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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慶到北京的距離

周魚魚爸媽復(fù)婚了。

接到周年的電話時,周魚魚剛結(jié)束期末考試,正和一群同學(xué)在吃火鍋。

熱氣騰騰,聲聲震耳間,她過了好久才聽到自己的手機鈴聲。

周魚魚拿起手機看了眼,然后伸手噓了一聲說:“兄弟們,安靜點兒,我老漢兒(爸爸)打電話來了。”

聽著火辣有味兒的重慶話,大伙兒嬉笑一聲,默默等她接電話。

“喂?咋子了?”周魚魚對著手機問。

電話那頭的周年聲音溫潤:“幺女兒(女兒),你在哪點兒(哪里)?”

“和同學(xué)吃火鍋,你回來了?”周魚魚喝了一口水。

“嗯,幺女兒,我跟你說件事兒,你別激動。”他有點兒哄小孩兒的語氣。

周魚魚皺眉道:“哎呀咋子了嘛,有話快說,我這邊鴨腸快熟了。”

“哎呀就是……我和你媽復(fù)婚了,就在前天。”

周魚魚的鴨腸最后還是沒吃成,聽到這句話后她涮鴨腸的動作就僵住了,腦子好像被糊住了一般。

“周魚魚,你的鴨腸!”有同學(xué)朝她喊。

她這才回過神來,一把甩掉筷子,“噌”的一下站起來:“啥子啊?”

周魚魚沒想到,這頓火鍋,她連毛肚和鴨腸都沒吃到就跑回家了。在去北京的火車上,她腸子都悔青了。

所以列車售貨員推著小吃車過來的時候,她招手讓人停下了,然后左探又看瞧了好久也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列車員是個俊俏的青年,見眼前的小姑娘身著白色針織衫,朱顏玉色,馬尾扎得格外利索,讓人覺得清爽無比,忍不住就問了一句:“姑娘,你想要什么?”

周魚魚抬起腦袋,憨憨地問了一句:“你這點兒有沒得火鍋底料哦?”

列車員臉色一僵,周魚魚也一拍腦袋,又忘記說普通話了!

周年坐在一旁,慌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們不需要什么,謝謝,謝謝。”

后來的車程中,周魚魚整個腦袋里就只記得她老爸的那句話——

“幺女兒,普通話!一定記得普通話!”

到北京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了,周魚魚拖著自己的行李箱出了車站。人潮中,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看,碩大的幾個字赫然在目——北京西站。

“今兒哥兒幾個約一波唄?”

“得嘞!”

旁邊有人在說話,上揚又戲謔的語調(diào),讓周魚魚晃了晃神,看來真的是到北京了啊!

周母林曉萃早就在出站口等著他們了,周年拖著東西跑得比誰都快,沒有注意到周魚魚,直到和林曉萃說了一大堆話才發(fā)現(xiàn)自家女兒不見了。

說起來,自從離婚后,林曉萃已經(jīng)快十年沒有見過周魚魚了。

可不知道為什么,順著周年指的方向,那人來人往的人群中,她一眼就認(rèn)出了自己的女兒。

“魚魚,走吧。”林曉萃走到周魚魚面前,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肩。

林曉萃是北京人,清冷、高挑。

父母離婚后,周魚魚便沒見過母親林曉萃,對母親的記憶已經(jīng)不多了,但是現(xiàn)在這個嘴角帶著若隱若現(xiàn)的梨窩的女人讓她確定,這就是她的媽媽。

周魚魚默默縮了縮肩膀,脫離林曉萃的觸碰,拖著箱子徑直往周父面前走去。

“老漢兒,我餓了。”

周年語氣無奈:“普通話……”

周魚魚又說:“親愛的爸爸,我餓了。”

還好林曉萃也不在意,搓搓手跟上了父女倆。

這個分離十幾年的家庭,終于在這樣一個普通的秋日下午再次完整了。

準(zhǔn)備搬家的那幾天,周家父母經(jīng)常是晚上十點才回來,周魚魚給他們熱飯的時候聽到他們的對話。

“其實我覺得今天那個房子挺不錯的,兩室一廳,交通也不錯。”周年說。

攪拌著面條,周魚魚忍不住想她爸到底什么時候練的普通話,怎么一點口音都沒有。

林曉萃嘆氣道:“是挺不錯的,但是離魚魚上學(xué)的地方太遠(yuǎn)。我看的秋月那個學(xué)校真的不錯,還是秋月那個學(xué)區(qū)房吧,貴點兒咱也得去,魚魚的上學(xué)問題必須重視。”

“行吧,戶口的問題我那邊也加點兒急。”周年說。

“甭?lián)模瑫业降摹!绷謺暂蛯捨恐苣辍?

正好周魚魚端著碗出了廚房,她看著兩人一臉疲憊地坐在沙發(fā),突然覺得心窩暖了暖。她咳了幾聲說:“吃飯了。”

她不太會做飯,最會做的就是重慶小面,想了想,還是把辣椒少的一碗端給了林曉萃,然后剩下的那一碗紅油油的給了周年。

“辣的話告訴我。”周魚魚說。

周年拿起筷子就吃,忍不住嘖嘴搖頭道:“哎喲,幺女兒,你這個怕是辣得很哦。”

周魚魚一個眼刀甩過去,涼涼地提醒:“普通話!”

周年:“……”

“再說了,我說的是媽,她北京人不能吃辣。”周魚魚又說。

林曉萃夾面的動作一愣,猛然抬頭看著她,有些不敢置信。

生怕林曉萃肉麻,周魚魚伸手拒絕說:“算咯算咯,我睡瞌睡(睡覺)去了,你們早點兒休息。”

那天晚上,周魚魚睡得很好。

夫妻倆也將小面吃得一干二凈,林曉萃小手一拍,最終決定買下秋月中學(xué)旁的那套學(xué)區(qū)房。

周魚魚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搬家的那天是個黃昏,赤霞滿天,金光閃爍,美得人移不開眼睛。

林曉萃下班還沒回來,周年和搬家公司的人先上去了,只留周魚魚一個人在下面守著。

就是那時候,周魚魚碰到了顧之戈。

快到吃晚飯的時間了,下班的人絡(luò)繹不絕,大家都急著回家,沒人和周魚魚搭話。

“喲,姑娘,搬家呢?”

周魚魚轉(zhuǎn)過腦袋,面前站著的是一個老大爺,頭發(fā)花白,臉上樂呵呵的。他一手拿著大蒲扇,一手提溜著一個鳥籠子,翠綠色的鸚鵡在嘰嘰喳喳學(xué)舌:

“姑娘搬家呢,姑娘搬家呢。”

周魚魚說:“是的……剛搬來。”

那大爺不知道為啥樂了,笑道:“姑娘是南方人吧。”

“你啷個(怎么)……怎么知道?”這次反應(yīng)快些,周魚魚迅速切換成普通話。

“哈哈哈哈,這姑娘有意思!孫子!”那大爺笑了,又高吼了一聲。

周魚魚一愣,突然想起在北京話中這個“孫子”好像是罵人的話。

“大爺,你罵我干啥?”周魚魚委屈。

恰巧那鸚鵡合時宜地又叫了起來。

“孫子孫子孫子!”

那大爺樂得更嗨了,急忙擺手道:“哪兒跟哪兒啊,我叫我孫子呢!”

兩人轉(zhuǎn)過頭去看。

來人腳踩黑色拖鞋,身穿寬大白T恤和黑色短褲,顯得格外白凈,頭發(fā)有些清爽,遠(yuǎn)遠(yuǎn)看去,少年氣息十足。就是這一身吧,實在是太隨意了點兒。

“爺爺,您等會兒我成不成?”少年提著一袋東西跑上來。

老大爺蒲扇一指,大著嗓門兒說:“你幫下這姑娘搬家,她小姑娘家家的。”

周魚魚望了過去,這才發(fā)現(xiàn)那人也回望過來,眼神清透。

“嘿,您擱這兒安排好了,我?guī)腿思遥@一大袋鹵煮火燒誰提啊?”

“我來提,你們小年輕多認(rèn)識認(rèn)識,我看人家這姑娘斯斯文文的,多好。”老大爺鼻子一哼,要伸手去拿那鹵煮火燒。

少年舉雙手投降,道:“得嘞,您說什么是什么。”他把那鹵煮火燒給了老大爺。

周魚魚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那人已經(jīng)站到她面前,恭恭敬敬地開口道:“姑娘您吩咐。”

哪敢吩咐人家,周魚魚慌忙擺手,示意自己來就好,那人卻已低頭抬起一盞臺燈。

那臺燈是貝殼形狀的,不大不小,是她在大悅城看上買回來的。

“對嘍!看看我這孫子,多么熱心……”老大爺在一旁正夸著呢,那邊他的孫子就晃了晃,明顯是拿不穩(wěn)了。

可不能摔了,周魚魚只有這一個念頭,當(dāng)下一個箭步就沖了過去,護(hù)住那臺燈。

“算咯算咯,讓我來。”

周魚魚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一把就把臺燈抱在懷里,然后才和爺孫二人告別:“還是我自己來吧。”

她的普通話帶著淡淡的口音,聽著有點兒好笑。

但聽久了就覺得別有韻味了。

說罷,她也不浪費時間了,扛起東西就往里面沖,留爺孫二人在外干站著。

“你瞅瞅人這姑娘,你一大老爺們兒,真孫子!”老大爺點了又點,豎起大拇指,一蒲扇拍到少年腦袋上。

那鸚鵡真的很有靈性,頓時上躥下跳叫著:“孫子孫子真孫子!”

“嘿,你這破鳥!”

顧之戈伸手要去打它,卻被老大爺又一蒲扇打了回來。

“怎么,還不服啊?”

顧之戈“哎喲”一聲,也覺得有些丟臉,但也急忙附和:“服服服,我甘拜下風(fēng)。”

搬完那些東西,周魚魚晚上就后悔了,那些東西雖然看著不大,重量可不輕,現(xiàn)在她的手直發(fā)酸,睡都睡不著。

早知道還是讓大爺?shù)膶O子幫自己搬一下好了……周魚魚捶著手臂,后悔萬分。

不過她也沒有想到,會再次見到大爺?shù)膶O子。

從秋月中學(xué)報名回來,林曉萃做了一大桌子飯,一是為了慶祝周魚魚進(jìn)入秋月中學(xué)上高二,二來是搬新家,溫居之宴。

北京菜不似重慶菜那般辛辣,周魚魚沒有吃多少,但是好在開心,碗里的都算解決完了。

“魚魚,你過來,待會兒把這碗歡喜團端到對門去,咱們是新搬來的鄰居,得和人家打好關(guān)系。”林曉萃從廚房里端出一碗金黃色的甜食吩咐道。

周年一句“記得好好說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見周魚魚青春洋溢、開心無比的答應(yīng)聲:

“要得!”

周年無奈道:“幺女兒這口音是改不回來了……”

整理了下儀容,周魚魚按響了對門的門鈴。

“來嘍!”里面聲音響起。

門打開,兩人對視三秒,互相都沒說話。

“孫子?”周魚魚腦海里冒出這個詞兒。

顧之戈雙手環(huán)抱胸口,笑道:“怎么是你啊?”

“啊……我媽叫我給你們送這個。我剛搬過來,就住在你們對門。”周魚魚努力地端正發(fā)音。

顧之戈接過那盤歡喜團,昂了昂頭說:“謝了,不過……你從哪里來啊?”

“重慶。”周魚魚倒是實誠,脫口而出。

他點點頭說:“難怪,你的川普也忒可愛了。”

“那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

和他沒啥好說的,周魚魚轉(zhuǎn)頭要走,卻聽見他在后面喊“等等”。

“我叫顧之戈,不叫孫子。”

周魚魚一愣,猛地轉(zhuǎn)過頭來說:“你聽到了?我剛剛不是……”

“你不只想到了,還說出聲了。”他靠在門上,表情賤賤的。

有些丟臉,周魚魚抓抓頭發(fā)道:“不好意思哈,我叫周魚魚。”

“這名字挺別致。”

周魚魚也懶得解釋,反正她爸就為了湊個“年年有余”給她隨意起了個名字,她當(dāng)時要是能說話,絕對會跳起來舉牌反對的。

或許站久了,里面?zhèn)鱽砺曇簦⑶译S著腳步聲響起,一個中年女人走了過來。

“我說你開個門開了多久,是誰……”熊靜手拿著鍋鏟,差點兒一鍋鏟揮過來。

幸虧顧之戈反應(yīng)極快,一個低頭躲過那鍋鏟。

“媽!”

中年女人穿著黑色的斑點短袖,身形有些微胖,笑起來嘴角都能咧到耳后根。

她收好鍋鏟,皺皺眉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進(jìn)廚房了,這不是看你爺遛鳥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我才做點兒飯試試嘛。”

“媽,你呀!在廚房就變成了伏地魔,一打響指,廚房都會消失。”顧之戈昂著頭,使勁兒地?fù)p著他媽,絲毫沒顧忌到面前還有人。

“嘿,我今天……”熊靜又要打,卻發(fā)現(xiàn)周魚魚在一旁一臉尷尬,這才收回手,換了向日葵般的笑容。

“喲,這小姑娘是誰啊?”

周魚魚慌忙鞠躬說:“您好,我是對面新來的鄰居,我叫周魚魚,我媽叫我來送歡喜團。”

“嗐,費那份心,都是鄰里鄰居,以后有什么事兒就吩咐。”女人笑得開懷。

直到現(xiàn)在,周魚魚才感覺到北京人的熱心,不是那種讓人感到負(fù)擔(dān)的熱情,而是字里行間的、真的讓人感受到溫暖的熱情。

“謝謝,那么我就先走了。”不再和那二人插科打諢下去,周魚魚鞠了一個躬,迅速開門進(jìn)屋。

“回來了?對門人家怎么樣?”林曉萃從廚房探出頭來。

周魚魚還靠在門口,想了半天才總結(jié)出來,哼了一聲才道:“油嘴滑舌。”

說實話,周魚魚不算是個膽小的人,但是這幾天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去秋月上學(xué)了,她總翻來覆去睡不著——聽說是老牌中學(xué),師資力量雄厚,在校學(xué)生也不少,自己去了不知道能不能適應(yīng)。

于是乎,高二開學(xué)第一天,周魚魚很早就起來了。她換上學(xué)校的新校服,白色上衣和黑白色百褶裙,還專門打扮了一下才出房間門。

“喲,魚魚你今兒可太好看了。”林曉萃把早飯端上桌,喜笑顏開。

這些天和林曉萃的距離感消失了很多,周魚魚的本性又逐漸顯現(xiàn),她霸氣地一撩頭發(fā),道:“當(dāng)然了,我可是山城一枝花。”

林曉萃點頭配合,喊道:“趕緊吃,吃了我送你去學(xué)校,這些天為了打點你上學(xué)的事我都沒上班,現(xiàn)在把你成功送進(jìn)學(xué)校我才安心。”

周魚魚立馬狼吞虎咽起來。

等到了小區(qū)門口,已經(jīng)是朝陽初升了,刺眼的陽光讓周魚魚閉上了眼睛。

“兒子,趕快啊!你媽我還要上班!”有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魚魚,跟上來,要遲到了!”林曉萃也喊。

如此相似的兩句話一出,引得幾人都望了過來。

果不其然,又是那個顧之戈。

他戴著一頂白色鴨舌帽,囂張地打招呼:“嘿,周魚魚,你怎么在這兒?”

然而還沒等周魚魚回答,兩個媽媽就搶話了。

“林曉萃!”

“熊靜!”

兩個女人互相喊出對方的名字,一臉震驚。

“你怎么在這兒?”異口同聲的一句話。

兩個孩子看呆了。

林曉萃最先反應(yīng)過來,眼神都不想再給他們一個,伸手拉了把周魚魚,說:“魚魚我們走!”

熊靜更是昂頭冷哼一聲,轉(zhuǎn)頭對顧之戈說道:“兒子,咱也走,今兒這天兒不好,碰些不得勁的人。”

但去學(xué)校的路就這一條,四個人只得一前一后走著,噔噔的腳步聲此起彼伏,誰也沒能打破尷尬。

終于到了學(xué)校門口。

秋月中學(xué)人來人往,無數(shù)的家長把孩子送進(jìn)了校門,千叮嚀萬囑咐。

“兒子,這次文理分班了,你到了新班級可要和同學(xué)好好相處,媽相信你!”熊靜給顧之戈整理了一下校服衣領(lǐng),氣宇軒昂。

顧之戈擺手道:“媽,你甭?lián)奈伊耍s緊回家,我走了。”

男孩子就是心大,書包一揮就踏進(jìn)了校門,很是囂張。

熊靜看著自家兒子的背影,忍不住嘆了口氣,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給顧之戈發(fā)了一條短信。

周魚魚這邊就不一樣了,林曉萃是細(xì)聲細(xì)語,叮囑了一次又一次。

“去了新學(xué)校要聽話,新老師、新同學(xué)都要問好,有什么問題一定要告訴我,放學(xué)后就準(zhǔn)時回家。”

周魚魚點頭說:“曉得咯。”

“普通……”

周魚魚舉手投降:“知道了,普通話。”

林曉萃這才滿意地點頭,想起了什么,又囑咐道:“對了,今天遇見的那個男生,不要和他說話,也不許和他一起玩。”

她這么認(rèn)真地叮囑,周魚魚都不好意思說那個男生和自己家是對門了,只得點了點頭。

林曉萃這才放人。

周魚魚背著書包進(jìn)了校門。

正是開學(xué),人實在太多,周魚魚又不認(rèn)識路,只能跟著路標(biāo)走。

“高二教學(xué)樓,往右上樓梯。”周魚魚弓著腰看那標(biāo)示,望了眼右邊的樓梯,突然感到絕望。

這樓梯得有幾百步了吧,不是在北京嗎?怎么也有百步梯?

周魚魚嘆了口氣,上梯,她腿腳倒是快,只顧埋頭狠爬,沒想到猛然撞到前面的人。

“咚”的一下,周魚魚“哎喲”一聲,慌忙道歉:“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情急之下,自然是重慶話。

顧之戈樂了,轉(zhuǎn)過身來一看,果然是她。

周魚魚也發(fā)現(xiàn)眼前人,頓了頓說:“好巧。”

顧之戈點點頭,卻不說話了,轉(zhuǎn)頭要走。

正在這時,不知從哪里躥出來一個“不明物體”向顧之戈跑了過來,一巴掌拍在他肩頭。

“喲,哥們兒,來啦?”

是一個剃著平頭的少年,皮膚略顯黝黑,眼睛小小的,有點小沈陽的氣質(zhì)。

“你小子怎么也在這兒?”顧之戈轉(zhuǎn)頭,一拳捶在對方肩膀上——笑話,剛剛他那一巴掌超級痛的好吧,必須打回去!

吳詠笑了笑,也不在意:“還說呢,我說咱哥幾個還是得在一起,我剛剛?cè)タ戳耍蹅z都在三班。”

“三班?我也是!”一直沒說話的周魚魚插上了話,舉手示意。

吳詠這才注意到這位學(xué)妹,忍不住伸出手介紹自己:“您好,我叫吳詠,也可以叫我軍師,以后咱就一個班了,有啥事兒您吩咐著。”

又是一模一樣的話。周魚魚樂了,伸手回握,用南方人特有的語氣學(xué)著說:“得兒嘞得兒嘞,謝謝。”

她明明覺得自己學(xué)得很不錯,沒想到眼前兩人卻樂得前俯后仰。

“這姑娘……實在太好玩兒了。”吳詠直拍顧之戈的肩膀。

顧之戈也憋笑,把吳詠的手拉開往他自己身上打。

周魚魚蒙了,自顧自練習(xí)起“得嘞得嘞”,練得舌頭都要打結(jié)了也沒練好,只得作罷,冷哼一聲要走。

或許是看到姑娘有點生氣了,吳詠慌忙攔住她說:“那什么……姑娘你別生氣,哥幾個跟您鬧著玩兒呢。”

見周魚魚沒什么表情變化,他這才回頭求助顧之戈:“顧之戈,你說是不是?”

顧之戈歪頭,突然想起了他媽剛剛給他發(fā)的短信,上面幾個大字說得很清楚:

“不要和那個女孩兒說話!”

雖然天天都和自己媽媽斗嘴,但是顧之戈對她,從來都是言聽計從的。

只是現(xiàn)在,說一兩句應(yīng)該也無大礙吧。

就這樣,周魚魚第一次聽見他叫了自己的名字,字眼好像藏在了嘴里,懶洋洋的,又很耐聽:

“周魚魚,不用學(xué)我們,你自己的方言是最好聽的。”

三班就在二樓,幾個人進(jìn)教室的時候已經(jīng)來了不少人了,熙熙攘攘、吵吵鬧鬧的,就像熱鬧的早市一般。

顧之戈和吳詠早早就坐到了最后一排,袁志、方啟都是他們原班的,嘻嘻哈哈地鬧了起來。

周魚魚一個新人,看了看稀稀拉拉的位置,最后還是選擇了第一排。

里面坐著一個梳著馬尾辮的女孩兒,清清淡淡的,見她坐到旁邊,慌忙給她讓了讓位置。

其他人都嘰嘰喳喳討論著,周魚魚一恍惚,總感覺回到了自己原來的班級。

老師遲遲不來,班級里越來越躁動。

“你說咱們班老師怎么回事兒,我看其他班都安靜了,咱們這兒老師都還沒來。”方啟嘰里咕嚕地說。

軍師轉(zhuǎn)著筆,擺手說:“嗨,不來不是正好嗎?咱正好多玩會兒,看看咱這新班架勢,女同志是真少啊。”

方啟探過腦袋:“那可不,咱這是理科班,女生就是稀有動物,我看也就七八個。”

“那咱班整個一少林寺啊!”軍師打趣,惹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男生們的話題永遠(yuǎn)只有那幾個,女生和游戲。

轉(zhuǎn)眼間,他們的話題就變成了三班的班花選舉上。

“嘿嘿嘿,我看第一排那姑娘不錯,好像沒見過。”袁志捅捅軍師,指了指周魚魚。

軍師打眼一瞧,樂呵道:“那姑娘啊,是個能人兒,你說是吧,顧之戈?”

話茬兒轉(zhuǎn)到了顧之戈這兒,他卻沒什么心思,自顧自地翻著書,道:“別問我,我不熟。”

“那剛剛我還看見你和她……”

話還沒說完,只聽講臺上一陣騷動,是有人站了上去。

講臺上站著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臉色白皙,白色的校服上甚至還別了一個領(lǐng)結(jié)。

是劉家悉,之前班級的班長。

顧之戈放下書看著他,打趣道:“這哥們兒看來是又要上任了。”

“這哥們兒還想當(dāng)班長啊?”軍師嘖嘖幾聲。

果不其然,劉家悉拍了拍講臺,一股大將風(fēng)范,清清嗓子道:“各位三班的同學(xué)們,既然咱們老師還沒來,咱們就自己組織組織,我先打個頭,我叫劉家悉,上任四班班長,現(xiàn)任秋月中學(xué)學(xué)生團支部書記。”

這兒有不少之前的同學(xué),很給面子地鼓起掌歡呼起來。

劉家悉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趁熱打鐵:“來,咱一個個來,第一排這位女生,你來。”

周魚魚被猛地點名,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還是身旁那女生戳了下她。

周魚魚站上講臺。

金色的陽光透過門窗打在臉上,周魚魚整個人都像融入了那淡淡的陽光之中。

軍師最先捧場,尖叫起來:“班花!班花!班花!”

周魚魚本就膚白貌美,其他人也跟著喊了起來,一時間聲浪迭起,難以控制。

周魚魚想說話,卻根本沒人聽她的。

劉家悉推推眼鏡說:“同學(xué)們先安靜一下!”

但也不起作用,下面仍是鬧騰騰的,像煮開了的火鍋。

周魚魚突然覺得腦殼有些痛。

“啪嗒啪嗒!”

下面突然傳來幾聲清脆的敲擊聲,引得眾人都噤了聲,望了過去。

只見顧之戈斜拿著書脊,打了打桌子,這才仰著腦袋開口:“大伙兒消停會兒,聽聽人家姑娘說的。”

顧之戈在學(xué)校算個名人,他這一開口,總算鎮(zhèn)住了場面。

周魚魚瞪了他一眼,這才開口:“大家好,我叫周魚魚,來自山城重慶,初來乍到,請大家多多關(guān)照。”

她這一段倒是練了很久,聽著字正腔圓的。

只是大家伙兒聽見她來自重慶都驚了驚,有人搭話:“那你不就是重慶辣妹子了?”

“按照食物來說,我周魚魚應(yīng)該就是辣椒和紅油煮成的水煮魚,所以……應(yīng)該算是。”周魚魚一臉的若有所思。

下面的人被逗得直拍大腿。

“哎喲,這周魚魚太好玩兒了。”軍師樂得拍顧之戈的大腿。

顧之戈滿臉黑線,一把推開他,啐了一口,道:“拍你自個兒去!”

“你們重慶的美食有哪些啊?我一直想去來著。”有同學(xué)提問。

說到這個,周魚魚可就不困了,掰起手指數(shù)起來:“這個可就太多了,火鍋、小面、串串、酸辣粉、水煮魚、‘乳鍋’、缽缽雞……”

還沒數(shù)完呢,下面人就愣住了,異口同聲道:“乳鍋?”

周魚魚蒙了,回想起剛剛那段話有哪里不對,腦袋轉(zhuǎn)了一個彎才反應(yīng)過來:“乳鴿,我是說乳鴿。”

眾所周知,重慶話里的“鴿子”讀作“鍋子”。

剛剛周魚魚著實激動,重慶話便脫口而出。

下面又是一陣歡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鍋子,那你豈不就是顧之鍋?”軍師比誰都反應(yīng)快,小段子張口就來。

周魚魚看了眼下面的狀況,也樂了,她干脆放開了說:“大家以后要是喜歡我說重慶話,我也可以說重慶話,就怕我說快了大伙兒聽不懂。”

“重慶話真挺好玩兒。”和周魚魚坐一排的女生白芝默默開口。

“對對對,重慶辣妹子爽快!”

“以后一定要去重慶吃火鍋!”

一石激起千層浪,關(guān)于地域與美食的話題又起。周魚魚眼看著沒自己什么事兒了,這才慢慢下臺。

直到所有人自主介紹完,在劉家悉的主持下,甚至還選出了班級的各個班干部,他們的班主任才姍姍來遲。

誰也沒想到一個高中班主任居然是個小女生,甜美又隨和,讓大家都愣了幾秒。

原來她一直站在外面看著大家,也是故意不進(jìn)來的,就是為了讓同學(xué)們自己做主,沒想到這還真的奏效了,班級氛圍和凝聚力就這么形成了。

而劉家悉也成功當(dāng)選三班新班長,頭銜又多了一項。

“咱們這班主任真年輕。”周魚魚和白芝耳語著。

白芝點點頭,興奮道:“誰說不是呢,感覺跟我們同齡人似的,我看咱這以后的日子應(yīng)該不會太難過。”

誰能想到,這話剛說出沒多久,白芝就被打臉了。

課間操有二十分鐘,聽完教務(wù)主任的長篇大論之后,周魚魚都快睡著了,幸好有白芝一直撐著她。

等到最后跑完操,周魚魚才清醒了一會兒。

她拖著白芝往回走,白芝卻停住了腳,眼神望向了一個地方。

“咋了?”周魚魚問。

白芝歪頭,有些感嘆:“哇,你看看那邊顧之戈,這人氣。”

打眼望去,只見顧之戈和剛剛那軍師坐在花壇邊,似乎在說些什么。

而他們周圍站著幾個女生,一人手上都拿著一瓶水,都未開封的樣子,看來是都要遞給顧之戈的。

“不是我說,好歹我們也是一起的,怎么我一瓶水都不配擁有嗎?”軍師反問。

“有一種愛叫放手,你別來搗亂了。”有個女生牙尖嘴利。

軍師卒。

顧之戈倒是一直沒說話,笑得如沐春光一般,雙手合十給各位姑娘拜了拜,道:“得嘞,各位姑奶奶,現(xiàn)在馬上上課了,你們趕緊回去吧,我最近減肥,就不喝飲料了。”

“我這個是礦泉水。”有姑娘遞上來。

顧之戈說:“農(nóng)夫山泉……有點甜,我不能吃甜的。”

兩個男生嘻嘻哈哈地起身走遠(yuǎn)了,幾個女生也只能慢慢散開。

“我不懂了,他啷個(怎么)這么受歡迎哦?”周魚魚雙手環(huán)胸,實在想不通。

白芝提醒她道:“普通話,魚魚。”

周魚魚晃腦袋道:“曉得咯!你跟我媽似的。”

“成績好人又好,對誰都嬉皮笑臉的,長得又還可以,自然人氣就高了。沒分班前更恐怖,你是沒看到。”白芝搖搖頭。

周魚魚癟癟嘴,沒覺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正好顧之戈和軍師走了過來。

軍師湊到周魚魚周圍臭貧:“水煮魚姑娘,是不是也被我們小顧爺?shù)镊攘ξ耍俊?

周魚魚眼珠一轉(zhuǎn),想起她媽媽的話,笑容燦爛地回道:“想得美,我才不認(rèn)識他。”

“嘿?你們兩人……怎么翻臉不認(rèn)人呢?難道我剛剛在樓梯上看見的是幻覺?”軍師傻了。

“顧之戈你說……”

他轉(zhuǎn)頭想問,卻發(fā)現(xiàn)只剩他一個人在嘰里呱啦,大家早已經(jīng)進(jìn)教室了。因為第三節(jié)課是英語課,正是他們班主任辛丹的課,得早做準(zhǔn)備。

白芝坐得筆直,生怕上課時出現(xiàn)什么狀況,幸好辛丹倒是一直溫溫柔柔的,這才讓她放松了半刻,和周魚魚說起小話來。

“這才第三節(jié)課,辛老師就又換了一套衣服,真有心。”白芝說。

周魚魚目不斜視道:“英語老師都這樣,我以前的英語老師一天可以換三套呢。”

“你說辛老師這么年輕,怎么當(dāng)上班主任的?”白芝想得真的很多。

周魚魚樂道:“能力噻!你看她氣場多足!”

白芝拿筆敲她,提醒道:“魚魚,小聲點兒!”

“我……”

周魚魚剛想回話,辛丹就站在了她旁邊。

“白芝,起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白芝臉一白,默默站了起來。

“李雷曾經(jīng)住在韓梅梅的對門,把這句話翻譯成英文。”辛丹看著書,卻是隨口亂諏的一句話,沒有任何知識點。

白芝蒙了,憋了好久才憋出“Lilei and hanmeimei...(李雷和韓梅梅……)”這幾個單詞,然后就沒下文了。

白芝小臉兒通紅,尷尬得想找條地縫鉆進(jìn)去。

所幸辛丹也不為難她,喊了句“坐下吧”,周魚魚跟著一起揪緊的心才慢慢松開。

誰知,辛丹話鋒一轉(zhuǎn),直接喊了句:“周魚魚那你來。”

正中紅心,周魚魚的成績也就一般,英語還是短板,這下算是撞上了。

“Lilei was lived...(李雷曾經(jīng)住在……)”

周魚魚臉倒沒紅,就是熱得厲害。

辛丹抬起頭,問了問其他學(xué)生:“哪位同學(xué)可以幫助一下周魚魚同學(xué)。”

鴉雀無聲,整個教室就像陷入死寂。

“顧之戈會!”軍師的突然一聲響打破沉寂。

他就不信了,剛剛兩人還樂呵呵在樓梯上說話,怎么轉(zhuǎn)眼翻臉不認(rèn)人了,還是讓自己來幫他們一把,他就不信顧之戈不幫忙。

顧之戈正轉(zhuǎn)筆呢,聽到自己的名字筆都轉(zhuǎn)飛出去了,正巧飛到過道上,啪嗒掉到辛丹面前。她瞧了一眼,笑得有些和藹。

“那就你來,顧之戈。”

顧之戈倒也爽快,直接站起來,脫口而出:“Lilei was lived at hanmeimei's opposite door.(李雷曾經(jīng)住在韓梅梅的對門。)”

他的英語口語相當(dāng)正宗,聽起來韻味十足。

“不錯,坐下吧。我呢,支持大家這種英雄救美的方式,但是希望我們的美人更加努力一點,畢竟騎著白馬來的不一定是王子,還有可能是唐僧,咱們還得靠自己。”

辛丹一下就把氣氛拉了回來,大家爆笑,就連白芝都樂了。

周魚魚一個白眼,道:“還笑?就因為你!”

白芝嘿嘿幾聲,望了眼后面的顧之戈,道:“那位唐僧我看還不錯。”

周魚魚也回頭看了眼顧之戈,卻發(fā)現(xiàn)他因為掉了一支筆,現(xiàn)在干脆轉(zhuǎn)起自己的改正液,粗壯的瓶身根本轉(zhuǎn)不動,他卻玩得不亦樂乎。

“可以個錘子!”周魚魚轉(zhuǎn)過頭來,一臉的鄙視。

等到最后放學(xué),已經(jīng)是五點半左右了,伴隨著下課鈴聲,人流逐漸從教學(xué)樓中涌動出來,學(xué)生們?nèi)齼蓛傻鼗丶伊恕?

白芝是住校的,周魚魚只得和她說再見。

回家的路就那一條,周魚魚一個人走著,正想著什么呢,熟悉的聲音又響起了。

“嘿,這不是住我們對門的姑娘嗎?放學(xué)啦?”

周魚魚抬頭一看,竟然是顧老爺子,他穿著黑色的中山裝,倒顯得氣勢十足,手里捏著倆核桃,正盤著呢。

“老爺爺,您好。”周魚魚乖巧地打招呼。

顧老爺子樂呵呵地說:“沒和我孫子一起啊?你這校服看起來也是我孫子那學(xué)校的,你們在一個班嗎?”

“都在三班,我沒看見他。”周魚魚如實相告。

“得嘞,那我先溜會兒彎兒,麻煩您回去受累和我孫子和兒媳婦兒說一聲,今兒我就不回來吃晚飯了。”顧老爺子也知道周魚魚住在對門,倒是十分不客氣。

周魚魚一愣,剛想拒絕,顧老爺子已經(jīng)哼著小曲兒走了,晃晃悠悠的,甚至還撞了她一下。

“這下好耍了,我咋個說嘛。”周魚魚跺腳,頭疼不已,慢慢走遠(yuǎn)。

那邊顧老爺子晃蕩著呢,腳這么一踢,只聽“咣當(dāng)”一聲,踢到什么東西了。

他頓了頓,低頭一瞧,地上竟是一個鈴鐺小掛件,火鍋形狀的,小巧別致。

顧老爺子腦袋一轉(zhuǎn),撿了起來仔細(xì)瞧了瞧說:“這不是那姑娘的東西嗎,怎么被我刮走了?”

算了算了,回去后再給她。

十幾分鐘的路程,周魚魚一個人慢悠悠地走,硬是花了二十分鐘。

后面去打了場游戲才回家的顧之戈和軍師都趕上來了。

軍師斜掛著書包,正好也看見了前面的周魚魚,一個箭步就沖上去叫喚起來。

“嘿,水煮魚!”

周魚魚被嚇得抖了三抖,道:“黑(嚇)死我了。”

這句話說出來三個人都是一蒙,還是周魚魚最先反應(yīng)過來,她一巴掌打過去,怒道:“再嚇我我一掌拍死你信不信?”

咬牙切齒的語氣讓軍師后退幾步,瑟瑟發(fā)抖說:“嗚嗚嗚,這個班花好嚇人。”

周魚魚吹吹手說:“老虎不發(fā)威,你當(dāng)我是病貓。”

顧之戈一直在一旁看著,心里這才有了底,看來這辣妹子的確夠辣夠嗆。

幾人并排走著,軍師怕了周魚魚,只得走在顧之戈另一邊,顧之戈和周魚魚并肩,卻是一句話未說。

到了小區(qū)門口,兩人一同抬腳進(jìn)去。

軍師要和他們分道了,誰知道這時來了個電話。

“喂?剛放學(xué),火鍋?行啊!得嘞!我馬上來。”

周魚魚聽見“火鍋”二字,眼睛都亮了,下意識地拉長了耳朵。

明明聽見他說了掛了,可是一分鐘過去了,他居然還在“得嘞得嘞行行行那就這樣掛了掛了馬上到馬上到”。

“你們北京人兒掛電話是被挾持了嗎?咋死活掛不了?”周魚魚忍不住了,開口問顧之戈。

顧之戈腳步不停,只道:“你不懂。”

兩人正說著呢,那邊軍師終于掛了電話,揮著手機跑進(jìn)來,高聲道:“走啊!開學(xué)吃火鍋,我爸請客!”

按理說周魚魚本不應(yīng)該去的,但是她已經(jīng)快兩個月沒吃到火鍋了,實在抵抗不住誘惑。

三人便興致勃勃地一起去了。

卻沒承想,好不容易到了那火鍋店,因為食客太多,又等了半個鐘頭才上桌。

桌上火鍋咕嚕咕嚕冒著紅泡兒,香氣已經(jīng)飄出來了,周魚魚心都快飄了。

幸虧她還記著些禮貌,和軍師爸爸道了謝,又扯了幾句,這才開動。

要說這吃火鍋,里面門道可太多了,味碟首先就得打好,再者,各式各樣的菜什么時候下,什么時候撈起來都有講究。

看著這老北京三人手忙腳亂的樣子,周魚魚嘆了口氣,小手一揮,開始替三人燙起火鍋來。

她不怎么說話,全程就是“鴨腸好了,給您”“丸子可以吃了,我給您夾”“土豆最后吃,再等等”……

一頓飯吃下來,她沒吃幾口,卻熱得大汗淋漓。

軍師爸爸是個有些威嚴(yán)的中年男人,一件黑色Polo衫包裹著略微發(fā)福的肚子,豪氣十足,也沒顧忌周魚魚小姑娘在場,一邊吃一邊囑咐著軍師的學(xué)習(xí),順嘴再夸夸顧之戈全優(yōu)好學(xué)生。

兩個男生低頭吃菜,都只“嗯嗯”幾聲,也不知道到底聽進(jìn)去沒有。

不一會兒,他才抬起頭來看著周魚魚,滿臉熱情道:“同學(xué)你也吃啊!”

周魚魚忙笑臉答應(yīng),卻還是只吃了塊藕片便又放下筷子。

其實不是周魚魚自己不想吃,只是……這火鍋實在不麻不辣,不夠味兒,而且這味碟還是北京的麻醬,她實在不太習(xí)慣。

吃完出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遍了,周魚魚想起家中還有人等著,慌忙道了別往回走。

顧之戈在后面跟著,哼著她不懂的小曲兒。

黑夜寂靜,回家的路有些漫長。

眼看著她越走越快,幾乎要脫離自己的視線,顧之戈才加快了腳步大喊一聲:“周魚魚,你慢點兒。”

周魚魚腳步一頓,還以為是他害怕了,轉(zhuǎn)過頭回道:“你要是害怕就跟緊點兒,我得趕緊回家。”

顧之戈說:“我有什么可怕的……”

話雖這么說,可他步子還是加快了,好不容易進(jìn)了小區(qū)門口,兩人這才一起乘電梯回了家。

電梯里燈光很足,周魚魚心跳聲也很快,不停地回響。

“你緊張?放心,我不吃人。”顧之戈又開始貧。

周魚魚懶得和他斗嘴,想起了什么,道:“剛剛碰到你爺爺,他叫我?guī)Ь湓挘f他不回去吃晚飯。”

“現(xiàn)在說頂什么用,他肯定早就回去了。”顧之戈撇嘴道。

“叮咚”一聲,電梯到了,周魚魚先出來,正要掏鑰匙開門的時候突然轉(zhuǎn)過腦袋,煞有介事地對顧之戈道:“顧之戈,我媽不讓我和你說話,今天的事兒別說漏嘴了,我是和白芝一起吃飯,不是和你哈。”

顧之戈聽罷樂道:“這不巧了嗎?我媽也不讓我和你說話,得,今天咱倆誰也沒見過誰。”

他揮手拜拜,十分配合。

周魚魚忍住想打他的沖動,開門進(jìn)屋。

熊靜正一個人窩在沙發(fā)看電視呢,看見顧之戈回來立馬跳起來了。

“死哪兒去了?現(xiàn)在才回來!”

顧之戈丟掉書包,隨口答道:“吃火鍋去了。”

“火鍋?怎么想起吃火鍋了?和誰一起去的?”熊靜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

“吳詠,之前那哥們兒。”

熊靜這才寬了心,“哦”了一聲,又問:“你爺爺呢?”

正說呢,顧老爺子就開門進(jìn)來了。

“回來嘍!今兒這杯酒喝得是真高興啊!”老爺子音調(diào)都快飛起來了,看來著實喝得開心。

“爺爺你回來了。”顧之戈遞上剛剛自己喝的水,準(zhǔn)備回房去了,只聽他爺爺又開口了。

“嘿,大孫子,你和對門的小姑娘干嗎去了?我看見你倆一起進(jìn)的電梯。”

顧之戈:“完蛋……”

果不其然,他媽媽立馬化作一聲鴨子尖叫:“兒子,你和對門的一起回來的?去干什么了?不是說了不要和她說話的嗎?”

顧之戈干笑幾聲,慌忙解釋:“就是碰巧遇見了,我倆可一句話沒說,就這個時候黑燈瞎火了,我看人小姑娘一個人不安全才一起上電梯,媽你不用這么小氣吧。”

“做得對!男子漢大丈夫,就得保護(hù)女孩兒!我大孫子做得好!”顧老爺子瞇著眼豎起了大拇指。

熊靜沒話說了。

“不是,媽,你跟對門那阿姨怎么了?”顧之戈湊過來問。

熊靜卻沒有回答,黑著臉回了自己的房間。

“爺爺,我媽到底咋了?”顧之戈迷惑。

顧老爺子哪兒知道那些,在懷里摸了摸,拿出了那個小掛件,丟給顧之戈。

“大孫子,那姑娘的東西,你給人家還回去。”

顧之戈一把接住,皺起眉頭:“什么玩意兒?”

“趕緊給人家送去,指不定人明兒要用呢!”顧老爺子醉醺醺的,竟然一把將顧之戈推到了門外,“啪嗒”一聲關(guān)了門。

顧之戈站在門外一臉黑線:“這破玩意兒用個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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