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怒終于明白過來，自己面對的，根本是不可戰勝的對手。

他突然仰天大聲笑了起來。

敖天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在這等實力面前，謀劃得再精妙，結局也不會有什么改變，只是徒增一個笑話。

“你笑什么？”方顯問。

云隨風動，暴雨再次困在了常怒所在的位置。

只是他沒有再運轉真元，雨滴直接敲打在他身上。

他吐出一口雨水：“今日，我是在劫難逃了。”

方顯立即意識到對方想要做什么，可還是晚了一步，在說出最后一句話之前，對方已經引燃了自己的元神。

包括肉身和元神在內，常怒瞬間灰飛煙滅，不留下任何痕跡。

他雖然魯莽，但也知道世上有搜魂一類的法術，只有徹底讓自己從世間消失，才能最大程度地保守秘密。

哪怕很可能意義不大。

他并不聰明，在最后關頭，只能想到這種做法，為杜如梅爭取一線生機。

方顯眼看著常怒湮滅于雨中，有些愕然，對方未免太過果決了吧？

這時候，他猛地想起來，第一天見到常怒，對方是跟著敖天和杜如梅的。

他沒有再見過敖天，可杜如梅最近才見了一次，她是和梁半仙一起！

既然常怒是來殺自己的，那杜如梅八成也是同伙。

“梁半仙有危險！”

方顯再顧不得悠哉悠哉地避雨，一頭扎進了雨幕中，瞬息之間回到了煙雨小苑。

因為速度太快，他身上滴雨未沾。

一把推開門，方顯見到了正在提筆沾墨的梁半仙，暗暗松了口氣。

還好，他暫時沒事。

“嚇我一跳！”梁半仙放下筆，看了看方顯的表情，道：“怎么，發生了什么事？”

方顯把剛才的遭遇告訴了梁半仙，沉吟片刻后，道：“那長毛男的氣息，很像魔道修士，所以杜如梅……”

“所以，她也是魔道修士？”梁半仙笑了笑，道：“她應該騙不了我才對……不過，我相信你說的話。基于這一點，回顧此前……”

他突然站了起來。

回憶初見到現在，他從未正面地跟杜如梅提過騙術二字，對方也從未提過，只是自己先入為主，認為對方是個女騙子，是個凡人。

以相信方顯所說為前提，那，很有可能從一開始，他和杜如梅就誤會了對方所指的“道”。

越是回憶細節，他就越發現可能性越高。

半晌，他苦笑道：“大意了，居然把這種情況忽略了。你說得對，她確實有可能也是魔道修士。”

方顯感到有些意外：“你這么輕易就相信我所說的了？我還以為你對她……”

梁半仙一陣無語：“我對女人可沒興趣。”

方顯頓時往后退了一步。

“對男人也沒興趣。”梁半仙翻了個白眼，“我都說了，我只是希望引導一個迷途的騙子，把騙術用在正道上。”

說到這，梁半仙饒有興致地看向了方顯，注意到后者表情的細微變化后，道：“看來，你已經知道了。是找柯良川問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方顯反問。

“你這點道行，還想瞞過我？盡情崇拜我吧，不必藏在心里！”梁半仙一臉驕傲，“柯良川那廝，確實很聰明，但到底也是個人，是人就會有情緒。接觸多了，我當然就發現他有勇無謀的外在下，藏著的真正面目啦！”

方顯回想起來，一開始接觸柯良川的時候，聽聞他是聞名遐邇的捕頭，然后一個反轉，發現他是靠女兒柯楠才屢破奇案，誰知后來又一個反轉，原來他能力還在柯楠之上。

梁半仙也是如此，最初以一個江湖騙子的形象登場，隨著認識加深，發現他是個奇才。再后來，也就是今天，方顯才知道他騙子之名的由來。

這些人，偽裝一層又一層的，會不會之后再來個反轉？

至少梁半仙身上的謎團就依然不少。

方顯細想，這一路以來，似乎梁半仙都沒有真的坑過自己，反倒是一次次神助攻。

“你相信我嗎？”梁半仙忽然問了一句。

“我信。”方顯點了點頭。

梁半仙在方顯的神情中看到了真誠，開懷一笑：“那，我觀你印堂發黑，恐有血光之災，唯一辦法是破財擋災，給我個十萬八萬，我替你消了此劫！”

“……”

沒說幾句，梁半仙又開始不正經了。

以方顯的實力，想讓他發生什么血光之災，世上恐怕沒幾個人能做到。

不過，方顯還是當場就掏出了一張十萬兩的銀票，放在桌上，推向了梁半仙身前。

梁半仙懷疑地揉了揉眼，拿起銀票看了半天：“你認真的？”

方顯聳了聳肩：“我現在又不差錢。”

以方顯現在的財力，十萬兩不過是九牛一毛。

如果是在自己身上花錢，他還會摳摳搜搜的，但他知道梁半仙做研究所需要的大量資金，十萬兩給出去，絲毫不覺得心疼。

畢竟，梁半仙研究出來的東西，無論是斬妖除魔還是日常生活，都有應用之處，實實在在地給方顯和身邊的人帶來便利。

“那我笑納了！”梁半仙收起了銀票，忽然想到了嚴婆婆：“方顯，快，到城西去，杜如梅他們三人，都住在嚴婆婆家！”

方顯也不多說什么，盡管心中預感嚴婆婆早已遭了毒手，但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沖了出去。

梁半仙看著方顯離開房間的背影，說了句：“放心，別人或許會害你，但我不會坑你的……”

關上房門，他嘴里吐出了后面的一個字：“吧？”

好一會后，他又補充了一句：“至少現在不會。”

另一邊，城南某戶人家。

“常怒應該是死了。”敖天面如白紙，痛苦地閉上了雙眼：“戰斗時間不算短，也不算長，當我趕過去時，只發現了他斧頭的碎片。如梅，七大護法，如今只剩你我二人了。”

杜如梅罵了句：“真是個莽夫！死了也是活該！難怪大哥你匆匆忙忙地帶著我離開，恐怕現在已經有人殺向城西了。”

敖天想要說什么，突然一口血吐出來，直接昏死過去。

再次醒來時，他看著心急如焚的杜如梅，伸手將她眼角的淚拭去：“我剛才夢見我們七人剛被任命為護法的時候，那是何等的風光！如梅，再過不久，七大護法就只有你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杜如梅一把抓住敖天的手：“大哥，我們不報仇了好不好？我帶你去尋天材地寶、能人異士，一定還有保住性命的機會的！”

敖天張了張嘴，終究是搖搖頭。

他命將不久矣，唯一的執念，就是為此前死去的弟弟妹妹們復仇。

“如今我們很可能已經暴露，只能先蟄伏起來，用傀儡繼續打探方顯的情報。也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堅持到機會來臨。”敖天目光渙散，看樣子已經是將近油盡燈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