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趙子，就你聰明！”

金靈對趙公明撇撇嘴，愁道：

“我先前說的，還都是些繁文縟節。”

“談判好容易開始，雙方在談判目標上天差地別。”

“共工姐姐要求狼王先把太陽收回去，狼王說要巫仙這邊提供賠償。”

“共工姐姐氣得不行，你殺了我們的大巫夸父，我沒向你要賠償就不錯了！”

“狼王則提出，不賠償也行，巫仙應當放開各大洲的限制，允許妖族平民自由進入東勝神洲。”

游尋聽得有些恍然。

當前東勝神洲，以巫族平民為主，

妖族和人族平民，想要從其他洲遷往東勝神洲，有相當嚴格的要求，比如年紀是否超標、身體是否健康。

妖皇宮想要東勝神洲打開戶口限制，讓更多的妖族平民享受更好的資源。

金靈不知游尋所想，稍作停頓，繼續道：

“共工姐姐覺得妖皇宮在干涉亂靈淵的管理，更是與圣人規則相悖，”

“便提出，未來太陽升落、四季更替等，妖皇宮方面，都要根據亂靈淵的要求執行。”

“狼王當然不肯答應了。”

“總之雙方爭得面紅耳赤，要求越來越離譜。”

“最近兩次，教主大人親自摻和進來，他們才有些收斂。”

游尋聽得無語。

當下，凡界生存環境惡劣，巫、妖談判的焦點，應該是盡快把多余的太陽收回去，恢復凡界秩序。

然而，談判數回，花費月余時間，兩方舍本逐末，盡提出一些不著邊際的條件。

表面來看，亂靈淵派出了水之祖巫，巫族這邊，帶隊的也是妖皇宮三圣之一的妖帥。

雙方領隊都是斬三尸境，表明巫、妖兩族對談判之重視。

實際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兒。

亂靈淵怎么想的游尋不知道，

但是斗魁狼王的目的很明顯，就是故意提出一個巫仙不可能答應的要求，拖延時間！

談判場上，爭吵趨于激烈。

共工冷笑一聲，打斷斗魁狼王的長篇大論：

“你不用說了！”

“別說東勝神洲，西、南、北三洲，一寸土地也不會給你們。”

“地面上的一切，都歸我們亂靈淵統御。你如果有意見，可以去三十三重天，找圣人說去！”

“哼，就怕你沒這個狗膽！”

斗魁狼王一掌拍在桌面上，桌臺頓時裂紋密布，他臉上怒意洶涌：

“共工！你別血口噴人！”

“我已經強調過多次，妖皇宮從沒想過干涉地面的秩序，你休要拿圣人來壓我！”

共工不甘示弱，同樣一掌拍下，針鋒相對：

“沒想過干涉？”

“你們拿十顆太陽做要挾，不就是希望，我們在東勝神洲，給你們妖族平民劃一半面積？”

“我勸你們還是收著些好，公然違背圣人旨意，小心天罰！”

斗魁狼王正要駁斥，忽然想到什么，臉上怒意一收，冷笑道：

“我只是提出一種設想和建議，讓其他大洲的族群，也有自由發展的機會。”

“至于你們是否采納，全憑你們自己決斷。”

“哼哼，至于說違背圣意…”

“圣人曾經說過，興云布雨，由我妖仙調度。”

“你們亂靈淵不知動了什么手腳，每次都繞過我宮，自行降雨…”

“所以說，如果要受天罰，那也該是你們亂靈淵來受！”

通天教主眉頭緊鎖，見他們吵了半天、互不讓步，一擺手將兩人到嘴邊的話都壓了回去，

伸出單指，一下下敲擊桌面：

“好了，爭執過多，不如著眼當下。”

“斗魁，你先說吧，怎樣才能將太陽找回去，提些合乎實際的要求吧。”

“共工，在斗魁說完之前，你姑且聽著，莫要打斷。”

通天教主此時也很頭疼。

他可以通過自己的恫嚇，逼迫兩人坐下來談判，但是卻不能用蠻力強迫雙方達成什么協議。

斗魁狼王和共工談判，其實是妖皇宮和亂靈淵談判，更是整個妖族和巫族談判。

這一談判涉及的利益太大，關系錯綜復雜，一旦哪里沒處理好，

很有可能既惹得師姐女媧不高興，又觸怒祖巫，

萬一引起大戰，還會引得圣人不滿。

當時鴻鈞師尊召集門下除女媧外的五位師兄弟，讓大家伙協助調停。

老君師兄和元始師兄默不作聲，怎么都不肯接話，

正在西方布教的準提、接引兩位師兄更加干脆，直接請假說犯了急性闌尾炎。

闌尾炎個鬼！

沉默也好，裝病也罷，總之由此可知，這居間調停的活，的確是不好做。

最后，只能他這位最小的師弟挺胸上前，主動承擔重任。

一些事，總要有人做，就像當初創立截教，

一些不被重視、總受欺負的個體，總要有人出頭保護。

游尋聽得有些模糊，小聲問道：

“小趙子，圣人有令，妖管天、巫管地，妖皇宮為何敢打地面的主意？”

趙公明貼著游尋的耳朵，小聲解釋道：

“圣人之言，他們當然不敢違逆。“

“就像狼王說的，若是亂靈淵愿意主動分割，而妖皇宮又沒有動用武力，”

“只要這兩個條件不破，就不算違背仙人定下的規則。”

游尋暗自點了點頭，難怪狼王每次開口，都是“妖皇宮建議如何如何”，因由在此。

他想了想，又問道：

“怎么，不是說元素不能傳播么？”

“狼王為何說，亂靈淵已經掌握了興云布雨的方法？”

“這個我知道！”

金靈插嘴，用得是傳音入密：

“嗯…水與火相遇，會形成水汽…”

“然后、然后呢，再混合土、雷、電元素…”

“最后，最后就能興云布雨啦！”

“總之就數不同元素融合嘛！”

小丫頭舌頭打結，講半天都講不拎清，耷拉著腦袋：

“小趙子，還是你來說吧！”

趙公明就像個無所不通的俊秀書生，笑著傳音解釋道：

“師叔，十二祖巫，各自精通天下十二種元素，不知何時何人發現，兩個不同元素融合，能夠形成意想不到的效果。”

“比如木、火融合，能夠大幅度增加火元素的威力；水、火融合，又會各自削弱，而雷電融合，能夠形成劇烈的雷暴。”

“后來，經過大量的試驗發現，火水結合、火燒水沸，會形成大片的云汽，如果在這些云汽中撒播細小的土元素顆粒，再配合雷元素和電元素，你猜會怎么著？”

“哈哈哈，會形成連片的大雨！”

游尋眼前仿佛出現了趙公明所敘述的景象，

大片的水汽升騰，土之祖巫手忙家亂地往水汽中撒播微細的土粒，

隨著云汽不斷在高空凝結，這時，又有兩名祖巫現身，各自在云團中渡入雷、電元素，

霎時間，電閃雷鳴、大雨傾盆。

金靈適時地補充道：

“雨之祖巫，玄冥姐姐雖然也能夠施法凝結雨云，”

“不過因為有圣人規則，玄冥姐姐凝結的雨云范圍很小，頂多覆蓋一座小島的面積，”

“而且不具備傳播、漂移特點，對廣袤無邊的大陸幫助極小。”

“與多元素融合的降雨方法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呢！”

金靈說話時，頗為驕傲。

通過元素融合，繞過圣人法則…

是誰，他娘滴這么有才！

游尋忍不住驚嘆！

他看了看金靈驕傲的小眼神，不確定道：

“小趙子，這個方法，難道是你發現的？”

趙公明連連擺手：

“不不不，師叔啊，您也太高看我了！”

“方法框架，是師祖提出的，我只是略作修改，再邀請金靈師姐等四位師叔試驗論證而已。”

果然還是教主大人！

同樣是規避已有法則，比起妖族利用瘟疫殺滅巫族平民，

教主這招人工造雨，高明了何止千百倍！

不過，游尋聽得出來，趙公明這小子說得簡單，但是就憑他深入領會教主的方法內涵，

并將一個天馬行空的構想，經過無數次失敗后，化作現實，也足以洞察其毅力和智慧。

比如那個憨憨的金靈，趙公明又講一遍，她還是歪著腦袋、掰著手指，一副迷糊的表情。

不過……

不對呀！

教主這屁股，坐的有點歪啊！

截教這么做，實際上削弱了妖族對凡界的掌控，豈不是要得罪妖皇宮嗎？

趙公明看出了游尋的疑惑，或者說，趙公明曾經也有同樣的疑惑，

嘿嘿一笑，繼續道：

“師叔是不是在想，截教這樣做，相當于幫助了巫族和亂靈淵？”

“師叔有所不知…”

“自女媧娘娘閉生死關后，妖皇宮行事風格大變…”

“漸漸將陽光天火、云風雨露等，當做懲罰下界的工具。”

“要么數月不雨，要么大雨連下數月，凡界或旱或澇，民不聊生，不用說，最受罪的，當然還是東勝神洲的平民。”

“洪澇還好，平民在修行者的帶領下，挖溝通渠，勉強能度日，但是干旱，實在是沒有辦法。”

“教主大人看不過去，這才花了數十年時間，研究出這么一個人為干預降雨的方法。”

游尋點點頭，不忍天下滿目蒼夷，斷然出手，這的確是教主的風格，

不過，你還是沒解釋，教主為何偏向巫族啊？

“然后呢？”

“屁股不還是歪的？”

趙公明面容一正，傳音的語氣鄭重了許多：

“我起初也這樣認為，但是后面，才發現教主的偉大。”

“人工干預之前，地面出現干旱，民怨沸騰，但是巫仙和妖仙互相推諉，”

“巫仙說妖仙不作為，荼毒蒼生；妖仙則怪巫仙不懂教化平民，未雨綢繆。”

“巫、妖只管爭論，哪管平民死活。”

“但是巫、妖雙方都掌握了降雨術后，降雨再也構不成威脅，為不被平民埋怨，妖皇宮和亂靈淵不知不覺間形成競爭，盡職盡守，天下太平。”

說到這里，趙公明臉上，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充分競爭，還能這樣？

這算什么？

市場經濟么？

如果說，發明人工降雨，游尋是佩服，教主搞出市場經濟這一出，那就是心悅誠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