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寒感覺他體內的魔力已經漸漸開始潰散了，生命力似乎也在漸漸流失，可他覺得他還有好多話沒有說。

顏奕涵聞言慢慢的安靜了下來，確實不好笑，笑得她都以為自己在難過，可她怎么會難過呢？

她不該難過的。

她低頭看著已經染滿鮮血的雙手，還有，那一頭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發白的頭發。

原來，她還是像多年一樣，有些事她沒有辦法去改變，有些人，她也還是沒有辦法去挽留。

“公主殿下，我死了以后，外面的那些人…會聽你的調遣。”他說話已經開始困難了，他停了好久，才接著道：“公主殿下，你放心，他們…他們不會背叛你…”

“不會背叛你…他們…他們已經立下了天地…天地之誓。”他哆嗦了一下，繼續道：“不像我，他們，他們會一直追隨你。”

“可我不需要！”顏奕涵冷冷的回道：“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東西！”

蕭寒費勁的抬起垂在身側的雙手，慢慢地隴在一起，“公主殿下，收下吧。”

他將嘴里的鮮血咳了出來，“這是我…我送給你的，最后一件禮物了。”

“這也是我唯一…唯一能給你的。”

他緩緩的閉上眼睛，剛才好不容易隴在一起的雙手無力的松開，他的時間好像不多了。

顏奕涵感覺環著她的雙手松來了，心臟忍不住的輕顫了一下，她脖頸處的呼吸聲已經越來越弱了，弱到她幾乎沒法感受得到。

即便她知道這樣做沒有用，但還是加快魔力的輸出，就在她以為蕭寒不會再說什么的時候，蕭寒輕聲說道：“公主殿下，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再喚我…喚我一聲，蕭寒哥哥？”

蕭寒靜靜的等了好久也沒有聽到他想要聽的話，一滴淚緩緩的從眼眶里流了出來，他果然還是奢求太多了。

過了一會，他說：“公主殿下，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顏奕涵看著那滴毫無征兆的掉落在手上與鮮血混在一起的淚水，原來，她還能聽到他的一句對不起。

蕭寒看著已經開始沙化的雙手，有些道別是要好好做的，不然，以后就沒有機會了。

“公主殿下，再見了。”

顏奕涵看著已經慢慢消散的身軀，聽到了蕭寒留給她的最后一句話：“公主殿下，多保重！”

隨著蕭寒的消失，主座上傳來一聲‘啷當’的聲音，剛才一直靜靜的坐在那里的那名女子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一捧鮮紅色的墨羽花靜靜的落在地上。

莫辭看著還縈繞在大殿里的黑煙，他似乎并不想離去，灰蒙蒙的團在顏奕涵的周圍。

顏奕涵眼神依舊呆愣，她還保持著剛才抱著蕭寒的姿勢，跪坐在地上，雙手懸在空中。

莫辭輕嘆了一口氣，他不知道這樣的結局對他阿姐來說，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但現在看來，是不好的。

他從未見過她如此失態，仿佛這世間萬物在這一瞬間都失去了顏色。

他從柱子后面出來，慢慢的走到她的身邊蹲了下來，輕聲喚道：“阿姐。”

她依舊愣愣的，半響才站起身來，直直的往前走，走到主座旁低頭看著地上的墨羽花，過了好一會才將地上的魔羽花拾了起來。

她將墨羽花抱在懷里，埋頭聞了聞，好香。

她覺得眼睛可能壞掉了，視線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到一大捧紅色抵在她的眼前，她抬了抬頭，努力眨了眨眼睛，主座上那一塊白色的東西闖進她的眼簾。

她捧著墨羽花的雙手有些顫抖，她盯著那塊白玉，腦海里不斷閃現昔日的情景。

那是一個關于一位少年將軍的故事。

莫辭看著站在主座旁發呆的顏奕涵，皺了皺眉頭，他知道，他阿姐傷心了。

很傷心很傷心。

他也知道，他不能去安慰她，那是她最后的驕傲和倔強。

不知過了多久，他看著顏奕涵彎腰從主座上撿起了一塊東西揣進懷里。

她捧著那束墨羽花朝著他這邊走來，她似乎沒有看見他，路過他的時候沒有停下來，就像是被施了傀儡術的木頭人，一切行為都不是由她自己在支配著。

他扯了扯她的衣袖，輕聲喚道：“阿姐。”

她停了下來，轉頭看著他，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啊，是思齊啊。”

莫辭將手抬了抬又放了下來，他本想去幫她擦一擦臉上的淚水，但他覺得她或許并不知道自己哭了，她總要騙騙她自己才不會讓她那么的難過和愧疚。

她輕笑道：“你看這墨羽花開的多好看，放在這可惜了。”

他順著她的話看了過去，那束墨羽花剛才從那位女子的手中落下來，有些花瓣已經彎折掉落了。她手中還殘留著蕭寒的血，沾在墨綠的葉子上，顯得格外刺眼。

“天色看起來好晚了，我要回家了。”

她繼續捧著那束花直直的往前走，莫辭側身看著那個離他越來越遠的身影，心中有說不出的難受。

蕭寒沒有聽見的那句話，他聽見了。

就在他消失的那一刻，那一聲無聲的‘蕭寒哥哥’，足以痛徹心扉，聽得他的心都揪了起來。

他蕭寒何德何能讓他的阿姐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他從大殿里出來的時候，廣場上的打斗已經停了下來，分成兩派站在兩邊對峙著。外面的魔氣已經消散了些，隱隱約約能看到幾束照射進來的陽光。

結界已經破了。

顏奕涵在一個人在滿是尸體的廣場上向前走著，蕭寒的那些屬下看起來十分頹廢。

那個經常跟在蕭寒身邊的一個魔族統領向他的屬下招招手，跟在顏奕涵的身后。

莫辭知道，他們不會傷害她，那是蕭寒吩咐好了的。

修真界那邊傷的不輕，看著蕭寒這邊的人走了之后，不少人松了一口氣。

莫辭在人群中找到葉落知的身影，她衣服上沾了些血跡，她看見他看著他的時候，遠遠的向他點了點頭示意，他會意，知道她沒有受傷，向她微微頷首，帶著魔兵走了。

剩下的事，就交給修真界那邊的人去搗鼓了。

魔族與修真界的合作關系，已經到此為止了。

莫辭是長山之戰的第三天才去楓林坳找葉落知的。

夕陽在空中映照出一朵朵絢麗的云彩，橘紅色灑滿了整個天邊。

葉落知倚在涼亭的柱子上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悄悄地走到她后面，從后面擁她入懷。

葉落知似乎被突如其來的擁抱被嚇著了，剛想著出手就反應了過來，她將身體放松了下來，問道：“怎么啦？”

莫辭將頭埋在她的頸窩里，輕輕的蹭了蹭，悶悶道：“師尊，阿姐以后再也不能是公主殿下了。”

因為這世上最后一個喚她公主殿下的人已經不在了。

葉落知稍稍愣了一下，問：“你阿姐怎么樣了？”

“她那天回了魔宮之后就在后花園里抱著那束墨羽花坐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主殿去處理政務，她除了在處理公務的時候會說些話，其余時間她很少才說話。”

“她這幾天晚上都去后花園坐著發呆，每次都是叫她老半天她才反應過來，但是即便反應了過來，表情依舊呆呆的，沒有半點神采。”

葉落知抿了抿唇，問道：“當時發生了什么？”

莫辭搖搖頭，道：“不知道，我進去的時候，蕭寒已經受傷了。”

“那天應該是他的大喜之日，只是...”他遲疑了一下，接著說：“只是，他好像沒有新娘子。”

“我看到的那個新娘子是他用法術幻化出來的。”

他想了一會，道：“我在想，那個新娘是不是跟阿姐長得一模一樣。”

葉落知沒有回答他，她對他們的事情并不了解，也只是聽莫辭提起過一次。

他松開她，拉著她在石凳上坐下，問道：“師尊，我怎么感覺你有點憔悴，修真界這邊很忙嗎？”

葉落知點了點頭，“嗯，修真界這次損失慘重，在長山之巔戰死的人很多，沒有受傷的弟子都忙著給他們立碑挽歌。”

“再加上幾乎有一半的人都中了毒藥不能隨意動彈，前日傍晚才將長白之巔上中毒的人全部移出來，但是移的過程中又有好多人中毒，現在修真界真的算得上是殘兵敗將了。”

“我昨日去了百草門跟沈門主研制了解藥，但是那些草藥只能暫時壓制住他們體內的毒性，目前還沒有辦法全部壓制。估計還得過些時日才能研制出來。”

“無盡峰這邊的弟子損失慘重，中毒的人也不少。就連尊主都受傷了，好在傷的不重，他最近也很忙，忙著慰問那些死去的弟子的家屬，還要安排人手照顧那些中毒的弟子。”

“總之，修真界現在一團糟。”

“如果不是蕭寒這次不是死的這么突然，我估計，修真界可能逃不過這一劫。”

葉落知抬頭看了看他，問道：“你呢？不忙嗎？”

莫辭道：“我一直都是掛名魔尊，魔族的政務大多都是阿姐在處理。我倒是想幫她，但是她自己一個人都將那些事情都搞定了，我也只能給她打打下手。”

“蕭寒的那些舊部全部歸順阿姐，完全不用我出手去收服，魔族這邊損失的人并不多，我最近并不是很忙，只是我得看著阿姐。”

“她的狀態并不好，只是借著處理政務來麻痹自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