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祭陰魂百窯冥火 尹銀花委身事人
- 豫西風(fēng)云
- 半夜輪回
- 6644字
- 2021-03-06 18:29:00
第九章
一、祭陰魂百窯冥火尹銀花委身事人
一九四四年十月中旬,歷時七個月的日中豫湘桂戰(zhàn)役基本結(jié)束,以日寇全部打通大陸南北交通線、占領(lǐng)鐵路沿線主要城市而告終。至此,中國戰(zhàn)區(qū)才明白,日軍迫近豫陜邊界、攻打函谷關(guān)只是個幌子,意在為日軍南下時,其右翼和后側(cè)不受到威脅。與此同時,佐藤河野也接到了率部退回洛陽駐守的命令,第二天,山西吉本貞一的第一軍也悄悄退到了黃河以北。
闞成德回到洛陽,對賈式平說了他幫河野部脫險的事,賈式平繃著冰冷的面孔,給洋洋得意的闞成德潑了瓢涼水,賈式平說:“這事只有你我知道,萬不可對外人提起,這中間的利害關(guān)系大了,在你面前豎了三堵墻,國軍、八路軍還有嫉妒你的人。你現(xiàn)在只有日本人這條路可走,一定要小心謹慎,萬不可忘乎所以。我覺得你現(xiàn)在還是先避一避,正好日本人要做一萬個瓷罐,來裝戰(zhàn)死的日軍骨灰,你把這事先應(yīng)付一下,我先和汪競蕭打個招呼,這事不能讓他插手。”
闞成德不解地望著賈式平,賈式平又說,你想的好事就是等河野回來了,也不一定有個實落的話。闞成德聽了,扁臉成了驢臉,自己正在運頭上,干這種喪氣的事不吉利!賈式平看出了闞成德不愿意,從抽屜里拿出一張寫著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和地址的紙,自己又仔細地看好一陣子后才遞給闞成德說:“賺死人的錢比賺活人的錢要來得快也容易,一個盛骨灰的罐子打五折,你算算這一趟咱們能拿多少?”賈式平加重了“咱們”兩個字。闞成德扳著指頭來回點了一陣子,把兩只手合起來再分開,驚呼道:“我的天啊,不算不知道,一算可真的是嚇一跳,這一下子夠咱們吃喝半輩子了!”賈式平得意地用鼻子哼哼了兩聲說:“這些只是明賬,中間活動的余地大了,比如派工、罰款、沒收……甚至在付錢的時候都可以動動腦子。”闞成德茅塞頓開,以前他佩服這個連襟只是在升官上有一套,沒想到在發(fā)財上更有一套。賈式平露出了笑容,為自己以前沒有能力把闞成德扶到正職上找理由說:“當初你要是真地爭到了汪競蕭位置上,一個大局長直接插手燒制骨灰盒,再不明白的人也明白這中間是個啥路數(shù)。”闞成德急不可耐地要走,賈式平又讓他回來,再次強調(diào)說:“這事要抓緊辦,免得摻和的人多,河野可就要回來了。”闞成德明白。
汪競蕭知道闞成德急于承擔“骨灰罐子”的原因,卻沒有打半點“絆磕”,即刻答應(yīng)他帶隊去孟津。孟津的瓷器是出了名的,有著千年的歷史,那里遍地都是燒瓷器的窯爐,至于闞成德出了城還能不能回來,那就要看這小子的命了,那里是武中合國軍“游擊縱隊”的活動地盤。其實闞成德也知道這中間的“利害”,他率隊走到東城門便停住了,讓所有穿制服的警察都換上便衣,只去通知鄉(xiāng)長、村長和窯主們到城里來開會,不來就以“反日分子”論處。為了保證“肥水不外流”,闞成德把權(quán)力攥得緊緊的,立下規(guī)矩:這一萬兩千個瓷罐是給戰(zhàn)死的日本皇軍做的,誰敢占一厘錢的光,不僅讓他傾家蕩產(chǎn)還要株連九族。闞成德無端又增加了兩千個。至此,整個孟津境內(nèi)以及城郊各地,數(shù)百個窯爐烈焰四起,就連剛?cè)氪u窯的土坯,也從窯內(nèi)被扔出改為瓷窯。
闞成德把上面給他撥的“罐子錢”,一共分成了三份,一份辦正事,一份給縣長賈式平,剩下的一份歸自己。有了大錢,別說金屋藏嬌的尹銀花了,就是再養(yǎng)十個婊子也是小事一樁。
闞成德在西京大菜館享受完各村、保長們的吃請,收了他們給自己的好處費,哼著小曲來到情人尹銀花的住處。
前警察局長程聾子的外宅院墻,是被炮彈炸塌后新砌的,比先前高了許多,門樓是在缺棱少角、原來的石條臺階上壘起來的,就像一個上面罩了件新衣服,下面穿了雙破舊鞋子的看門人,光看上面齊整,再看下面就不堂皇了。對面的“尹伊包子”店的舊址上,有人忙碌著正在蓋新房,這是闞成德為尹銀花新起的三層小樓,一樓平民、二樓貴賓,三樓是個敞著的平臺,可以在酒足飯飽后飲茶觀光。就因為這個,寡婦掌柜尹銀花不知道怎么感謝闞成德才好。
“伊尹包子館”是一對老夫少妻開的店,丈夫姓伊妻姓尹,因為二人姓氏迎合“神廚伊尹”的名號,也越發(fā)正宗。可惜伊翁無福享盡嬌嫩美妻,未及續(xù)上香火便撒手人寰。伊夫人正值花信之年,長的閉月羞花卻不顯矯作,細語如春燕呢喃卻絕無矯情。誘人的身材、白玉無瑕的臉蛋和細嫩光滑的皮膚,自然而然引來的不僅僅是食客。店鋪門面不大,四季食客堵門,每每晨曦出籠的幾十籠包子,不等太陽露頭就見了屜子底。據(jù)北魏崔浩《食經(jīng)》譯文本,魏主曹操征南陽未果,落荒回到洛陽,居漢宮三日不食,謀士郭嘉奉伊家包子進見,曹怒,摔其裂,餡香溢宮,食欲大開,曹操后在他的《四時食制》中記到:“伊尹籠包至上,燕不及其正、梁不及其淳、蜀不及其厚……”隨將“伊尹包子”遷入后宮御廚,供皇室四時點心。凡吃過伊尹包子的人都知道,皮薄虛軟、甜咸味鮮,餡兒湯汁濃厚,入口回味悠長。
丈夫去世后只留下伊夫人掌管店鋪,可想而知,這么美艷的一朵鮮花天天插在店門上,豈不招蜂引蝶?除此之外,紈绔子弟流氓惡少也不斷盈門邪意搭訕,甚至在店前“爭風(fēng)吃醋”引起群毆,就連丈夫生前的徒弟“塌塌鼻”,還有燒灶的“斜斜眼”,也會時不時過來“撈摸”一把,要不就趁她不注意偷偷蹲在她身后,像狗一樣貪婪地嗅著她那翹起的圓圓臀部下面,但他倆誰都不敢來真的,因為他們都知道,尹銀花那個端來端去的針線筐里有把“利器”。上次有個混混偷腥不成,逃跑時掉了一只鞋,只見尹銀花彎身撿起,隨手拿起筐里的剪刀“咔嚓”一下,那只千層鞋底就斷成了兩段……聽說這把剪刀是宮里流出來的,還是把東洋貨。這一切都鬧得尹銀花整天心驚肉跳,每天都是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中招呼著里外的生意。
做生意難,女人做生意更難,尤其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寡婦,做生意的難處更是可想而知。尹銀花常常守著空房嗟嘆,如果有個當靠山的男人就安穩(wěn)了!前警察局長無意中成了她的“靠山”。有人看中了尹銀花的店面,就想連人帶店都買下,尹銀花不從,當天中午就有人來砸店,一塊磚頭正好飛到路過此地局長的車頂上,局長大怒!抓了一大溜子“搗亂分子”跪在店前讓他們謝罪。尹銀花出來感恩拜謝,由于匆忙和慌亂,蒼白的臉上泛著朝霞似的紅暈,沒有來得及梳理的凌亂長發(fā),羞答答地垂在白皙的脖頸一側(cè),既有弱不禁風(fēng)的嬌柔、又月風(fēng)姿百態(tài)風(fēng)的嬌媚,竟然讓局長大人當時就腿腳酥軟地移動不得。本來程聾子新購的這套外宅另有所用,現(xiàn)在偶遇尹銀花,當即就改變了主意。此后程局長和尹掌柜就暗中出入,店鋪前也就再沒有人敢來滋擾胡鬧了。
程聾子局長新購的這所宅子,原來是闞成德姐夫賈式平落難時的舊宅,后來賈式平當了縣長在城里又置了更大、更好的幾處宅子,便把此地收了回來許給了闞成德,不過賈式平后面還有句話:“等你有了足夠的錢我就把房契給你辦了。”賈式平在吃官司那陣子,小姨子蘭芝跟著大姐紫芝住,程聾子正好負責“清查”賈式平的“老底”,好色的程聾子一眼便看中了水靈靈的小蘭芝,人在落難的時候,連狗都欺負,更別說人家是局長大人了。當程聾子隱晦地把話說出口,當時只是個小警員的闞成德心領(lǐng)神會,暗示程聾子對賈式平的事不要再雪上加霜了,又裝著為難的樣子說,小姨子宋蘭芝總在姐夫家住著也不是長法,也想在洛陽城里安個家,可賈家的財產(chǎn)都變賣了,現(xiàn)在連個住所都沒有……闞成德摸準了程聾子懼內(nèi)的心理,知道他不敢把蘭芝帶回家。程聾子滿口答應(yīng),“好說,好說!”就把已經(jīng)“充公”了的賈式平的宅子,又“買”了回來。程聾子對闞成德說,只要他能說服宋蘭芝答應(yīng)做自己的二房,或者……局長臉上露出淫笑,這套宅子早晚會歸他闞成德的。
闞成德本以為真的會“物歸原主”,結(jié)果卻換成了個“鳩占鵲巢”,當然懷恨在心,開始闞成德故意接近尹銀花,只是想借此報復(fù)程聾子,可沒有想到尹銀花看他年輕,又能說會道,而且家境殷實,外有良田,內(nèi)有囤金。女人總會變成黃臉婆的,盡管現(xiàn)在程聾子比闞成德官大,但必經(jīng)他是五十好幾的人了,“干豺狼”般的身體一動就出虛汗,床上那把“麥秸火”剛剛?cè)计鹁汀跋簟绷耍@讓尹銀花欲罷不能、備受煎熬。便對隱瞞了早已完婚的闞成德有了依托想法,闞成德更是被尹銀花那醉人的房事技巧,迷得魂不附體。不久便東窗事發(fā),程聾子老羞成怒,可這種事就如同被蝎子蜇了自己的私處,聲張不得。老成的程聾子表面裝著什么也不知道,暗地里雇殺手要闞成德的命,結(jié)果反而被早有準備的闞成德?lián)魝J虑轸[到縣黨部武中合那里,武中合各打五十大板,自己卻來了個獨占“花魁”,武中合比他們倆都謹慎,每次來都會提前“清場”,他什么時候從尹銀花店里出來,什么時候門口和四周的便衣才會撤去,這種“明鋪暗蓋”的事,直到日本人進了洛陽城。
尹銀花自重新得到闞成德的“獨自寵愛”后,在“闞宅”的大院里過的是逍遙自在,他用闞成德的錢,里外都有老媽子和小丫頭伺候著,再也不用起早貪黑地去管生意了。不過尹銀花有自己的主見,男人總歸靠不住,別人再有不如自己有。所以她趁著闞成德現(xiàn)在得勢,逼著他把對面自己的店鋪重新建起來。
小丫頭出來給闞成德開門,一身淺藍色、繡著紫紅相間的衣服,裹在她瘦小單薄的身上,顯得寬大空蕩。闞成德一眼看出,這是尹銀花退下來不穿的。尹銀花一心想給闞成德生個一男半女,也好拴住男人的心,但她擔心的是自己是不是會生孩子?前夫、程聾子、武中合還有現(xiàn)在的闞成德,來來往往和這幾個男人差不多有好幾年的時間,自己的肚子里沒有一點動靜,聽人說碰上了這種事兒,領(lǐng)養(yǎng)一個孩子就能引出一溜來。她沒有和闞成德商量,就從逃難的人群中買了這個小丫頭,也許真的有些緣分,這姑娘長得和尹銀花有些像,只是年齡稍大了些,今年十二三了。老媽子是她托人從自己老家雇來的,早年守寡,沒兒沒女。至于闞成德將來會不會娶自己,尹銀花一直沒有敢開口,自己是死過男人的寡婦,而闞成德還是個沒有成過家的人,現(xiàn)在讓她掛心的也許只有他了。對于武中合,尹銀花有時也會想起,那張冷漠而毫無表情的臉、那一雙總是用審視目光的眼睛,他從來不會認真地聽她說話,只是為了她的身體,每次盡興后,他就會像對待窯姐一樣扔下一把數(shù)量不菲的錢,然后用命令的口氣,讓她反反復(fù)復(fù)地穿上、脫去衣服,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身體的某一個部位,如同觀察一尊完美的雕塑是不是贗品。這時候尹銀花就會感覺到后背上嗖嗖地冒冷氣。尹銀花沒有想起過前夫和程聾子,他們的樣子她早已經(jīng)忘記了。
闞成德從衣襟里拿出一個錢袋子,故意重重地往桌面上一放,財大氣粗地對尹銀花說“收著吧,這些錢足夠你再起兩座包子樓了,不想蓋就留著,以后養(yǎng)老用。”尹銀花用熱毛巾給闞成德擦著臉,故意噘著嘴說:“錢再多也不勝自己有個靠得住的男人,女人守寡就是一株沒有根的草,風(fēng)吹雨打的挨到了霜降,這一輩子就黃了。”闞成德聽出了尹銀花的意思,卻不向這上面靠,笑謔地說:“沒有根兒正好,省得你念著倭瓜想著棗。”尹銀花嗔怪地在闞成德肩頭上輕輕擰了下:“連句正經(jīng)話都不和我說,誰知道你整天都咋想的!”闞成德把頭靠在尹銀花,眼睛看著門外若有所思地說:“這下就好了,以前是前怕狼后怕虎,現(xiàn)在……哼!”
尹銀花等著闞成德說出她要聽的話,可闞成德沒有往下說,心里想的和她盼望的正好相反。妻姐夫是縣長、河野又成了自己過命的朋友,即便什么官也不當,自己現(xiàn)在的根子粗的是誰也比不過。“我就這樣掛著這個小寡婦,看以后誰敢再在她身邊磨蹭一下!”闞成德在心里對自己說。
尹銀花仍然閉住氣等待著闞成德的下半句,眼里燃著希望的火花。闞成德突然扭過頭“詐”尹銀花“這幾天我不在,誰來過?”尹銀花先是一驚,眼中的火花頓時黯淡,驚慌地身子向后撤了下,手中的毛巾掉在了地上。闞成德好像意識到了點什么,霍地站起身向尹銀花逼近一步,短而急促地吼了一個字:“說!”
尹銀花彎腰拾起毛巾摔打了兩下,一副坦然的樣子說:“看你這一驚一乍的樣子,嚇死人了!”尹銀花緩了口氣:“誰不知道這是你闞家的大門?誰不知道我是你闞成德的女人?誰敢!不是找死嗎?”闞成德仍在疑心,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她不招惹別人,把不住別人不招惹她!闞成德斜眼盯著尹銀花委屈的樣子,用鼻子哼了一聲。
尹銀花開始抽泣:“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俺把自己啥都給你了,你還這樣猜疑我!”尹銀花說著用沾著地上灰土的毛巾捂住了臉,哭著、哽咽著,“就怕你多心,你不信去問問小丫頭和老媽子去!又不是我一個人在家。”
闞成德感到或許真的錯怪了尹銀花,便走過去把她進懷里:“行了行了,我只不過是隨口說說,看你傷心地把我的心都哭碎了。”
每當這時候,住在下房里的一老一少都會被驚得不能入睡,小丫頭嚇得藏進老媽子懷里,驚恐不安地抖縮著,老媽子輕輕拍著她那廋的隆起的脊背,安慰著:“沒事沒事,他們鬧著玩呢。”
闞成德閉著眼想著自己的心思,如果河野給了自己一個合適的位置,首先把武庭麟的大院給“充公”了,然后再“買”下來,那個地方風(fēng)水好。要不然武家怎么會成為洛陽王?他前幾天剛?cè)ミ^那里,讓武家看院子的門房三天后離開,用強硬的口氣詐說,這個地方新政府要占用,然后再把小姨子蘭芝接過去,幫自己料理家務(wù)……闞成德想著好事進入了夢鄉(xiāng)。
尹銀花睡不著,她把臉依偎在闞成德腋下,心里想著兩天前武中合來的事。秋天的風(fēng)夜里總是比白天叫得歡實,院子里的白楊樹上稀疏的葉子迎著風(fēng),忽高忽低地、“噼里啪啦”地拍著手,樹枝相互碰撞著,發(fā)出“窸窸窣窣”毫無節(jié)奏地吵鬧聲。自從日本兵進了城,尹銀花從不敢出門,她遠遠看見過穿著大頭皮鞋的日本兵們,見了女人就大叫著“花姑娘的干活”,拽起就往角落里拖。盡管闞成德給了她一張蓋有紅戳的良民證,她也不敢出門。晚上更是如此,早早就閂上大門、插上屋門熄燈上床。
半夜,一道雪亮的手電筒光照在尹銀花的臉上,桌子上那盞“罩子燈”被人點亮,一張陰森而熟悉的面孔毫無表情地望著他。“武中合!”尹銀花忽地折起身子。武中合不像以前那樣總是整整齊齊、冠冕堂皇。蓬亂的頭發(fā)和沒有刮凈的胡子推在一起,滿是皺褶的黑色粗布上衣好像從來沒有洗過,肩頭磨得發(fā)亮,坐在燈下彎著腰,像個逃荒的難民,只有他那雙眉頭總是向中間皺著、用來審視人的目光沒有變。武中合讓屋里其他人都出去,然后用低沉的聲音說:“別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闞成德這個漢奸早晚得死,他怎么對付共產(chǎn)黨我不管,只要再敢和國軍作對,連你也一塊捎帶著!”武中合見尹銀花不敢看他,又低吼說了聲:“你給我聽明白沒有!”尹銀花連連點頭答應(yīng)著。武中合站起身,影子在屋子里占了大半邊,他俯下身子對著尹銀花的臉惡狠狠地說:“我今天來就是要你告訴他,他闞成德別想打我武家大院的主意,我武家過去的一根茅草,昨天姓武,明天還姓武!他要是敢動一動我就把他給活閹了!”尹銀花明白,當然也包括自己在內(nèi)。武中合讓尹銀花穿上衣服在地上轉(zhuǎn)了兩圈,又讓她脫光衣服坐到床沿上,把燈撥亮,眼里射出淫光,目不轉(zhuǎn)睛地欣賞了一會兒,又抬頭看了看泛白的窗紙,不甘心地在她的臉上揉搓了幾下,揮了揮手,自言自語地說了聲,“算了!”走到門口又回過頭,對著木呆的尹銀花陰森森地低聲吼道:“你這條母狗,把尾巴給我夾緊了,小心我有一天回來收拾你!”
……尹銀花把頭從闞成德的腋下抽出來,聽著他一長一短的呼嚕聲,心里十分茫然和無奈,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應(yīng)該怎么活。
尹銀花,生長于九皋山下伊河南岸,這里水美田肥,有“嵩伊糧倉”之說,且天然出美女,據(jù)傳,漢光武帝劉秀被王莽追攆,在此留下幾十個隨營愛妃,以姿色阻止叛軍窮追。后世代繁衍,男兒剽悍女兒清秀。尹銀花十六歲那年,夏旱秋澇,兩季顆粒無收。父親把她許給了在洛陽城里做生意的伊家做填房,丈夫比她大兩輪還多。盡管生活所迫,尹父還是為這事請來算命先生,算命先生在尹家連喝了三碗稀湯寡水的雜面咸糊糊后,一只手揉搓著肚子,一只手的大拇指來回在另外的四個手指上亂點,好一陣子才嘆了口氣說,夫?qū)倩⑵迣傺颍旄上鄾_,地支不和,恐怕閨女過去要受氣啊!尹父急問有何破法?算命先生說,天下之事有結(jié)就有解……說到這里便閉目不語。尹父看著身邊骨瘦如柴的幾個孩子,眼巴巴地盯著算命先生那只、已經(jīng)被他的舌頭舔刮得很凈的空碗。咬了咬牙又進屋里端出來半小碗、黑豆和黃豆交在一起的陳年豆子。算命先生撩起前襟把豆子倒進去,先說了幾句尹父聽不懂的幾句“梵語”,然后解釋說:“虎毒不食子,如果夫家早得后嗣當也無妨,不過福兮禍兮……”
人說男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多指男女之事,然而凡事皆有限度。伊掌柜正值虎狼之年,得了個如花似玉、鮮花初放的小嬌女,自然夜夜閑不住,有時中午小憩看見嬌妻靚影閃過,也要攬入懷中云雨一番。三春已過仍不見妻腹異樣,越發(fā)心急,也越發(fā)沒有了節(jié)制,日漸體力不支,加上白天又忙一天的生意,還得晚睡早起,又不棄枕邊誘惑,終因力衰精竭,撒手人間。如今,她不得不委身事人以求得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