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好幾天的姜百萬終于在周四下午五點準時下班。考慮到學校圖書館晚上九點閉館,而往返市區和學校的42路公交車末班為8點半,她決定不吃晚飯就趕去學校,反正……學校有食堂,還有赫赫有名的“學生街三大標配”——山東雜糧煎餅、土家醬香餅、西安臘汁肉夾饃。不服來辯!(武大郎燒餅聯合美味八寶砂鍋、長沙臭豆腐、天津煎餅果子等表示不服!)
當然,因為有可能見到莊寄嘯,她賤兮兮地躲在洗手間補妝。平時上班都只涂了層粉底,畫一下眼線,現在不光畫眉、上眼影,還涂上櫻紅色的唇彩,氣色一下子變得很好。
臉大的好處就是好上妝,可以盡情施展,壞處就是——粉底用得快。
回校的公車上,姜百萬小心翼翼地給莊寄嘯發了條信息:
“我回校還書了,你在嗎?”
莊寄嘯:“在的。還完書如果你不住校,等我下班送你回家吧。”
姜百萬深吸一口氣,擁擠的公車好像一下子空曠清新起來,連對面老弱病殘孕專座上坐著的那幾個頭發顏色各異并根根直指九天的殺馬特少年都是那樣的俊帥逼人,并洋溢著一種腦殘志堅的青春氣息。
興沖沖地沖到宿舍拿了書,到圖書館果然看見莊寄嘯坐在窗口,他面前長長的一隊借書還書的學生,女生居多。他穿著字母圖案的連帽衛衣,整個人充滿陽光和朝氣,正低頭用儀器掃描著書號和一卡通。當電腦記錄上出現姜百萬的名字時,他抬頭看了一下,發現她笑吟吟站在窗口外。
“排什么隊?見外了。”他笑道,“今天很漂亮。”
夸女人漂亮是和女人相處、交談最聰明的辦法,莊寄嘯深諳此道。
姜百萬的臉都紅了,還完書就趕緊離開。
距離莊寄嘯下班還有兩個小時,姜百萬索性回到宿舍。兩個舍友都外出了,剩下麥琪琪在上網。兩人嘰嘰咕咕聊了一會兒,姜百萬看見琪琪亂亂的桌面上竟然有兩盒痔瘡膏。
“你整天宅宿舍上網,終于身患不治之癥!”姜百萬口不擇言地幸災樂禍,哈哈大笑。
“網上說痔瘡膏完全可以代替眼霜,我抹了一周了,除了太過清涼外,保濕效果還不錯,好評哦親~”琪琪轉身展示自己閃亮雙眼,因為老熬夜而生出的黑眼圈竟然沒了。
“真的?”護膚品總是比別人用得快的姜百萬一下子來了興趣,立馬從琪琪那里搶了一管過來,“我試試,不好再還你。”
“惡霸!幾塊錢的東西自己也不去買!”琪琪不爽道。
在宿舍等到將近九點,姜百萬接到莊寄嘯的電話,一邊接,一邊打手語向琪琪說拜拜。誰知,莊寄嘯說:“百萬啊,不好意思,我臨時有事走不開,不能送你了。”
已經沖到走廊盡頭的姜百萬停下來,干笑了幾聲,“……沒關系,你忙你的。”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放鴿子了。
回市區的末班車已經開走了,N大所在地離市區20公里,的士都不愛往這里跑,現在更是打不到車。K1路是夜班車,始發站離學校大概五六公里,姜百萬想,我自己走過去得了,也用不了幾小時吧,省得明天早起擠42路,還不一定擠得上去。
所有女孩子都要有這么一次奮不顧身的愛情和說走就走的旅行哇!
姜百萬一個人走在校外冷清的馬路上,手里捧著一個盜版臘汁肉夾饃,里頭不但有肉,還有鹵蛋、豆腐干和火腿腸。拿著大菜刀剁肉的大叔剛剛熱情地問她要不要做他家盜版肉夾饃的形象代言人,姜百萬高冷地拒絕了,誓不跟圓圓的東西扯上關系。
路燈昏黃,幾只長毛野狗假寐,母野貓發出不太和諧的叫聲。十點時,才走了一半路程。姜百萬忽然有點悲傷。
你永遠不知道一個喜歡你的姑娘因為你默默付出了多少,她可能為了等你下班最后不得不獨自走完這條長長的馬路,忍受著寂寞、孤獨和北風刮過的絲絲寒意。
將近十一點,姜百萬總算看見了K1的站臺,放心地舒了一口氣——早知道走到這里這么累,剛才就該再買一個肉夾饃。
手機響了起來,說實話,姜百萬真怕莊寄嘯打來說他又有空了,叫她再走回校門口。
好在不是他。可居然是……
霸道廠長?!
好晦氣啊。
“姜百萬,馬上把上次讓你準備的歷史拍賣價格報告發給我。”
“寧總這么晚還在忙工作呢?”姜百萬的鼻子被冷風吹得生疼,說話都帶著鼻音。
霸道廠長的艱辛爾等小蝦米怎能體會。“報告可能明天就會派上用場。”
“可是我人不在公司,現在也沒有電腦。”
“……你在哪里?”你們還別說,霸道廠長的聲音在電話里真是好聽。
“呃……”姜百萬四處看看,找尋著地標,“光明路,大水溝垃圾回收處理站。”
你為何總是跟垃圾一類產生不解之緣?
“在垃圾回收處理站做什么?”
“我……我散步,正要回市區呢。”雙方有問有答,氣氛坦誠熱情。
“站著不準動,我帶你回公司加班。”寧大boss發話,不容辯駁。
“加班?!”
“今晚報告沒上交,這個月工資全扣。”
“啊,其實我……”姜百萬還沒來得及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就在這時,一輛K1緩緩停在不遠處的站臺,好心的司機換了一下遠近光燈,好像在召喚她上車。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我好不容易走到這里了,卻不能上K1!
姜百萬在寒風中屹立了十幾分鐘,期間有兩輛K1路過站臺,如果沒接到寧珩的電話,現在自己可能已經快到家了。她打了個噴嚏,心想萬一這時寧珩也忽然打電話說自己有事來不了,叫她自己回去,她一定怒戳廠長車胎。
亮光閃過,一輛白色保時捷帕梅拉停穩。車窗降下,寧珩的側臉英氣逼人。
姜百萬被這樣撲面而來的美色震了一下,回神后伸手去拉副駕駛的車門,但又像被電擊了似的把手縮回來。總裁的副駕駛不是她們這種小市民能隨便亂坐的,她頗有自知之明地在后排坐下,發現比的士的后座寬敞舒服多了,汽車香水的味道好聞得催人入睡。
而坐在前面的寧珩想的是,哪來一股古怪的火腿腸味?
氣氛很尷尬,于是姜百萬三番五次試圖找話題緩和一下。“寧總,您要管理兩個公司,其中一個還是知名的大企業,平時工作挺忙的哈?”
“嗯。”真高冷。
話題一失敗。
“謝謝您這么晚還過來載我,其實我就是想走走鍛煉鍛煉身體,當然也可以自己坐公交回去的。”要不是他命令自己不準動,她早跳上公車了嗚嗚嗚。
“哦。”
話題二陣亡。
“報告我已經寫得差不多了,今天回校就是再找找資料的。您就放心吧。”
“呵呵。”
姜百萬放棄了,兀自掏出手機刷微博。琪琪又在轉發抽獎了,細胖子突發奇想要去登山了,已結婚生子的高中同學小婉連發九張看不出區別的嬰兒照。
這回輪到寧珩開口說話了——“明天需要你去鑒定一件清雍正藍釉瓶,不管器物在你眼中值多少價,都按百分之八十的折率往最低的報。”
“嗯。”莊寄嘯發了一張雞尾酒的照片,背景很像酒吧,原來他是跟朋友喝酒去了。
“多拍細節圖,利用微小瑕疵將收購價格一壓再壓。準備絕當這件物品的是個外行人,急著用錢,我們要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用最便宜的價格拿下他的藍釉瓶。這件事不需要告訴你的部門經理和同事。”
“哦。”不知有沒有人幫他開車呢?姜百萬很賤地擔心著。
“還有什么要問的?”
他那些朋友看來是比我重要許多,要不怎么放我鴿子呢?姜百萬嘆一口氣,“呵呵。”
“扣發一個月獎金。”
“為什么?!”姜百萬回過神來,她的回答跟他剛才的一樣,怎么就扣獎金了?
寧珩看了一眼后視鏡,嘴角揚了揚,“很好,我只是想試試你的反應能力。”
姜百萬可憐兮兮地趴在駕駛座后面,探出半個腦袋問:“那獎金還扣不扣?”
“試用期本來就沒有獎金。”
姜百萬在心里真誠地問候了他全家。
回到辦公室,都快十二點了。姜百萬找出寫得差不多的歷史價格報告,補上最后幾段話,打印出來后拿去給寧珩。不知道自稱對古董一竅不通的他為什么對一個藍釉瓶這么感興趣。
“1300萬、2400萬,差價為1100萬。”寧珩花了幾分鐘看完,找出各大拍賣行拍出的最低和最高價格。
“寧總,每件器物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特征,不是說越大及越貴,或者年代越近就越便宜,跟保存完整度、官窯或民窯還有當時出產數量是否稀少有很大關系的。”姜百萬解釋道,“你是不是要以最低價拍回來,過幾天再爭取拍到最高價,來彌補錢富多卷走的310萬資金?”
寧珩如果僅僅是個頭腦這么簡單的人,早就無法掌控御通制藥了。但是他的目的這下子告訴任何人都不保險,他聰明地選擇藏下鋒芒,點頭道:“你說得對。”
姜百萬此時還不知道這只商場出名的老狐貍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只想著——這人可真貪財。
已是凌晨,筋疲力盡回家洗好澡的姜百萬正打算隨便擦點潤膚露就去睡覺,忽然想起從琪琪那兒搶來的痔瘡膏,要不就試試當眼霜用吧。在包里找了很久,居然沒找著。她記得很清楚,搶來之后就直接扔進包里,再沒拿出來過。
忽而,她想到自己買肉夾饃時掏過錢包,在寧珩車上掏過手機,難道在此期間掉了?
——哦老天!求你千萬讓我的痔瘡膏眼霜掉在肉夾饃大叔的攤子底下吧!
但老天如果這么聽話,世界上就沒那么多風花雪月兒女情長了。寧珩當晚把車停進車庫,拉開后座的門拿公文包時看見一個藥膏掉在皮椅上,綠哇哇的很顯眼。他拾起一看,上面清晰地寫著——
好舒爽麝香痔瘡膏。
什么情況?
這車昨天才剛洗過,今天坐在后座上的只有一個人……寧珩握著痔瘡膏,面帶鄙夷,輕輕搖了搖頭。要說回趟學校怎么不坐公車回市區非要用走的呢,原來是有這等難言之隱。
還真是呵呵呵呵。
她還有多少丑可以出?寧珩拭目以待。
第二天一上班,阮豪對百萬要跟寧總出去辦事感到有些詫異,在他看來林儷做事踏實勤快些。
“你要出門嗎?”林儷將百萬一直留意手機,好奇地問。
百萬點點頭,不多解釋。林儷好像不是很在意,繼續忙她手頭的出入庫清單。百萬等了很久,仍未接到寧珩的電話。她內急,去上廁所,剛把褲子脫了,口袋里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寧大boss的電話總來得這么及時,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一分鐘后,我在樓下等你。”
褲子都脫了,你跟我說這個?——姜百萬嘆氣。
阮豪把評估部的單反相機放在姜百萬桌上,大概是寧珩事先知會過他。
林儷撇了一眼洗手間的門,微笑著問,“經理,百萬要去哪兒?”
“哦,她要跟寧總出去一趟,沒說去哪兒。挺神秘……”
“可能是有什么大case?”
“寧總既然不說,我們還是不要過問。”阮豪好心提醒。
百萬出來后,裹上圍巾,急急忙忙帶上相機包下樓,卻半天不見寧珩的車。忽然有人從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頭看見寧珩表情略嚴肅地站在她身后,煙灰色及膝大衣配一條黑色羊毛圍巾,很英倫范兒。
“我在你身后不到五米的距離,一共按喇叭五次。”
百萬轉身去看,原來他沒有開那輛白色的車,換了一部比較中規中矩的黑色車子。
姜百萬又選擇坐在駕駛座后面的位置,她還是堅持著“boss的副駕駛不能隨便坐”這種世界觀,殊不知她現在坐著的地方號稱整車最安全的位置,一般是領導的專座。寧boss一次又一次淪為姜大領導的司機,不知做何感想。
但寧珩心情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
車子開到了百果湖附近,姜百萬做賊心虛地別過頭,那張在湖邊拍攝的照片PS后一直存在U盤里,路過的寧珩被抹得干干凈凈。還好他不知道這事……她自我安慰,心中竊喜不已。
寧珩從后視鏡中瞥了一眼表情變化莫測的姜百萬,那肉肉的臉什么時候才能捏一下?
百果湖對面就是湯山療養院,這一片則是由N市最大的房地產商江韜開發的一品江山別墅區,跟御通集團、寶能制藥這種家族經營模式不同,聽說江總的獨生子江醉墨并沒有從商,而是在八一醫院當醫生。姜百萬后來才知道,江醫生就是細胖子心心念念的“男神”。
寶能制藥老總的獨生子鮑昱翔明顯是這一群老總二代、三代們最不像話的一個,他為了吃喝玩樂方便,回國后就一直獨自住在一品江山,經常開趴體,因為音樂聲、吵鬧聲太大,被投訴過好幾次。他不關心他老爸的生意,只會用幾張白金卡買買買、玩玩玩,女朋友多得要命,今天一個嫩模打得火熱,明天又看上某夜店的小歌手。
鐘點工替寧珩和百萬開了門,鮑昱翔坐在昂貴的歐式沙發中間,翹著二郎腿。他臉很白,眼睛不大,眼角有點下垂,穿一身阿瑪尼毛衣、褲子,土豪氣十足地抽著一根真龍盛世,吞云吐霧的。別說見過寧氏,不學無術的他根本沒聽說過什么御通集團,老爸的競爭對手已登堂入室,他都沒察覺。
寧珩站定,不卑不亢,“鮑先生您好,我是達通典當行的,我姓……孫,旁邊這位是小姜。”
姜百萬背后一寒,陰險的人是不是都記仇?
“小孫,來,真龍盛世,嘗嘗,你平時肯定抽不到。”鮑昱翔盛氣凌人,丟了一根在寧珩手里,然后吩咐鐘點工保姆把藍釉瓶拿上來放在金絲楠木大茶幾上,看器形是個橄欖瓶。
姜百萬看見保姆赤手空拳拖著貴重的瓶子而來,心都操碎了。要知道,她導師李長安教授觸碰任何老物件,都恭恭敬敬帶著白手套。
寧珩右手食指和中指夾著煙,卻沒有點,用眼神示意百萬上去拍幾張照片,初步估一下價格。
鮑昱翔伸出兩根手指,吐出一個煙圈,“我的心理價位是兩千萬。”
吃人不吐骨頭的寧珩微笑著點頭,接過鐘點工遞來的碧螺春小抿一口,順手把煙放在一邊。
一個是寶能制藥鮑國勝的獨生子,一個是御通集團寧殊貴的小兒子;一個張狂,一個內斂;一個盛氣凌人,一個穩若泰山;一個常在脂粉圈打滾,只想醉生夢死拼一個人生得意須盡歡,一個在大哥病逝后接手處于危機之中的御通制藥,獲得贊譽聲不斷。
姜百萬不清楚寧珩操控的無硝煙戰役已拉開序幕,從包里拿出單反上前拍細節圖,擺弄幾下后卻發現根本開不了機。打開電池蓋一看,里頭竟然沒有電池,翻遍了相機包也找不到。
寧珩看了一眼蹲在茶幾前半天沒動靜的姜百萬,想到昨晚在車里里撿到的痔瘡膏,目光不禁又瞟向她的屁股。因為痔瘡膏遺失,難言之隱發作了嗎?還真是可憐。
姜百萬挺著急,來不及思考這究竟怎么回事,當務之急是趕緊拿手機拍點照片回去。她硬著頭皮掏出手機,拍照時卻覺得這瓶子有點不對勁。深藍色很刻版,不大氣,拿起來掂量了一番,底部有點沉,倒過來看看底部,上面有青色的“大清雍正年制”字樣,胎有點粗,毫無光澤。
贗品。
她回到寧珩身邊坐下,心跳得很快,猶豫著要當面指出還是回去再說。
不知自己是幸運還是其他,眼前這個贗品為她不用單反拍細節圖提供了理由。姜百萬把沒有電池的單反收好,為了掩飾自己的魂不守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卻見寧珩斜睨著她,眉心微蹙。
桌上兩杯茶,一杯放在她剛才蹲著的角落,一杯握在她手里。
所以,她手里拿著的是寧珩的杯子。
姜百萬有種迎風打哈欠結果吞了一只飛蛾的感覺,偷看了寧珩一眼,他的唇薄得很無情,緊抿著,唇角有個向下的弧度。一口微燙嘴的碧螺春吞下去么,不合適,吐掉么,更不合適。最后眼睛一閉一睜,咽了下去,眼角抽了好幾下。
下回有機會要好好看看寧珩的體檢報告!
大大咧咧中帶著壞心眼的鮑昱翔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盯著姜百萬看,乍一看上去她長得還可以,身材不錯,就是臉挺肉的,卻越看越覺得順眼。“小姜,留個聯系方式吧,以后有什么事我們好直接溝通。”
寧珩釋然,這人色胚一個……寶能制藥后繼無人,根本不會是御通的對手。
姜百萬有點為難,見寧珩沒表態,就把名片遞了過去。
“姜百萬?呵,好福氣。有空出來吃飯。”鮑昱翔邪氣一笑。
姜百萬覺得背后一寒,呵呵兩聲敷衍。
他倆要離開的時候,鮑昱翔居然親自送了出來,假惺惺跟寧珩握了握手,跟百萬握手時卻很是用力,甚至用食指搔了一下她的手心。她大駭,回到車里就抽了張紙巾擦了又擦。
“寧總,他那個瓶子是個贗品!”姜百萬這語氣、架勢就像在幼兒園里遭欺負的孩子回去向家長告狀,去之前還對即將被坑的鮑昱翔有點同情,現在就希望寧珩大刀闊斧把他干掉。
寧珩沉默著,目光忽然變得很冷峻。鮑昱翔真是越來越目無法紀,想空手套白狼,這種買賣都敢做。一瞬間的不屑過后,寧珩發現一個更接近真相的理由——鮑昱翔此回只是想探個口風,他今天肯定不止約見一個典當行,一是試水,二反而暴露了他不能光明正大拿去拍賣的事實。
“他不會真的約我出來吃飯吧?我一點都不想跟他打交道。”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姜百萬如同驚弓之鳥,膽戰心驚地問。
“下次見面,把妝卸了即可。”寧大boss一語中的,把現實描繪得如此蒼白又貼切。
被人戳穿的姜百萬強辯道:“我素顏!”
寧珩專心開車,頭也不回。“你眉毛天生是棕色的?”
姜百萬摳摳眉尖,無言以對,人都說棕色眉筆顯得自然……
“拿我杯子喝水時印在杯口的紅印是你的鮮血?”
是櫻紅色唇彩,擦了氣色好不是?姜百萬吐了一下舌頭,能不能不要再提起拿他杯子喝水的事?
十字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寧珩從儲物盒里拿出一管綠哇哇的藥膏,“昨晚,你落了東西。”
姜百萬一見上頭“痔瘡”兩個字,當下就想棄車而逃。她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的:“那是我的眼霜。”
“眼什么?”
“眼霜。”
“什么?”
姜百萬憋足了氣,大吼一聲:“眼!霜!!”
寧珩好像在思考,許久之后輕笑了一聲,“擦眼睛的?”
直男總分不清護膚品的功效,可以理解。姜百萬“嗯”了一聲算是肯定。
“但我明明看見上面有‘痔瘡’兩個字。”
搞得好像她痔瘡長在眼睛上似的。姜百萬捂住耳朵,咬牙說出真相——“我舍友告訴我,把痔瘡膏當眼霜效果不錯,保濕、去水腫,還能消除黑眼圈。”
“為什么熊貓不用?”
“……我、我不知道。”這時候還要玩腦筋急轉彎么?
寧珩似乎已經聽見她咬牙切齒的咯吱聲,他倆道行不在一個水平面上,他隨便點一把小火就能燒掉她整片草原。“聽說風油精效果更好,要試試嗎?”
還沒把風油精當眼霜使就想迎風流淚的姜百萬悲愴地搖搖頭,艱難地探過身子從他手里搶過了好舒爽痔瘡膏,不經意間,指尖似乎碰到了他的手背,帶電似的讓她的皮膚感覺微微一麻,但稍縱即逝。
姜百萬回到公司,在辦公桌底下電腦主機旁找到了相機的電池。
阮豪路過她身邊,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隨口打了聲招呼,“小姜,回來了?”
“哎,是啊。”她謙恭低頭回答,又抬頭環顧部門大辦公室一個個格子間,似乎沒人注意到她風塵仆仆地回來。周圍很安靜,只有點擊鼠標、鍵盤聲不絕于耳。一切都是這么風平浪靜,然而,姜百萬手里握著相機電池,卻感覺莫名涼意。
N市產業園,御通制藥主樓高端氣派,幾處廠房分散在周圍,相隔不遠的工業園內,御通鋼鐵廠區與它遙遙相望,共同抒寫御通集團如日中天的恢宏篇章。
御通制藥總裁辦公室在主樓頂層,站在落地窗邊可俯瞰擁有7000余人的龐大生產、研發基地,廠區內綠樹成蔭,網球場、籃球場錯落有致,一處擴建廠房正在施工,預示著生產規模的進一步擴大。
寧珩坐在總裁皮椅上,西裝筆挺,低頭在一份建設污水處理中心的規劃書上批閱、簽字。總裁助理鐘嘉卉望著白紙上蒼勁有力的鋼筆字,臉頰微微發熱。與總是穿超短裙的秦可嬌不同,她向來中規中矩,頭發紋絲不亂,各色職業裝永遠得體。想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想勾引他的,想麻雀變鳳凰的,都被他拒之門外。
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在寧氏這樣的家族里怎么能允許呢?鐘嘉卉有自知之明。
“寧總,上次您讓我查的事情……”對于鐘嘉卉來說,寧珩是高不可攀的,她自己既沒有家世背景又沒有驚人的美貌,多虧他賞識她做事的能力,她才能留在寧珩身邊,默默將一份傾慕埋在心底。
寧珩抬眼。
鐘嘉卉接著說:“鮑昱翔與一名女子在賭場下注,一夜之間輸掉了1350萬,其中,1300萬是以鮑總給他的公司股份作保借來的。鮑昱翔一共約見了我們市的四家典當行,拿出來的都是贗品,可是急著出手的意思很明確。他們家確實有一件雍正藍釉瓶,還有鑒定書,是鮑總十年前去香港參加拍賣會看上并帶回來的,說要當傳家之寶,雖提過要送給鮑昱翔,但一直都放在他自己的書房里。”
“他果然是想試探價格。”寧珩冷笑。
“另外三家典當行聽說達通也參與了,似乎不太愿意競爭。”
“明晚幫我在璇宮酒店訂位,我要請那三家典當行的總經理和評估師吃飯,表示一下達通與他們公平競爭、互利共贏的誠意。”
“好的,那么寧總您是一個人去,還是也帶上達通的評估部負責人?”鐘嘉卉之所以能得到寧珩的賞識,就是因為她辦事縝密、嘴巴牢靠。
寧珩靠向椅背,抬手用小指撓了撓額角,“我會帶一個古董鑒定師。”
鐘嘉卉認真記錄下來,想了想,說:“今天早上,寧一儉先生腦部CT掃描結果出來了,醫生說沒有任何異常。”
“生活不是電視劇,一儉根本沒有失憶,只是不愿說清楚車禍當時究竟什么情況。顏淼淼這個女人,之前我從未聽他提過,和他一起出車禍,十分古怪。如果能查,就繼續查下去,他倆究竟是什么關系、為什么出車禍,以及……顏淼淼的底細。”
鐘嘉卉點點頭,要出去之前,鼓起勇氣說:“寧總現在要照管兩個公司,一定非常辛苦,要注意身體啊。”
“謝謝。”寧珩頷首。
鐘嘉卉克制地點頭,關上門出去了。他就是這樣,總是公事公辦的樣子,除了公事,他倆無話可說,她只能仰望。
試用期第一個月的工資發了,姜百萬自己留了一千當零花,其余兩千多都交給媽媽。姜百萬的爸爸姜維是個畫畫的,之所以不能稱之為“畫家”是因為根本不出名,別人一幅畫能賣好幾萬,姜維通常就幾千塊,而且還不是每個月都賣得出去。姜維到底是不是埋在土里的金子,誰都不知道,大家只知道他大半輩子都在追求所謂的藝術,周游四方找靈感,去過的地方都可以出一套游記了,而家里主要的開支都由姜媽媽負擔。姜百萬賺了錢,只想著替爸媽分擔一些。聽說林儷大部分錢也寄回家了,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啊!
10:20:03
莊寄嘯:上次放你鴿子真是不好意思啊,對不起!晚上請你吃飯,賞臉不賞臉?
10:23:45
姜百萬:有飯局呢,改天吧。
姜百萬覺得自己現在很有進步,以往遇到這樣的事,她一定二話不說推掉飯局冒著又被放鴿子的危險而赴莊寄嘯的約。記得早上寧珩告訴她今晚的飯局是以低價收購鮑昱翔手頭那件古董至關重要的一環,如果最后能高價拍賣出去,能破例分她一點提成。
于是她就可恥地屈服于金錢了。
她當時很期待所謂提成究竟是多少,寧珩說:“夠你買眼霜的。”
而姜百萬竟不敢再追問他所謂的眼霜是指海藍之迷還是好舒爽痔瘡膏。
因為今晚要去參加一場總裁們充滿陰謀詭計的飯局,姜百萬思量著會有不少好吃的,中午都沒敢吃多。下午下班后躲在洗手間補妝,恰好遇見林儷進來,她從鏡子里看見姜百萬齜牙咧嘴地在涂睫毛膏,道:“這是要去哪兒?約會嗎?”
“啊……那個……呃……”姜百萬支支吾吾的,一時想不出說辭。
“好啦,我不問,瞧你羞的。”林儷捂著嘴笑,走進女廁隔間。
跟寧珩約會?姜百萬嫌棄地撇了一下嘴,這種事她想都不敢想。因為上次抹櫻紅色的唇彩遭到了寧珩的諷刺,這次她帶了一支無色唇膏。
林儷從洗手間出來,回到格子間。桌上放著一份阮豪剛剛傳過來的掃描件,他吩咐她和姜百萬一人手打半份出來。
阮豪加了一會兒班,出來見只有林儷一個人在埋頭苦干,就問了一句:“小姜呢?不是讓你倆一塊兒加班嗎?”
“她約會去了,我一個人打出來就好。”林儷頭也不抬,只專注于屏幕和鍵盤。
阮豪搖搖頭,敲敲格子間的隔板,“小林啊,你這個人就是太老實了,就算小姜不加班,你可以再叫其他同事幫你一下。剛才小董、小王他們不都有空嗎?”
“我一個新人,多做事應該的。”林儷羞澀一笑。
“行,那你做完傳我郵箱,我明兒個一早要用。”阮豪笑道,提著公文包下班了,電梯里他想,林儷這個姑娘為人踏實淳樸,聽說家境并不好,等轉正后能多提攜就多提攜,也算順手幫個忙吧。
話說這姜百萬擠上了公車,途中感覺嘴有點疼,好像吃進去十幾串變態辣雞翅。快到璇宮酒店時她騰出手摸了一下嘴,不得了,居然沒什么知覺了!下車之后她掏出小鏡子一照,我滴個老天爺!怎么嘴唇紅彤彤的不說,還有點腫?
慌亂時她翻出剛才涂的唇膏一看,那哪里是唇膏啊,是胡細細前陣子送她的涂哪里瘦哪里減肥膏小樣!難道是今早賴床,出來得比較急給拿錯了?姜百萬捂住嘴,愣在酒店門口不知所措。嘴唇好像塞進許多跳跳糖,糖炸開后變成朝天椒,又麻又辣,這酸爽,比老壇酸菜牛肉面更加不敢相信!
這邊正兵荒馬亂,那邊寧珩的電話就跟黑白無常催命似的。姜百萬嘴又麻,手又抖,接起電話時還按到了錄音鍵,這下倒好,寧珩那句不分青紅皂白的“姜百萬,遲到就扣工資”被清清楚楚錄了下來。
巴爾扎克曾經說過,苦難對于天才來說是一塊墊腳石。雨果也說,不認識痛苦,就不是一條好漢。天才好漢姜百萬抽出一張面巾紙捂住嘴,遮遮掩掩無比猥瑣地走進酒店。
璇宮酒店是N市新開業的一家五星級酒店,純中式古風,所有裝修、擺設都是木質結構,隨處可見古色古香的精致小擺件。姜百萬在大堂東面的紅木沙發那兒看見了寧珩,他穿著一套墨藍色的休閑西裝,扣子沒有扣,里頭是一件藍底帶灰色豎條紋襯衫和V領黑色毛衣開衫。此時他左手拿著一個mini pad,右手握著手機,食指在pad屏幕上滑動著,姜百萬乍一看以為他在玩切水果,走近了才看見屏幕上顯示的今日股市成交量和市盈率。
“寧總……”姜百萬坐在旁邊的一個位子上,含糊不清地打招呼。
寧珩瞥了她一眼,不說話,盯著她的臉看。姜百萬知道他想問什么,自覺解釋道:“我……我感冒了,怕傳染給別人。”
“中東呼吸綜合征?”寧珩皺皺眉。
“普通感冒!”好容易來一趟,怎么地也要吃完再走。
寧珩是成大事的人,暫時沒跟姜百萬計較這些。先簡單介紹了一下今晚赴約的幾位經理,然后說出今天這頓飯要達成的目的——“達通與其他三個典當公司不會做出任何估價,以沉默的態度逼鮑昱翔拿出真品。到時他耐不住性子,可能會輪流邀請四個公司再次估價,這時,我們要達成差不多一致的估價,1300萬左右。其他三個典當公司目前對這件古董興趣缺缺,既便如此,也不妨礙他們對古董進行估價。你們專業人士的估價方式我不了解,站在盈利的角度,1300萬是我能開出的最高價格,上下浮動50萬,你自己把握。”
“可是我也沒見過真品,萬一他那個瓶子是用碎片拼成的,1300萬,鮑昱翔也賺大發了。”
寧珩一笑,商場風云,虧本的生意他肯定不沾手。“如果瓶子沒有升值的可能,就放棄交易。”
姜百萬點頭如搗蒜,她不關心寧珩為什么用盡心機要買到鮑昱翔的瓶子,只關心——今晚能吃到什么好吃的。因為中午吃得少,她一動“吃”的念頭,肚子就歡快地附和起來,發出一陣“咕咕咕”的聲音。
寧珩在四周輕柔的高山流水古箏曲中捕捉到了這些聲音。他淡淡瞟過姜百萬的肚子,站起來,“走,我們上去吃飯。”
她揉揉肚子,屁顛屁顛跟上去。無奈寧珩人高腿又長,姜百萬一路小跑才追上。
進了包廂,姜百萬聞見一陣圣潔的檀香味,里頭陳列有書架、圓桌、太師椅,墻上掛有兩幅字畫,一幅是《松下問童子》工筆畫,一幅是“寧靜致遠”書法作品,像極了古代大戶人家的膳堂。《漁舟唱晚》古箏曲翩然而至,穿著中式旗袍的服務員將二人引到圓桌邊。
一桌一共八個人,坐得十分寬松。菜色都是鐘嘉卉事先安排好的,當然,她是根據寧珩的口味訂的,選擇的都是一些精細的淮揚菜。
第一道清湯獅子頭,一個人一盅,清澈如水的湯頭里浮著一顆拳頭大的獅子頭,佐以翠綠的小白菜一顆,還點綴著一兩顆紅色的枸杞。
著名學者徐珂在《清稗類鈔》明確記述“獅子頭者,以形似而得名,豬肉圓也。”獅子頭是淮揚菜系代表之一,清而不淡,肥而不膩,入口即化。
姜百萬正餓呢,見了獅子頭就像見了男神鐘漢良,雙眼放光。趁大家互相寒暄時,她掏出手機拍了一張馬上發微博,還艾特了胡細細,純屬顯擺。
顯然,幾個典當行的一把手都以為寧珩是寧一儉,還問他身體恢復得怎么樣了。寒暄過后,他們三個共同對鮑昱翔用贗品來試水的行為感到不齒和憤慨,表達出根本不想接這單生意的意思。
在姜百萬看來,不管他們生意做不做得成,她把這頓飯好好地吃完才是最關鍵的。說實話,她還是第一次吃到這么贊的清湯獅子頭,肉嫩得跟小豆腐似的,真正做到了入口即化。她依舊用紙巾掩著嘴,勺子一下一下舀著獅子頭,一口又一口。
“寧總,這種人跟他做什么生意,一點誠信沒有,把我們當猴子耍。”和信典當的何鑫說。
寧珩比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大家不要拘束,吃好喝好,“話雖如此,如果他那件藍釉瓶是真的,倒很有收藏的價值。這位是我們公司的古董鑒定師小姜,N大考古學碩士。”
姜百萬差點噎住,放下勺子,滾燙的一口獅子頭硬生生吞下去,從喉嚨一直燙到心口。“咳咳……”她清清嗓子,“雍正時期的制瓷工藝發展到了一個新的水平,以精細著稱,一些官窯器還可以在清宮舊檔中找到。鮑總家那件藍釉瓶從造型上看是天藍釉橄欖瓶,這種橄欖瓶真品很少,市面上僅存不到十件,非常珍貴,甚至可以說是博物館的館藏級別的東西。”
雖然說得有理有據,但一直用紙巾掩著嘴,有點怪異。好在飯桌上的商人們心思流轉,還沒有人注意到她的不對勁,各懷鬼胎地思考著對策。
“照這樣說來,我等小廟更是容不下這尊大佛啊。”裕成典當的鄭毅志搖搖頭,“如果收進這樣一個寶貝,我八成是舍不得再出手的,這樣,這件物品倒成了死資產,就算價值連城,實際上也沒辦法給我們帶來什么收益。再說,還不知道鮑昱翔會開出什么價位。”
這下,寧珩順水推舟,開始談及統一估價的事了。
暫時閑下來的姜百萬又有機會大快朵頤,新端上來的話梅排骨越吃越開胃,淮揚名菜大煮干絲刀工精湛,一道看上去很普通的木耳炒山藥片清香可口,一條老大的清蒸多寶魚她都快要吃下半條了。
男人談生意少不了煙酒,姜百萬吃飽了,卻覺得這屋子里烏煙瘴氣。寧珩雖不抽煙,但作為東道主,一直有人敬他酒。閑暇時他瞥一眼胡吃海塞的百萬,托著紅酒杯,杯口輕輕碰了一下她眼前的高腳杯,發出一聲十分清脆“叮”。
眉眼清俊,唇邊那縷似有似無的笑意足以秒殺一切異性。
姜百萬咬著下唇,拿起高腳杯假裝喝了一口。
要不是莊寄嘯先入為主,她很懷疑自己是否能夠抵擋得住寧珩的勾魂氣魄。
智全典當的張遠打定主意,“就按寧總說的,他既然給咱們看的是贗品,那么我們就不做估價,晾著他,不然他還以為我們的評估師都是草包,憑他一張鑒定書就能敷衍。”
“沒想到寧總為人這么大氣,這些事您本不必知會我們。1300萬不是個小數目,我們公司一時也周轉不了。我也就順水做個人情,如果寧總對那個瓶子有興趣,我們裕成典當也不會爭搶。”
“是啊,現在生意好做,朋友難交。今天我何鑫厚著臉皮交上寧總這個朋友,以后還希望多多合作!”何鑫喝得滿臉通紅,說話聲音大了許多。即使這般微醺,他仍然知道把生意讓給達通事小,給整個御通集團一個面子事大。
一頓飯結束,寧珩最初的目的達成,N市的其他三家典當公司初步達成了如果被邀請鑒定真品,那么都開出1300萬左右的絕當估價。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姜百萬對自己今天蹭吃的效率十分滿意,就是……二手煙吸得有點多。嘴唇依舊火辣辣的,里頭有無數個小火苗在燃燒,她不禁好奇,這種東西抹在肚子上,即使能瘦小肚腩,細胖子那個吃貨受得了嗎?
走之前她跑了趟包廂洗手間,里頭的馬桶都是仿黃花梨木的,真是讓人沉醉。開門出去時,一個黑影擋住了去路,她一驚,雙手捂著嘴。
“你的嘴到底怎么了?”寧珩個子很高,俯視著姜百萬,用一種審問的語氣。除了沾染上淡淡的檀香味外,因為喝了酒,還有微微的酒氣。他似乎是個喝酒不臉紅的體質,表面上看像滴酒未沾。
姜百萬搖搖頭,“沒怎么呀……”
寧珩顯然不相信,居然往前邁了一步。
姜百萬驚恐地退后,大有一種遭遇敵人嚴刑拷打而“打死我也不說”的英雄情懷。
寧珩伸手,精準地握住了姜百萬的手腕,開始往旁邊拉。
萬萬使不得!
姜百萬拼死抵抗,死死捂著嘴,臉都給漲紅了。無奈就她那點力氣,怎能與一個男人相對抗?左手已經離開了嘴,右手岌岌可危。這哪里是扒開雙手看嘴唇的架勢,分明就是霸道總裁打算強吻小下屬的前兆。
好在姜百萬頗有自知之明,一直認為秦可嬌比自己漂亮許多倍,寧珩就算有吃窩邊草的癖好,第一個下手的也不會是自己。
左手被寧珩壓在了桃木門上,姜百萬背靠著門,奮力護住嘴,活像嘴里含著千年古玉,受老祖宗囑托,萬不可被盜墓賊寧珩搶走。
她穿著長袖的毛衣,寧珩毫無一點輕薄之意地用另外一只手去拉開她的右手,雙手握的位置都在姜百萬的手腕,沒有接觸一丁點兒她的皮膚。風度,就在這里。
“嗷嗷嗷……”姜百萬發出垂死呻吟,雙手都被寧珩給拉開了。
寧珩乍見她紅腫的嘴,先是一愣,然后竟然笑了,唇邊浮現兩道清晰的笑紋,這在外人看來非常魅惑。
此時的姜百萬欲哭無淚,她的嘴唇腫得像兩根小紅腸,因為剛才奮力捂著嘴,唇邊還有指印,可憐中還帶著許多滑稽。
就在這時,走的時候忘了拿大衣的何鑫踉蹌著進來,余光一瞥,目瞪口呆地看見寧珩竟把他帶來的評估師小姜頂在了洗手間門上,雙手分開按著小姜的左右手,而小姜一臉驚恐,嘴唇竟然紅彤彤的,還腫了。
何鑫用大衣捂住臉,一副“我什么都沒看到”的樣子跑了出去。
寧珩放開了姜百萬,似乎也樂夠了,走到圓桌邊,若無其事地拿起外套。
姜百萬雙眼含淚地默默穿上羽絨大衣,固執地用手捂住嘴,跟著寧珩下樓。
“這是你涂眼霜造成的后遺癥嗎?”寧珩不會放過這個嘲笑她的好機會,從她抱著垃圾桶照相還污蔑他是個奇葩男子時,他就知道她的人生只能用“逗比”來形容。
姜百萬咬牙道:“我只是錯把減肥膏當唇膏抹了罷了!”
“效果很是可觀,能不能把減肥膏的配方告訴我?”寧珩饒有興趣地說,“正好填補我們御通制藥在豐胸產品上的空白。”
姜百萬的心在滴血,這個老狐貍不僅沒有一點同情心,這時候居然還想要配方!她別過頭不理他,心想著什么時候讓寧boss親自體會一次這種減肥膏的功效。
司機開著一輛黑色奧迪A8在酒店門口等,那是寧一儉在公司的接送專車,現在自然也歸寧珩調配。寧珩想起之前給過寧一儉好幾盒御通制藥的名牌產品仲景萬能膏,就吩咐司機先到達通去。
“我上去一趟。”寧珩轉頭對姜百萬說,徑自下了車。
姜百萬小心眼地下車,到星巴克拎了兩杯伯爵紅茶出來,躲在后座偷偷把減肥膏抹在杯蓋孔上。
寧珩從總經理辦公室的柜子里找到了仲景萬能膏,電梯里遇見剛加班完的林儷。一打開電梯門,見到寧珩在里頭的林儷顯然有點吃驚,忙點頭到:“寧總……您好!”
“加班?”寧珩隨口應道,面無表情。
“是的,阮經理有份材料,要我和百萬一起錄進電腦。”
寧珩虛望著電梯顯示頻上越變越小的數字,不動聲色,“小姜呢?”
林儷回答道:“小姜有事走了,好像是約會。”
——很好,姜百萬的嘴算嚴密的,并未將今晚同他參加飯局的事說出去。和姜百萬直率中帶著呆愣的性格相比,林儷表面淳樸其實心機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