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內徹夜通明，大邕的帝王久久立于桌案前，眼神渙散飄忽。

紀才人那雙眸子，當真像極了她。

可那面容卻半分不與記憶里的人重合……

是他魔怔了，今日在瑤華宮瞥見那一雙熟悉的眸子，便忍不住去了紀才人處……

遠遠聽見宮墻內的鐘鼓聲，齊元禮愁得不行，只好輕聲說明：“陛下，已是三更天了。”

明兒是二月二的大日子，陛下是要忙碌一整日的。再這般下去，明日陛下怎么熬得住啊。

那一慢兩快的打更聲，嘉成帝也聽了進去。

他終究是帝王，這等風花雪月的愁緒，再割舍不下此時也得死死壓下。

“就寢罷。”

……

照例是要起早的一日。

為顯莊重，紅緋特意為她梳了一個精神些的凌云髻，發髻間別了一支鎏金銀發簪，倒是不顯得寒酸。

衣裳乃是一身月白色的上等絹絲所制，上面綴著的幾朵淡粉杏花兒錯落有致，很是好看。

便連披帛也用了同等絹絲的料子，飄逸秀美。

襯得她愈發嬌美了幾分。

說起來，她與小沅芷一直都覺著，閉門不出才是最好的躲避鋒芒的法子。

可如今看來，似乎不是這樣……

小沅芷不曾與任何人為敵，而今也落得這個下場。

到底是她天真了。

宮中哪里是什么純粹的地方。一直躲，也是躲不過去的。

倒不如大大方方走到人前，至少不會叫人輕易便有了可趁之機。

“咱們主子打扮起來好看極了。”紅緋笑著給她端來銅鏡。

季沅芷打量著身上的衣裳，這是去歲剛進宮時趙淑妃賞的，小沅芷一直稱病不出，便一直不曾穿戴，如今倒是便宜她了。

“如今尚早呢，奴婢們先去給主子端些小食點心來。”丹青高高興興去拿吃的，紅緋見季沅芷也妝扮好了，便好生收了脂粉盒子。

季沅芷臨著六棱銅鏡，打量著里頭女子的面靨。

她原本的面容也是極出挑的，只是比起小沅芷的嬌美奪目，她清秀更多一些。

兩幅同樣姣好的面貌，唯一的相似之處，是眼睛。

她第一次見著小沅芷的容貌時，也被這出奇相似的眼眸給驚著了。

好在嘉成帝與她即便夫妻五年，相聚甚少，對方連她素來喜歡什么都不知曉，哪里又能知曉她的眉眼長什么樣子，與何人的眉眼相似得緊。

如此，倒是省得她還要多方掩飾了。

辰時正，甘霖苑的鐘鼓聲傳遍了宮墻內苑。

這是大邕歷代君王在二月初二這日舉行青龍節盛典之地。

甘霖苑正北，乃是舉行祭祀拜禮的地方；正南，則是一畝鋪了些雜草的沃土。

這一年的盛典比之以往幾年都莊重了許多，嘉成帝便是更衣就更了三次。

季沅芷列在內命婦最末端，前面人頭涌動，整個場內卻安靜得很，一個個屏氣凝神聽著前方那位年輕的帝王焚香禱告。

光是焚香禱告，宣讀圣旨賀詞，便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

莫說婦人了，便是那些素日里瞧著威猛的官員們也不免有些腿腳酸麻。瞧著前邊人的動靜，季沅芷攏在衣裙下的腳小幅度的動了動。

心中哀嘆皇家規矩繁多的同時，也暗自替上頭的嘉成帝捏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