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子時，紫宸殿的燈還未熄。

“陛下，該歇了?！饼R元禮躬身上來，輕聲提醒。

嘉成帝沉重嘆了一聲，“齊元禮啊，朕如今都有些迷茫了?！?

“陛下運籌帷幄，天下莫不臣服?！闭Z調里有萬千欽佩。

而眼前這位運籌帷幄的大邕天子卻頭一次不知曉該如何辦了，“皇室已固，朕總歸對得起列祖列宗，對得起大邕的子民了?？晌ㄓ幸蝗?，朕卻欠她太多了?！?

嘉成帝愁思郁結，齊元禮不用猜想也知曉了陛下口中所說之人。

元后與陛下成親數載，陛下卻一心忙著朝政事務，失落于元后。元后卻并不因此埋怨陛下，反倒全心支持陛下的大業，默默為陛下管好王府后宅，孝順生母，管束妾室。

可到頭來，元后受人所害，身子每況愈下，更致終身不育之時，陛下卻沒能陪在她身邊。

后來，元后早逝，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幫助陛下扳倒吳家。

如今陛下收攏天下，除了吳家，大邕皇室也漸漸回了正軌。可昔日陪伴在身邊相濡以沫之人，早已不在了。

這叫陛下如何能不日日牽掛，時時不忘？

齊元禮頗為遺憾元后的離去，可面對失魂落魄的陛下，他也只得寬慰道：“元后娘娘雖然早逝，可陛下您已然厚待了季國公一家，如今季家蒸蒸日上，人丁興旺，若是元后娘娘泉下有知，必定寬慰不已。”

嘉成帝眸色濃了些，渙散的眼神有了些許焦距，“朕只想要她擁有自己本該有的?！?

齊元禮頓時不敢相信一般，吶吶道：“可元后娘娘……陛下莫要太過傷心了?！?

嘉成帝沒說話，許久后，他轉身看著齊元禮，“你相信鬼神之說嗎？”

齊元禮頓了頓，“陛下常說，信則有，不信則無。”

“朕如今也愿意信了?！彼蝗缂韧牡?，可從他的語氣中，齊元禮分明感受到了無限的欣慰，“雖然容貌變了，可她……還是她?！?

齊元禮聯想起近日來陛下對紀美人的不同，不由驚駭萬分，“陛下，您魔怔了！”

他是頭一次如此大不敬的與嘉成帝說話，可確實他已然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焦躁不安得歷害。

嘉成帝卻并未生氣，正色瞧著齊元禮，“宮里的老人不多了，你是跟隨在朕身邊最久的。元后昔日種種，想必你還未忘卻了?！?

“元后娘娘對老奴恩情深重，老奴永不敢忘！”他拱手有些激動出聲。

“紀美人的那一曲鳳棲梧，你也應該聽出了一些來罷。”

嘉成帝這話一出，齊元禮頓時就想起了那日那副場景。

紀美人于竹林彈奏那曲絕無僅有的鳳棲梧，那遺世獨立般的模樣，有一瞬確實頗似早逝的元后娘娘。

可是……“可那首鳳棲梧并非只有元后娘娘會彈啊陛下。”他心里雖也存了個疑影兒，可元后又再度附身到紀美人身上這樣匪夷所思、駭人聽聞的事情，他哪里肯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