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啦？”柯良川站在廢墟前，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頭也沒回，淡淡地說了句。

這里，原本是一間客棧，后來因妖禍化作一片焦土，至今此處人跡罕至。

不錯，這里就是柯良川和方顯第一次遇見的地方。

雖然他沒有在信中留下地點，但他相信，方顯能想到這里。

“我來了。”來人回應了一句。

晨間涼風吹過，帶起一陣煙塵。

柯良川負手而立，臉上有黑氣若隱若現。

“讓你來這的目的，你應該明白了吧？”

“嗯。”

“那么……”

“就是你叫的外送吧？”

咦？

柯良川轉過身，發現這人并不是方顯，而是個有些瘦弱的青年，對方手里正提著竹片食盒，送到他面前。

這青年，雙眼有些渾濁，似乎是看不太清楚東西。

沒辦法，被附身了，也還是要吃東西的。

“對對對，是我叫的。”

“行，結賬吧！”

柯良川眼中閃過一絲殺意，但很快恢復了正常，低聲自言自語道：“這不是合適的目標。”

外送小哥不知道自己躲過了一劫，接過錢，心里罵了句“神經病”，離開了廢墟。

柯良川打開竹片食盒，里面盛的是蝦餃皇、黑金流沙包和陳皮牛丸。

若是平時，他根本不舍得吃這些。

正是饑腸轆轆之時，他夾起了個蝦餃皇，正要送進嘴里，就聽見“砰”的一聲，眼前廢墟揚起灰塵無數。

方顯從廢墟中走出來，原本是帥氣的登場，卻不料粘了一身碳灰，臉上都是黑的。

“方少俠，你這模樣有些滑稽啊！”柯良川有些舍不得地看了幾眼食盒，里面的食物全被碳灰污染了。

用力一甩，他將食盒扔到了一邊。

方顯擦著臉走到柯良川面前：“為什么要這么做？要是……”

“為什么？”柯良川搶著說道：“我女兒這般聰慧漂亮，為什么要承受這種悲哀？我救不了她，但我至少要讓她在最后的日子里，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柯良川死死盯著方顯的雙眼，突然陰森一笑：“方少俠，你的雙眼，太過澄清了。毀掉它，一定很痛快！”

話音剛落，他雙眼光芒閃爍，風疾嘯，攪弄天際流云。

周圍的景象周邊，廢墟也好、天空也罷，都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無數巨大的血色眼球。

此前黃宏山，便是將一方領域化為了戲臺，被拉入幻境者，就只能按照戲劇的劇本“演繹”下去，落敗死亡。

而柯良川所構造的幻境，則是血眼地獄，被拉入其中者，將喪失視覺，遭受無盡血眼轟殺。

從能力類型來說，黃宏山的能力更為可怕，中者基本無解。

但這次附體柯良川的黑影實力更強，且柯良川的渴望更強烈。

支配著柯良川的黑影，自信可以擊敗金丹修士，哪怕元嬰期，他借著柯良川對女兒復明的渴望，也敢與之一戰。

它也知道方顯強，但不知道方顯到底有多強。

小小一個沁城，總不能藏著個化神修士吧？

方顯抽出了劍，直直地盯著柯良川，沒有立刻進攻。

柯良川和方顯的目光對上，心中一凜，怎么感覺后者還能看見？

他懷疑著往身側跨了一步，卻發現方顯的目光依舊鎖定著自己。

怎么回事？難道是聲音？

是了，別說修士了，就是凡人武林中，都有許多能聽聲辨位的高手。

柯良川的雙腳緩緩離開了地面，整個人懸浮在半空中，橫移了數米。

移動的過程中，他還操控著環境不斷鳴起驚雷，以擾亂方顯的聽覺。

然而，方顯的目光始終鎖定在他身上。

“不是，你怎么能看到我的？”柯良川急了。

方顯看他不似開玩笑，便回了句：“我又沒瞎，怎會看不到你？”

“？？？”

他哪里知道，方顯對幻術是完全免疫的。

他在那搞好萊塢視覺大片，方顯卻只看到了無特效的拍攝現場。

不妙啊！

柯良川轉身就要逃，卻發現方顯已經出現在他的正面，嚇得他從半空中摔了下去。

“等等！”柯良川舉起雙掌護在頭部，道：“給個機會，我想……”

方顯沒有給他機會，一劍刺在了他的肩窩上。

劍氣從柯良川背后穿破而出，在廢墟上打了個洞。

這一劍，和當初扎在瀾德身上的一劍是同一個位置。

那時候，瀾德體內的怒焰被生生震了出來。

這一次，黑影亦如是。

柯良川寫給方顯的信，后半段內容是：還記得你在手下唯一活下來的人嗎？方顯，陪我豪賭一把，成功了，我就能活下來。

黑影從柯良川身上完全分離了出來，又驚又恐：“不可能！你明明接受了我，你不死，我怎會……”

方顯注意到，這黑影的雙眼位置是兩個孔洞，沒有任何物質，也沒有任何能量。

這與支配黃宏山的黑影不一樣。

“別問了，上路吧！”

劍隨話出。

方顯就站在原地，劍氣自劍尖迸發，直接將那黑影削成了虛無。

柯良川松了口氣，不顧身上的傷，躺倒在地，大笑不已。

“成功了！”

方顯一把將柯良川揪了起來：“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柯良川笑得咳嗽了起來，好不容易才緩過勁，回答道：“我算計了那個黑影。”

“你……”

柯良川笑了：“準確來說，黑影是名為凡心魔的種族。它們因凡人內心強烈的欲誕生，無法行走于陽光下，也沒有強大的力量。以實現凡人所求為代價，它們就能附身凡人，并借凡人內心強烈的渴求，覺醒相應的能力。”

方顯道：“所以，你和它做了交易，它幫助柯楠恢復視力，而你成為它的傀儡。”

“不錯。”柯良川點點頭，繼續道：“凡心魔附身后，必須不斷殺死特定條件的人，才能維持附身，增強實力。而我，渴望小楠復明，它便只能殺死雙眼視力好的人。我特意等你返回沁城，寫信通知你，再答應凡心魔，就是為了讓你阻止我殺害無辜。同時也在賭，你能在不殺死我的情況下，消滅凡心魔。”

聽到這里，方顯不難推測，凡心魔為了復明柯楠，自己失去了雙目，所以眼睛處才會是兩個空洞。

方顯捏緊了拳頭。

柯良川也注意到了這點，但并沒有在意，笑道：“我賭贏了。小楠借著凡心魔的能力，也恢復了視力。”

方顯舉起拳頭，但最后還是放了下去：“要是你賭輸了，我就是殺死柯楠父親的仇人。”

“但這種事并沒有發生，不是嗎？”

方顯覺得所有人都錯了，柯良川并沒有表面上那么魯莽無謀，相反，過去關于他的流傳很可能是真的。

即使沒有柯楠，他也能輕易破案。

這是一個連凡心魔都能算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