陳演剛開始也想著打仗，后來，碰上一個參加過明月關的總旗，當時還是個士兵，因為立功，被派到喜峰口。

參加守衛明月關戰斗，活著且還在軍中的，如今最小也是個總旗。

這個總旗喜歡吹牛，把明月關的戰斗，講得異常慘烈：“一半的人都死了，城墻上血流成河啊，咱們的人和韃子兵，死人疊死人，砍斷的胳膊腿兒，都分不清是誰的了。不光是當兵的如此，關上的官員，啊，那些個參贊、指揮使、參將，個個都帶傷，我受傷時，和吳參贊在一個病房，他一個胳膊沒了，被韃子兵一刀下去，齊肩膀給砍了。”

陳演自從聽了這話，就一直想辦法調離邊關，哪怕官兒不當了。

可是，調動哪有那么容易的？誰敢說自己后悔了？都還想渾水摸魚，找個好的借口呢。

既然要找借口，就需要等待時機。

陳演就在等待的時候，被范文程盯上了，他恭維陳演有不世之材，將來必然不同凡響，還說自己是孫傳庭族弟，可以將陳演調到南方去。

“族兄愛財如命，若是見到仁兄，必然怦然心動，將你調到他麾下。”

陳演給了范文程一千兩銀子，讓他幫忙活動。

范文程也不敢經常找陳演，唯恐被錦衣衛盯上，但他每次都能說到陳演心坎里，陳演不知不覺，給范文程泄露了很多喜峰口關上的軍事秘密，甚至還說出了顆粒火藥的事情，雖然他不知道怎么做成顆粒火藥的，也不知道顆粒火藥有什么好處，但他心細，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范文程以此要挾，讓他做女真人的內應。

陳演當然不答應，范文程先給他下迷魂藥：“大明如今被操控在一個女人手中，作為一個男子漢，不覺屈辱嗎？還有你堂堂進士及第，如今卻操持武事，你不覺得難過，我都替你難過。你若是投奔我朝，封侯拜相，易如反掌，你知道我是什么功名？生員，你知道我在那邊什么地職位？內閣大學士。”

陳演目瞪口呆，內閣啊，他這輩子什么時候才能進內閣呢？

范文程幾次接觸，就給陳演洗了腦。

陳演就等多爾袞入關時，從內部將關門打開，“立下不世大功”，實現自己的“閣臣美夢”。

因為喜峰口距離遼東比較近，這里乃是防御的重點關口之一，戚永芳派了忠誠穩重的周遇吉過來巡查。

沒想到，周遇吉還沒來呢，女真韃子的先鋒軍就先到了。

陳演知道就在這幾天，他天天晚上都會起來，假裝巡哨，在關上觀察。

周遇吉的到來，讓他嗅到不好的味道，若是再拖幾天，這關上被整肅一遍，他想成事，肯定會更難。

士兵雖然也都參加學習，但總有好逸惡勞希望走捷徑的，陳演想辦法糾集了十來個。當他看到，遠處黑暗中，隱隱約約出現一個紅色圓圈，連著出現三次，停下，過了一會兒，又出現三次，就知道他等的人來了。

陳演假裝抽煙，對，這時候已經有煙草進入明朝，只是吸煙的人很少，陳演也是為了掩護，才在最近開始吸煙的。

他點著煙斗，裝著玩鬧，畫了三個圈。

本來，他還想再畫一次，確保萬無一失，見有人朝他走來，就立刻收住了心思。

士兵中有錦衣衛，陳演還是聽范文程說的，范文程手下有個干將，前不久在薊州，被揪了出來，受刑而死。

“陳指揮使，夜寒露重，你在這里做什么？”

“大戰一觸即發，本官睡不著啊。”陳演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韃子？小菜一碟，在咱的火槍大炮之下，還不如土雞瓦狗一般？騎兵又如何？如今咱大明，也有五萬騎兵，你是沒見過，全都配的鋼甲鋼盔，人人一把燧發手銃，還有鋼弩，手榴彈，前次我進京學習，就去觀看了騎兵演習，哎呦，簡直能把人眼紅死，距離五十步，投一波手榴彈，接著發手銃，然后是鋼弩，哼，韃子不是力量大嗎？不是馬術好嗎？離咱大明騎兵十步遠，就已經嗝屁了，還想贏？做夢吧。”

陳演聽得心驚肉跳，第一次對自己的選擇產生了懷疑，如今大明，可不是前幾年了，懿安皇后不知哪里來的那么多主意，各種摟錢手段，只控制了南直隸和浙江，外加四個市舶司，一年就能收上千萬兩銀子的稅，簡直能讓江南大戶們恨死了。

如今三線做戰，也沒有發不出軍餉的事情出現，軍中裝備，更是日益完備，沒有最好，只有更好。

女真人，還能想范文程所說的那樣，立國建國嗎？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范文程捏著他的把柄，若是不配合，他必然也是個死。

陳演假裝回去睡覺，二更時，起來巡哨，這是他和范文程約定好的，這幾天他在二更到四更，總有一個點巡哨。

陳演把自己那十幾個人叫起來，假裝巡哨，轉了一圈，用煙斗確定女真人已經來到關口，他們下了樓梯，假裝取暖，進了守門的房子里。

十幾個門丁一邊聊天，一邊烤火。

陳演將自己煙鍋里的東西彈到火堆里。

頓時，屋里一股嗆人的煙氣，所有人都大咳起來。

跟著陳演的人就拔出刀來，他們早就用布包住口鼻，嗆人的濃煙對他們不起作用。

屋里的人來不及呼救，就全都被殺，沉重的關門，被打開了。

守關的人聽到門響，都發出疑問：“誰？誰開了關門？”

“不好了，有奸細！”

接著，緊張的哨子聲響徹夜空，同時，韃子跑進來，一部分守門，一部分順著樓梯往城墻上跑。

很快，關墻上火把如龍，亮如白晝。

韃子那邊早就牽著馬，潛伏在距離喜峰口不足兩里的距離，一千米左右啊，快馬加鞭，也就是幾分鐘的事情。

喜峰口的守軍，戰斗得特別頑強，可是，五千人和幾萬韃子，根本沒法比，雖然這邊的火器犀利，但打一槍之后，還沒來得及裝填彈藥，韃子就沖了上來，他們不得不進行肉搏戰，死者無數，有少數人見寡不敵眾，奮力突圍。

韃子的大隊人馬源源不斷地涌進來，而且，他們一進來，就立刻對附近進行掃蕩，確定沒有人伏擊在側。

周遇吉帶了五千人馬，距離喜峰口還有三十多里，就遇到了報信的。

“陳指揮使是韃子內奸，他夜開關門，把韃子放了進來。”

周遇吉立刻命令部隊，跑步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