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鋪上躺著的少年看起來眉清目秀、白白凈凈。
皮膚上的皸裂傷口并不顯眼，而且送來之前明顯被簡單處理過。
看著少年身上漿洗的發白的衣裳，老錢瞇了瞇眼睛，然后翻起少年的手掌看了看。
雙手白凈，但又有幾分粗糙，掌心有些不算厚的繭子，右手拇指和食指上也有繭子，左手上還有不少細微的刀傷。
‘看來是個識字的農家子弟。’老錢心中想道。
確定老白昨晚的確沒有熬夜，老錢也就放心了，對少年雖然有好奇心，但也不多，畢竟走火入魔，不死也殘。
對于一個沒有未來的人，老錢的好奇心也不至于那么足，簡單看了看就走了。
沒一會兒，老白端著砂鍋過來了。
掀開鍋蓋，一股濃濃的白霧瞬間升騰而起，同時升騰起的還有一股濃濃的辛辣味道。
老白把砂鍋放到石桌上，然后趕緊上前摸了摸少年的額頭，隨后又摸了摸少年的四肢和心口。
“還好，還好，趕得上！”像是確認了什么，老白松了一口氣。
接著，老白趕緊把砂鍋中的藥汁盛到碗里，然后把藥汁在兩個碗里來回倒，加速冷卻。
十幾個來回后，老白嘗過冷熱后，趕緊把這些藥汁灌進了少年的嘴里。
……
在一片迷蒙的空間中。
秦天感覺自己渾渾沌沌的飄在空中，偶爾能聽到其他人的說話聲。
自從自己向盜匪揮拳開始，秦天就感覺自己飄在了這片迷蒙的空間中。
起初還有點兒害怕，至于害怕什么？可能是死亡？秦天也不清楚。
后來聽到盜匪的痛呼求饒聲，和家人著急的呼喊聲，秦天猜測，‘應該是哪位義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吧。’
而自己，可能是被盜匪殺害了？
揮拳的時候，秦天感覺自己把所有的勇氣和憤怒都附加在了拳頭上，以至于沒有多余的勇氣能讓自己睜開眼睛。
之后……就是想睜開眼睛，也沒有辦法了。
聽著耳邊有父親的喘氣聲，和母親的哭喊聲，秦天心想‘自己大概是要死了吧，這樣……也挺好？’
在迷蒙空間等待著，等待著。
秦天又聽到了許許多多的聲音，但是卻都記不住了，只記得最后聽到了一句“送去老白那里試試看吧。”
之后聽到了些什么，秦天又記不住了。
秦天感覺自己飄啊飄，飄啊飄，可能一直要飄到說書人說的地府？
不知道飄了多久，秦天終于感覺自己腳踏上了實地，然后自己過去十幾年的人生在腳下一閃而過，絕大多數都看不清。
看完自己這一生，秦天想了想自己這一生究竟做過什么，人生的意義是什么？
最終沒有想到答案，反而想到自己腦子里為什么會出現這個問題？
最終也沒有想到答案。
然后又想到，應該是自己活的時間還不夠長，弄不明白人生意義，也許自己應該活得久一些，才能弄懂。
……
日上正午。
“老錢，我回來了！”小黑還沒進門，吆喝聲就遠遠的傳過來了。
老錢正扒拉著手中的竹簡，聽到叫喊聲，頭也沒抬一下，回了一句，“知道了，沒大沒小的臭小子。”
阿嚏！阿嚏！
小黑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辛辣的味道，嗆得連打了兩個噴嚏。
“老白這是又熬了什么東西，這么嗆人。”小黑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問道。
老錢把手里的竹簡歸整好，才抬頭看向小黑。
“給昨晚送來那小子熬的藥，你鼻子還挺尖，味道散了大半了還能聞得到。”老錢一邊接過小黑背著的大筐一邊說道。
“嚯，今天收成不錯啊。”老錢看著大筐里的兩只兔子說道。
“那是，憑我的本事，逮兩只兔子不還是手到擒來。”小黑昂著頭、叉著腰笑了兩聲，接著問道。
“昨晚有人來了？我怎么不知道？”
“那時候你小子睡得正香。”老錢隨口說道，手上不停的扒拉著大筐里的東西，“今天值錢的東西還是沒多少啊。”
除了上面的兩只兔子，下面還有零零散散的一些草藥和木柴。
草藥都是常見的，價值不高。
木柴更不用說了，隨便拿斧子在林子里砍砍，就是一大堆，也就搬運稍微費點事。
“就這點兒東西，你小子還敢囂張。”很快，老錢就把大筐里的東西點清楚了，說道：“不到一百文，就給你小子補個整數好了。”
說完，老錢拍拍手，準備回去繼續扒拉竹簡。
“老錢先別走，看看這東西再說。”小黑一把拉住老錢的衣衫，然后偷偷摸摸的從懷里掏出來一大塊黑紅色的傘狀物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東西是一種藥材，叫‘靈芝’對吧。”小黑臉上掩飾不住的喜色，兩排大白牙都暴露在空氣中。
老錢先是驚訝了一瞬間，然后漫不經心的說道：“好像是‘靈芝’。”
“那這么大塊，一定值不少錢吧。”小黑說著話，把靈芝往懷里一塞，“算了，我去找老白問問，你這老家伙精得很，一看就知道你在想著算計我，我可不上你的當了。”
當年小黑才來沒多久的時候，曾在外撿到過一塊稀有的礦石，結果因為不識貨，被老錢用一百文給坑了。
后來才從別的商人那里知道，那礦石值好幾兩銀子，是老錢收購價的幾十倍。
“小孩子家家的，要那么多錢干什么？”老錢小聲嘟囔著。
現在小黑學精明了，出去只打獵、砍柴、挖藥材。
前面兩樣老錢出價還是很合理的，但每當遇到沒賣過的藥材，小黑總要先找老白估個價。
“你姓錢，而且都賺那么多錢了，還要坑我這小孩子，你要那么多錢干什么？”小黑跟老錢拌著嘴，一起去西院。
老白一整天幾乎都呆在西院。
老錢擺出一副苦臉，說道：“你是不知道有錢的苦，錢太多了晚上睡覺都睡不好。哪像你，雖然沒錢，但是每天晚上睡眠質量很好嘛。”
老錢還特意指著自己的眼眶，“你看我的黑眼圈，又加深了。”
小黑理都不理，老錢那張臉上哪兒有黑眼圈。倒是老白，天天臉上掛著黑眼圈，剛來的時候嚇得小黑不敢接近。
就是小黑自己，‘黑眼圈’也比老錢的眼圈黑的多。當然，除了眼圈，還有臉……
西院右手第一間，小黑剛到西院就看到了。
老白正在給床鋪上的少年扎針，從頭到腳幾乎扎了一個遍，遠遠看上去就跟床上趴了個大刺猬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