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遭天譴山本梅邪兩姐妹慘遭蹂躪
坍塌的寨墻下面,卷毛手里握著一只折斷了的梭鏢,歪靠在寨墻下的磚石堆上,安詳地閉著眼睛,他是躺在杏兒溫暖的懷里死去的,胸部流出的血把暗紅色的馬褂染成了黑色,在他的腳下,趴著兩個被梭鏢刺穿了身體的日本兵。杏兒是在日本兵最后一次沖入寨子的時候找到卷毛的,她看到卷毛用手捂著的胸前不住地向外冒著的鮮血,眼睛向四下張望著,杏兒知道他在尋找她。卷毛終于看到了杏兒身影,像云一樣向自己飄了過來,嘴角帶著深深的歉意,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杏兒坐在地上,把卷毛的身體扶正,頭靠在自己胸前,輕輕擦拭著丈夫臉上的血跡和灰土,那個護身的“鎧甲”不知什么時候掉到哪里了,子彈是從正面打進身體里的,身上還有幾處是被刺刀捅過的血窟窿,傷口處被熱血掀起來的肌肉向外翻卷著,露出了被折斷了的肋骨。杏兒努力地把傷口撫平,脫下自己身上像火焰一樣的嫁衣給卷毛蓋上,上只剩下那件雪白的、如同一片無瑕白云的內衣,在丈夫的頭頂上飄動。幾個日本兵向她圍了過來,臉上露出猥褻的奸笑,杏兒旁若無人,她用卷毛先前用過的刻刀,毫不猶豫地刺向自己的左胸,一股鮮血噴向“白云”,立即在上面浸出了一朵紅色的花朵,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幾個日本兵面面相覷,立站了他倆身邊很久,才無趣地離開。
近黃昏時,日軍的軍旗終于插在了已經被徹底炸毀的寨門磚垛上,日本兵們從寨墻的豁口處蜂擁而入,這是一支自世界有文明史以來,最野蠻、最無恥、最下流、最殘暴、最無人性的“皇軍”隊伍。他們翻動著每一具尸體,不時用刺刀補上幾下,對那些受傷而失去抵抗力的人也沒有放過,用皮鞋對著他們的頭、對著他們的傷口使勁地踩踏,聽著即將死去的人最后發出痛苦的嚎叫,看著他們在掙扎中不斷地抽搐,欣賞著他們靈魂在最后離開身體時的表情與動作。
寨子里已經沒有了廝殺聲,能戰的青壯年們都死在了寨墻附近,剩下的都是些老人、婦女和孩子。日本人砸開每家的門,隨之便是女人們無助的、絕望的號叫聲,其間夾雜著孩子們的哭聲和老人們聲嘶力竭的、變了聲調的咒罵聲。
油匠用顫抖的聲音對老伴說:“對門王漢強家的紅薯窖就在他家門外的廁所后面,不行咱們都下去躲一躲,待在家時總不是個事。”老伴拉著因害怕而渾身發抖的妞妞,擔心而不確定地說:“萬一開了門,小日本闖進來咋辦?”油匠側著耳朵聽了一會兒,又慢慢地把門拉開一條縫窺探了一陣子,沒有發現外面有日本人,正要招呼妻子過來,幾個日本兵推門而入,門扇狠狠碰在油匠的腦門上,差一點把他給撞暈過去。日本兵們在院里屋里翻騰了一陣子,對磨棚里的兩桶小磨香油來了興趣,其中一個用手指蘸些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對同伴們伸出拇指,接著把手指放在妞妞的嘴邊,意思是讓孩子先嘗一下能不能吃?油匠的妻一把把孩子拉到身后,用日本人聽不懂的話說,這是香油,要了你們拿走吧。一個矮個瘦得像干豺狼一樣的日本兵,眼盯著豐滿的油匠媳婦,眼里射著淫惡的邪光,他把槍往石磨上一靠,盤著兩條羅圈腿,拉起油匠媳婦的胳膊就往屋里拽,另外幾個日本兵見機也圍了過來。油匠妻突然明白了他們要干什么,怒不可遏地大聲叱罵道:“畜生!你們想干什么?我這把年紀可以當你們娘、當你們奶奶!當你們的長輩!你們想干什么!畜生!畜生!”油匠妻子不斷重復著這幾句話,圍著石磨轉著圈向后退,當她目光落在了呆呆站在那里,瞪著一雙恐怖眼睛的妞妞時,罵聲戛然停止,猛然沖著妞妞瘋了般大喊:“妞妞快跑,往大街上跑,快跑呀孩子!快跑……”嚇傻了的妞妞,像沒有聽見外婆咆哮地喊叫聲,仍然待在原地一動也不動。油匠的妻子又絕望地扭頭,對著蹲在門后的油匠喊道:“你這個死老頭子,快把妞妞弄走,快點!”油匠遲疑了一下,猛然似一只躍起的公雞,一下子蹦了起來,剛蹦到油房邊上還沒有站穩,一只槍托砸向了他的眉骨,血流了下來,糊住了他的一只眼睛,油匠不及擦去,頭上又受到了重重地一擊,家中唯一的男人倒下了。
日本兵們把油匠妻子拉到屋前的臺階邊上,把掙扎得筋疲力盡的她按倒在上面,撕去身上所有衣服狂笑起來。油匠妻已經沒有力氣呻吟了,她側臉看著妞妞,心里不停地祈禱,老天爺開開眼吧,可憐、可憐孩子吧……“快跑呀!快跑呀我可憐的孩子……”她用盡最后的力氣抬起后腦,用力向石臺階上的棱角磕去……
油匠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妻子和孩子都沒有了聲音,日本兵們哈哈大笑,眼前的一切讓他什么都明白了,他從懷里摸出火柴,點燃了早被油污浸染了的草棚,頃刻間,濃煙淹沒了整個院子,油匠頭也沒回,步履蹣跚地、跌跌撞撞地走向大門,落下了只有用雙手才能開啟的門閂機關。
王中學等人退到寨子最西頭的懸崖上時,只剩下五個人,而且全都有傷。王中學對大伙說:“好了,鄉親們!下輩子咱們還住在一起,還做鄰居。”說完把大刀用力投向慢慢靠近的日本兵,第一個跳了下去,第二個是王漢強……就這樣,王山寨三百來個祖輩在這里居住的村民,以從未有過的英雄壯舉,與近自己兩倍的侵略者苦戰了一整天,以大無畏的民族精神,在豫西反抗外來侵略的史碑上,刻下了重重地一筆。據洛陽地方史記載“……日軍屠村后,王山寨當時所居的三百一十口村民,無一幸免。”
夕陽把遠處的云層燒得血紅,漸漸變成了黑色,淹沒了山頂,淹沒了叢林,淹沒了大地,世界一片寂靜。
當姜思賢的洛南支隊得到王山寨遭到日寇突襲的消息,已經日過午時了,經過六十多里的急行軍,看到的王山寨已不復存在了,眼前只是一片火海……伊洛河水怒吼著,發出排山倒海的聲音。王山寨,這個英勇不屈的村莊,永遠屹立在中原豫西的群山之中。
梅邪這個嗜血成性的殺人魔頭,在從王山寨回憲兵隊時猖狂的頭腦發脹,上臺階時腳一滑,狠狠地摔了一跤,頭撞在正面那口還沒有來得及運走的大鐘上。他用手捂直流污血的額頭“八格,八格”地罵個沒完,剛才那種殺人嗜血時的亢奮,一下子蕩然無存。
山本梅邪,出生在日本東京一個很有名望的大家族的家庭里,是武士道精神修養核心《葉隱》作者山本常朝的后代。其祖輩曾在“日清戰爭”中多次被天皇授予功勛。梅邪從小受環境影響,把崇尚武士道精神作為他人生的唯一目標。梅邪剛入學的時候,學校老師拿著對比懸殊的兩枚蘋果問學生們,日本是這個小蘋果,中國是這只大蘋果,你們想得到更大的蘋果該怎么辦?梅邪立即站起來大聲地、重復地叫著:“一切歸天皇陛下所有!”梅邪十二歲那年,一次放學回家,父親指著家里的那只秋田犬對他說:“這只漂亮的犬是從中國引進過來的田園犬,看著它很龐大也很威風,但是它竟敢對神圣的天皇不恭,在天皇像前拉屎、撒歡,還毫無顧忌的吃了供像前那原本屬于你的肉松餅,你說該怎么辦?”梅邪聽了把袖子一擼,說了句:“該死!”上前取下案架上的武士刀,咬牙揮臂就把正對他搖尾示好的狗砍倒,盡管那只不知所“錯”的狗哀鳴著向他求饒,梅邪還是揮著刀連續不斷地向著它的頭上、脖頸、身上猛砍,直到把狗砍成“一團模糊”。老山本在一旁看著滿臉漲紅、鼻眼變形,仍然沒有盡興的兒子,擊掌鼓勵,大加贊賞。
梅邪從武官學校出來后,隨軍來到中國南滿,期間日本關東軍每一次對中國人的尋釁和滋事都讓他感到興奮、刺激。特別是在“沈陽事變”中,梅邪所在的一個小隊,竟然把中國軍隊的一個團打得丟盔棄甲,這讓梅邪更加狂妄、自信、無恐。他對中國軍隊的軟弱無能更是視為常態,對大日本皇軍能迅速占領中國及整個大東亞的目標堅信不疑,占有欲望的無限膨脹,野蠻而暴虐行為也隨之不斷地升級。梅邪在中國的土地上揮著戰刀橫沖直撞,從關外到關內,從華北到華東,再到中原開封、從鄭州到豫西的洛陽,從一個普通士官到今天的日軍大佐,雙手沾滿了中國民眾的鮮血,他認為,中國人的尸骨在他面前堆的越多,在他心中筑成的武士豐碑就越高,越輝煌。這種變態的心理和野獸般的原始沖動,驅使他屠殺了多少無辜的中國人!前一陣子,為了盡快修通隴海鐵路,梅邪把城南老炮營中的四百多中國戰俘中的三百多人,押解到沿線當勞工,把剩余的一百多負了傷和老弱病殘者,全部扔進羈押地后面的枯井里,連土也不封便揚長而去,有附近村民聽到枯井里的哀號聲三四天不絕于耳。
梅邪把屠殺中國人當成一種職業,把玩弄和侮辱中國人當作一種刺激和逸樂,如果沒有了這些,他就會感到寂寞和空虛。當他如同狂犬瘋狂般地撕咬過后,當他殺人的屠刀上鮮血凝固后,當他耳邊和眼前恢復了平靜,他就會感到一種難以忍受的空虛和無聊,這種前后落差讓他難以忍受,在他的意識中,肆意妄為的殺戮征服者才是大和民族的精神,才是大日本帝國的榮耀。
梅邪從不與下級軍官,或者是同僚在一起飲酒,他寧愿找韓國軍妓和中國女人來作陪取樂,他慣用把各種酒種混合在一起喝,梅邪認為,把白酒、米酒和清酒以及威士忌與“茶道”溶在一起,其味道尤為獨特,能讓味覺變得麻木或奇異無比。讓先讓女人們自己把自己灌的死去活來,然后再讓她們相互地灌,他喜歡這種在生死的強制下,人與人的相互肆虐,讓人性喪失、讓靈魂自生自滅。梅邪讓人把李家雙胞胎姐妹帶過來,他之所以沒有在王山寨殺了她們,就是為了滿足自己這種陰暗而骯臟的嗜好。
姊妹倆被推進寬大的房間里,兩個女孩子使勁地往墻角里擠,恨不得墻角裂開條縫隙讓她倆躲藏進去。太陽把窗外無花果樹的影子,映在滿是格子的窗欞上,像一副模糊零亂而粗大的蜘蛛網,風吹樹動,“網”在可怕地晃動著,隨時隨地就有落下的可能。屋子中間正對著門的日式方桌前,梅邪身罩黑色日本和服,上面的圖案,與中國人為逝者送終時穿的壽衣相似,是個變形了的、圓的“壽”字,他魔鬼般盤著腿端坐著,旁邊放著一把出鞘了的日本戰刀,寒光映著他那紫灰色的臉,使人想起來傳說中妖怪的“青面獠牙”,他身后的墻上,交叉掛著兩面“膏藥旗”,中間是漠然癡呆的裕仁天皇掛相。
面對兩個無辜而極度恐懼的中國女孩子,梅邪并不急于“開始”,此刻他顯得比任何時候都“沉得住氣”,他一邊喝酒,一邊斜著眼瞄著兩個姑娘看,故意用嘴角吸溜著酒盅里的酒,發出“吱吱滋滋”的響聲……
梅邪把酒杯沿兒塞進花兒的唇里,讓她喝下去,女孩本來就緊張害怕地渾身發抖,牙齒碰在杯子沿上咯咯地響,頭向左右竭力地躲避著,梅邪死捏住她的鼻子,用力把酒灌進她的喉嚨里,女孩被嗆得滿臉通紅,眼眶里全是眼淚,拼命地咳嗽著想喘出氣來。梅邪卻像被人撓了癢癢肉,跳起來哈哈大笑……
一陣猛烈的狂風旋轉著掃進院子,把院里無花果樹的枝條折斷,把樹上的葉子、果實全部捋掉,然后再卷起來砸向地面,砸向墻面,砸向窗臺……
下午,梅邪一覺睡到士兵把飯菜送進屋里時才起來,他換上軍服,伸了伸懶腰,臉上還留著睡前沒有消失的興奮。食盒旁邊放著一份河野從西線發來的一則長長的電文,大意是說戰局不利,讓他加強城內和周邊地區的治安,防止國共兩黨的武裝襲擾,以保障前線軍用物資的供給。電文沒有提及在王山寨戰死的一百多名官兵,也沒有對龍門彈藥庫爆炸的損失追究責任,只是說,華北日軍總部對近期洛陽和豫西的局勢表示不滿,希望……云云。
梅邪把電報紙揉成一團,擦了擦手,扔到了一邊,習慣地罵一句:“八格!”
梅邪從根本上看不起河野,軍人之勇當在兩軍對壘的沖鋒陷陣中,武士之榮耀當在屢建戰功的豐碑中,河野一個無任何家族背景、毫無軍功建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戰爭“大場面”的特工,即無“勇”也不“榮”,憑什么對自己指手畫腳!梅邪本以為這次西線作戰的指揮權會由他來擔任,結果軍部卻給了在占領區當“顧問”的佐藤河野,自己也就自然失去了跨入將軍行列的機會,雖然武士道精神講究群體共榮,但河野算什么武士?自己現在是這里的最高司令官,還輪不上他河野對自己說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