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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我真的好想吃點什么(二合一)

數小時前。

這個時間段,估摸著武定與陸鳴兩人也上了留安山,至于與群妖大戰到哪了?

不太好說。

而且對于百十里之外的普通百姓來說,這也不重要。

王家鎮;

一個與長陽鎮同等規模的小鎮,同屬于舉楊縣城的管轄范圍內。

只不過長陽鎮已成一片廢墟,王家鎮依舊生機勃勃。

說來也巧,鎮子名為王家,而這小鎮上的幾個鄉紳中也有一個姓王的。

明月滿中天。

夜色寂靜安寧。

王府。

王叢提著燈籠,匆匆走在府衙后堂的走廊上。

走廊上路過的下人仆役看到自己少爺連忙打了招呼。

“家主?!?

“家主?!?

聽到下人們的招呼,王叢點了點頭,步伐不停。

下人們注視著自家少爺朝著老爺的屋子走去。

一人小聲嘀咕了一聲。

“家主可真是孝順,每天晚上都要來伺候老爺入睡?!?

“一連都好幾個月了?!?

其余人,同意地點了點頭。

“是極,是極?!?

……

王府府邸中,某個屋子內,燈火通明。

火盆中的炭火飄散出暖意,香爐煙火縷縷,紅豆杉的大桌子上,金絲琺瑯茶碗整齊擺放。

豪華奢侈溫軟,而這屋子里的一切都服務于躺在床鋪上王家的老爺。

寬敞的床鋪上,躺著一個體態衰老的老人,從外貌看去毛發稀疏,眼瞼浮腫、表皮角化。

將行就木的樣子。

“咚咚咚...”屋子外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

很靜很緩,似乎屋子外敲門的人擔心驚嚇到老人,特意放得很輕,關懷體貼到家。

“進來吧!”

“是叢兒嗎?”

“是我,爹我來服侍你休息了?!蓖鯀餐崎_門,輕手輕腳地走進屋子里。

王叢的年紀也不小了,估摸著五十多歲,即將步入老年。

王叢跪坐在床鋪旁邊,與自家老爹說著話,談著家事。

“對了,爹,那批貨已經運回來了,現在已經堆在家中的倉庫里?!?

王叢說起這,床上的老人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太魯莽,居然把家底都抵押出去了?!?

“真要是出點什么事...”

王叢自信地回答:“不可能的,爹?!?

“西州戰亂,官家籌集糧食,這是明擺著的事實?!?

“現在的情況是,不怕你手里有糧賣不出去,就怕你手里沒糧。”

“張家,秦家等等那個不是全都把家底抵出去了,就為了多拉幾趟糧食。”

“趁這個時候,多收糧食就多賺一筆,不存在什么虧錢的。”

王叢連連解釋,老人臉上卻依舊有些擔心。

木已成舟也只能作罷,而且他也同意自家兒子的說法,也就默認了。

話題談論到別處,老人問到:“對了,楠兒最近怎么了?”

說起這個楠兒,王叢目光閃了閃,卻又很快地隱下去。

語氣尋常的回答到:“都挺好的,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那就好...”

吱呀一聲,屋子的門再次被人推了開來。

一個年紀較大的婦人端著托盤,托盤上擺著一碗墨色的湯藥走了進來。

“相公,爹,藥湯熬好了。”婦人輕聲說道。

婦人將托盤放到桌子上,端著藥湯走到自家相公與老爺子身邊。

“喂給爹喝了吧。”

“時候不早了,也讓爹早點休息?!?

婦人點了點頭,端著碗靠近。

腳步有些徘徊,眼神不自然地瞟了瞟枯瘦如僵的老人,看著這個模樣的老人,心頭忽的一陣反胃。

“爹,碗你端好嘍。”停頓片刻,婦人將碗遞給了老人。

老人接過,也沒在意。

喂與不喂,確實是再小不過的事情,誰都不會放在心上。

老人顫顫巍巍地抬著碗,放到嘴邊就打算一口而盡。

看著老人抬起碗,床邊王叢與自家妻子目光直勾勾地注視著。

碗到了嘴邊,老人雞爪似的手掌卻顫抖起來。

桄榔一聲。

瓷碗被打翻,藥湯撒了出來,潑了老人一身。

看見這個情況,王叢連忙瞪了妻子一眼。

似乎在責怪妻子干嘛不像以前一樣親手喂老爺子喝進去。

婦人無奈,只好連忙熱情地過去幫助老人擦拭。

而一靠近就聞到一股難聞的味道,獨屬老年人身上的味道。

并不刺鼻,但長時間聞到總會很難受。

婦人壓住惡心感,臉上不顯露一分,熱情地服侍著老人。

......

婦人一邊擦拭,卻發現老人自個低著頭,一動不動。

“爹,你怎么?”

聽到詢問,老人顫顫巍巍地抬起頭來。

卻再也沒了原來平和的味道,一股子難以置信。

瞪大眼睛,指著自己手腕上的一個銀手鐲,“砒...砒...砒霜?”,結結巴巴,才磕碰出兩個字來。

而老人手上的銀手鐲,被藥湯潑灑到上面,銀色陡然蛻變成黑色。

砒霜輕巧的兩個字,老人說得極其艱難,無法相信,更不愿意相信。

古代制作砒霜,簡單至極,就是大鍋用高溫熏蒸砷黃鐵礦,把冒出來的白煙冷凝。

簡單來說就是下面一個大鍋蒸,上面一個鍋蓋。白煙冒出來之后在鍋蓋上凝聚,就像結了一層霜一樣,得名砒霜。

因為傳統方法熏蒸得到的砒霜,富含硫或者含硫的雜質,所以這種砒霜接觸到銀就會發黑。

老人看著發黑的手鐲,一經聯想,腦海中許多細節頓時明朗起來。

幾個月前自己還身體硬朗,行走坐臥都不成問題。

而現在這些日子里,身體狀況卻每況日下。

“你們倆,你們倆想干什么?”老人氣得發抖。

想要大喊,卻連一句完整話都說不明白。

那婦人早已經被嚇得失了神,慌慌張張地解釋:“不是,不是的,爹你聽我們解釋...”

“相公,你說話?。 ?

婦人看向王叢。

卻發現王叢一言不發,低著頭沉默著。

突然挺直了身子,臉上再沒有剛才的謙遜平和。

滿臉戾氣。

“爹,過了三月,我都五十歲了。”

“你不覺得你待的時間足夠了嗎?差不多也該挪位置了?!?

“人老不死為賊啊!你怎么不懂呢?”王叢語氣平靜地說著大逆不道的話。

手指指著老人,突然想起了什么。

“還有,你都多少歲了?”

“兩年以前,我才出去跟一趟貨的時間,你就能繼續給我加一個弟弟?”

“這都多少次了?”

“以前那幾個弟弟我認了,隨便分一些打發了?!?

“可是現在看你對那小野種的模樣,這家產是不是還得有他的一半?”

老人聽著王叢大逆不道的話,指著對方,氣得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來人,人呢...來人。”老人對著屋外喊了一句,語氣卻有些無力,聲音微弱。

聽到老人呼喊,王叢被嚇了一跳。

撇開已經嚇懵了的婦人。

驚慌失措地一把將老人推倒在床上。

充血赤紅的眼睛盯著老人,捂住老人的嘴,慢慢地伸出雙手。

扭曲的臉上,嘟囔著:“你的楠兒已經先走了一步?!?

“我現在送爹下去,讓你們兩父子團聚吧!”

……

床上躺著的老人掙扎一會兒,完全平靜下來,雙眼瞪大,注視著遠處。

王叢大口喘氣,回了神,用手合上老人的眼睛。

用力一抹,眼皮無法合上,老人眼睛依舊瞪大。

王叢不耐煩地又抹了一次。

一次又一次,無論如何老人的雙眼就是無法合上。

煩躁的王叢突然失控,吼了一聲:“瞪那么大,嚇唬誰呢?”

“你先不仁的”

吼完,伸出雙手緊緊按住老人的腦袋,大拇指對著老人的眼睛。

“給老子閉上?!?

重重一按...

旁邊的婦人捂著嘴,看著自家相公滿是鮮血。

瞳孔四散開來,幾乎要被嚇暈過去。

......

就在這樣長長的一陣寂靜中。

一陣拍手聲,清脆無比。

“哈哈哈...”伴隨著放肆的笑聲。

憑空出現聲響嚇了王叢夫婦一跳。

“誰?誰?”

“出來?!?

在兩人的注視下,陰影中走出一個矮小的身影。

迷迷糊糊,隱隱約約,像一個飄蕩的影子,看不清面容。

如同鬼魅來到人世,化身恐懼之源,普通人看到一眼,就會產生難以壓抑的恐懼感。

“鬼,鬼啊!”婦人尖叫一聲

身體里的每一處都在顫抖。

小鬼肆意地笑著,拍著手:“精彩,精彩至極,精妙絕倫?!?

笑著笑著,臉上又突然涌現悲傷,哀嚎了起來。

笑與哭,每每重復著極致的情感。

每一種情感下,都蘊藏了崩潰的壓抑。

小鬼邊哭邊笑地說道:“來到這里,我原以為自己忍不住了。”

‘哪怕我不停地提醒自己,自己的另一半命魂還在別人手里。’

“可是看到這么精彩的一幕,我改變主意了?!?

“我改變主意了,放過你們了?!?

小鬼靠近王叢,咧著嘴,也不知道笑些什么,就是想笑,狂笑。

狂笑著對王叢說道:“論起輩分,你該叫我一聲姐姐?!?

“身為姐姐,我可得好好給你準備一個禮物了?!?

“哈哈哈...”

隨著笑聲遠去,那股恐懼感開始消退。

……

還沒緩過神來,就發現屋子的門被人突然推開。

自己行商的幾個副手闖了進來。

王叢嚇得連忙遮掩床上的尸體,如此明顯的動作,自然瞞不過那幾個副手。

然而幾個副手看了一眼,卻不在意。

副手們語氣焦急的說到:“家主庫房著火了”

“著大火,府里的人手全上了還是滅不掉。”

“咋辦???”

聽到副手的話,王叢只感覺腦袋被重重敲了一下。

我的貨,我抵押了全部家產的貨??!

剛才沒被厲鬼嚇暈,現在反而暈了過去。

……

看著王叢暈倒,一個副手還打算去攙扶一下。

卻被其余人拉住。

幾個副手相互間對視一眼,眼神中早已經沒了焦急,冷漠的平靜。

然后一起出了屋子。

其中一人輕聲說道:“那些借款,多數是官家的,還有其余老爺甚至就連幾個山頭上的賊老爺們都有摻和?!?

“現在貨物沒了?!?

“這王家...王叢都完蛋了。”

“兄弟幾個還不跑?摻和進去,命都沒了。”

“想一想我們幾個去找那些個賭鬼、酒鬼們收債的情景?!?

“趁早跑路,咱們趁亂把王家值錢的東西搬一搬。”

聽完對方的分析。

幾個副手看了一眼屋子,齊刷刷地快步離開。

寂靜下來的屋子內。

王叢與妻子暈倒在地上。

床鋪上一具老人的尸體,臉面猩紅。

……

又是幾個小時后,估摸著留安山上,陸鳴已經舉著猴首的頭顱揚威震懾群妖了。

一大一小兩個行腳僧走在夜路中。

小沙彌踮起腳尖遙遙看了遠處,哭喪著臉:“師傅,前面村子已經荒廢了?!?

“住不了。”

那年長的師傅也看到了眼前的一堆廢墟。

面色中倒是沒有抱怨,僅僅有些遺憾,說道:“住不了就算了,我們就去前面的山崖處歇一晚吧。”

小沙彌無奈點頭。

兩人走到山崖處,找了一個背風的角落,放下行李。

走了一天的路,小沙彌坐在角落里靠著石塊,只感覺全身都松軟下來,伸了一個懶腰,就打算休息。

耳中卻傳來師父的警告:“晚課做了沒?不能落下?!?

小沙彌懶洋洋地嘟囔一聲:“師傅,明天做吧?!?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快點。”

“哦!”拗不過自己師父,小沙彌只能坐直身子。

三五分鐘后,念經的小沙彌已經耐不住性子,腳上踢著周圍的石塊。

啪嗒一聲,一塊石塊不穩,頓時被小沙彌踢落下去。

“專心...”師傅警告一聲,卻發現小沙彌依舊盯著滾落石塊原本的位置。

小沙彌突然害怕的喊了一聲:“師傅,尸骨...”

……

一個小坑內埋著一具尸骨,長時間的雨水沖刷,使得尸骨暴露在了外面。

小沙彌的師父將遺落旁邊的其余尸骨收集起來。

摩挲著細小的手骨,忍不住念叨一聲:“作孽?。 ?

從尸骨扭曲的模樣來看,這上面堆滿的石塊,可能是為了壓住坑里的小嬰兒不讓他爬出來。

活埋!

身后的小沙彌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家師傅為什么突發感慨。

再次聽見師父的一聲嘆息:“路見便是緣,智和過來,我們師徒倆念個超度經文。”

“念什么?”

“就...《地藏菩薩本愿經》吧!”

誦經聲逐漸飄蕩,在黑夜中更加悠揚。

就在倆師徒誦經超度時,遠處的陰影中,浮動著一個身影。

小鬼帶著被壓抑到極致的欲望,死死盯著兩個和尚。

已經扭曲得看不出樣子。

突然又放棄似的大吼:“??!真的好想吃點什么啊。”

“好餓??!”

“可是這經念得又挺好聽的?!?

嘀咕完畢,小鬼一陣長長的沉默,飄散遠去。

“但,也僅僅只是好聽罷了。”

“齊冠...”

而山崖處的小沙彌不自然地抖了抖,嘟囔一聲:“師傅,我怎么感覺有些冷。”

“專心?!?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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