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來找去,紅袖還真有一點收獲。
在一個房間里,她發現了幾壺酒。拔掉木塞,湊近瓶口聞一聞。啊,酒香撲鼻,絕對是難得的佳釀。
而吃的,卻是一粒米也未見。
此刻,冰湖死牢里的那盤子臭飯爛菜,在紅袖心中也是噴香的了。
這里似乎曾有許多人住過。難道他們都不吃飯的嗎?
紅袖悵惘地走下樓去。
這些屋子她幾乎都翻遍了。金銀玉器倒是多得很。美酒也有。連各種新巧的玩意兒也有。就是沒有吃的!
她突然想起了花園旁邊的那間大屋子。那里面好像堆滿了東西,剛才并沒有細看。也許那里有吃的東西也說不定。
紅袖擎著一支蠟燭就往花園走去。誰知一出門,一股勁風吹來,手中的蠟燭應風而滅。
紅袖無奈,只得打算轉回去再取一支蠟燭來。剛轉過身來,她又笑著拍拍自己的腦袋。玉帥給的夜明珠還在懷里呢!沒有蠟燭也罷。
紅袖將熄了的蠟燭放在身邊的窗臺上,從懷中取出那顆夜明珠來。
這珠子一進入漆黑之夜,便散發出如一輪明月般的光芒來。
紅袖手里擎著這輪明月,再一次打開了那扇門。
屋中的情景令紅袖吃了一驚。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堆堆、一架架的刀槍劍戟,各式兵器。這兒顯然就是一個兵器庫嘛!
紅袖注意到,那些兵器有的新,有的舊,有的已生銹。看來,它們都是被使用過的。
紅袖想起玉帥說過,他是天下兵馬的大元帥。看來,他并不是在吹牛。這間大屋子應該就是玉帥的武器庫。
繼續往前走,紅袖又看到了一些大鼓,一些玉磬。還有許多的戰車。
這間大屋子也不知到底有多大。紅袖本就已餓得走不動了。此刻只覺雙腿綿軟無力,渾身一點勁兒也沒有。
她發現自己又走入了冰洞之中。周圍的墻壁已換成了光溜寒冷的萬年寒冰。
這一發現令紅袖恐慌不已。她不久之前在綿延無盡的冰洞之中走了太久,這一經歷已在她的心里留下了陰影。這輩子她都不想再鉆冰洞了。
紅袖決定回去。誰知就在這個時候,她眼角的余光卻掃到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糧倉一樣的東西。
紅袖大喜。
她早該想到,既然天之涯是屯兵之所,就一定會有大量的糧食儲存。
果然,谷倉之中裝滿了干燥的糧食。
還有許多缸腌好的肉。
一大缸一大缸的美酒。
難怪玉帥說,這兒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看來,玉帥不僅不吹牛皮,他還是這個世上最愛說實話的人。
紅袖取了些米和肉,返回廚房中,給自己做了一頓香噴噴的晚餐。當然,這頓飯也不知是晚餐還是早餐還是中餐。
紅袖不管了。先吃飯,然后再美美地睡一覺。一切等醒來再說吧。她記得一個房間里是有沙漏的。等明日看了那沙漏,便知是白天還是夜晚了。
如今這世上,除了玉帥,誰也不知道紅袖的下落。
雪狐一番尋找未果,只好先去龍池找斯戎。
以前的雪狐,長年隱居冰湖,無牽無掛。但是現在,他有了兩個令他牽掛的人。一個是他的徒弟紅袖,一個是他最愛的女人的遺子。
他相信紅袖一定安全地生活在某個地方。現在,他要先幫斯戎去除身上的逆鱗之毒。
且說斯戎見紅袖重新被抓回冰湖后,他也回到了東海。
在老龜的小屋里,父子倆又相見了。老龜則避了出去。
敖包問:“既然回來了,怎么不回宮里去?”
斯戎道:“我怕遭人暗算!再說了,宮中的人也不喜歡我。”
不知從何時起,這父子倆的對話便是這般冷漠,這樣充滿著隔閡甚至敵意。
敖包忍了忍心里的火氣,道:“你身上的逆鱗之毒如何?”
斯戎道:“我這次來,就是來問你,你查得怎么樣了?到底是何人給我下的毒?”
敖包道:“這逆鱗之毒,四海龍王皆可制造。可是,他們說起來也都是你的親人。他們沒有害你的理由啊!我亦暗中查訪過,并沒發現什么可疑之處。”
“你可曾查過妬螭王后?”斯戎冷冷地說。
敖包終于忍不住了。他怒道:“你真是一點規矩也不知!她亦是你的母親,你怎么能直呼其名,還懷疑她?”
斯戎冷哼一聲。“她不是我的母親!”
“你!”敖包氣急敗壞。“她憑什么要害你?她要害你,就不會把你養大!”
走了兩步,敖包又說:“再說了,這逆鱗之毒只有四海龍王能做,你母親又如何會?”
斯戎被問了個理屈詞窮。這逆鱗之毒非比尋常,只有四海龍君能制作的事,他也是知道一點的。
可是,他嘴上卻在堅持。“這秘法已承襲多年,難保不被外人知曉。你能斷定她就不會嗎?”
敖包的雙眼定定地看著斯戎,恨不能把他吃下去。看了半晌,他點著頭一字一頓道:“若不是看在你母親的面上,我定將你剝皮抽筋,然后像扔一條爛蛇一樣把你扔在爛泥塘里!”
斯戎的眼里涌出了淚水。他強制它們退了回去。他用世上最惡毒的聲調說道:“你這個無情無義的人!你不配提我的母親!”話未說完,斯戎的臉上已挨了重重的一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
“你給我滾!滾回你的龍池去!”敖包渾身顫抖地說道。
斯戎照著敖包的胸膛就是一拳。
敖包閃過了。
父子倆你來我往幾個回合,將老龜的小屋打了個稀爛。
敖包飛起一腳,將斯戎踢翻在地。接著,他右手一伸,一把精芒四射的寶劍出現在他手里。
“我今天就要殺了你這個逆子!”敖包已是氣急失去了理智。他雙手握劍,照著斯戎的心窩扎去。
誰知身后一人,死死地抱住了他。“龍君息怒,龍君息怒啊!”
原來是老龜突然出現,抱住了敖包。他一邊緊緊抱住敖包的身子,一邊朝著斯戎使眼色,讓他快走。
斯戎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
敖包回身一腳踢翻老龜,照著斯戎又是一劍。卻刺了個空。斯戎一扭身,分水而去。
這里,敖包余恨未消,兀自拿著劍站在那里喘粗氣。
“老東西,你居然敢攔我!”
老龜忙跪下,口中道:“還請龍君息怒!若今日真將小殿下一劍刺死了,龍君豈不要痛悔莫及?”
敖包哼了一聲。“如此逆子,死了也不可惜!”
老龜道:“龍君話雖如此,豈有不疼小殿下的!”
敖包略略消了氣,又指著老龜道:“都是你們這些人寵著他,將他慣成如今目無尊長的德性!”
老龜呵呵笑著從地上爬起來,看了看敖包的臉色,和和緩緩地說道:“小殿下過得苦啊!一個人小小年紀,住在那么個連翻個身都困難的地方。如今還中了逆鱗之毒!唉!公主若泉下有知,不知道該多心疼呢!”
一句話戳中了敖包心事。他嘆了口氣,道:“我竟想不出有什么人會這么恨戎兒!”默然半晌,又對老龜道:“此事,不可為旁人知道。既然你知道了,就在暗中查探查探。有什么消息,迅速報我!”
“是,龍君!”老龜領命。
斯戎倉惶逃回龍池,心中懊喪萬分。想不到,這一回,他與父親的關系更加惡化了。看來這輩子,他是難以回東海了。
然而他卻不知,今日這一鬧,敖包對他的看法卻已是大為改觀。
斯戎自小及大,留在敖包印象里的,就是一個膽小而委瑣的孩子。總是膽戰心驚地站著坐著,小心翼翼地說著話,就像隨時有人會揍他一頓似的。
敖包極討厭斯戎的這副樣子。認為他身上沒有半分東海龍族的血性,不像條龍,倒是像條蟲。
今日父子這一鬧。起初敖包的確是被氣得夠嗆。但氣消之后,他又覺得欣喜。如今的斯戎好像變了。居然敢跟他頂撞。還敢跟他打架?他心中暗道:這才是我敖包的兒子該有的樣子!
所以敖包離開以后,對斯戎的氣恨已是完全消散。
且說紅袖便在天之涯住了下來。
如今正逢冰湖的極夜,城堡外面常常是暴風狂雪在怒號嘶吼。天地一片漆黑,不辨東西,難分南北。現在莫說想辦法救玉帥,她自己都寸步難行。
紅袖只好整日在城堡之中,刻苦修煉,翻看堡中所藏的各類書籍。
說實話,她這輩子還從來沒有讀過這么多的書。
她想起以前,不笑是喜愛讀書的。他不僅讀佛經,還讀歷史、軍事等各類書籍。
也不知道他投生到了何處?紅袖常常想。等到我再見到他時,他也許都已長成大人了!也不知他投了個男胎還是女胎?
就是四周太安靜了。所以,紅袖甚至希望那暴風雪怒吼的聲音再大一些,好像它們可以跟她說話一樣。
有時候,連暴風雪也沒有了。漆黑的長夜如此的安靜,紅袖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一呼一吸之聲。她便將金鑰匙拿出來,跟它說話。
她相信,這枚帶她來天之涯的小鑰匙能聽懂她說的話。
不知不覺的,這成了紅袖的一個習慣。她讓金鑰匙懸浮在空中,好時刻跟她說話。于是,她在城堡里走動時,金鑰匙便像一個小跟班似的,時刻跟在她身后。她上樓,它也上樓。她看書,它就歇在書架上。她打坐練功,它就落在她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