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夜看著那不時抽搐的鮫人姑娘,心中明白那眼淚并不是因為疼痛而流,分明是電擊之下身體痙攣地不受控制。即使如此那鮫人姑娘的眼淚也并不多,不知是受刑已久眼淚枯竭,還是強行用意志力硬撐著不流出眼淚。但越是如此看起來越是悲慘,圍觀的眾多鮫人感同身受,哭的愈加凄慘。
“說,還有一個跑哪里去了!”
看起來像為首的神使竟也是操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問道,見對方不回答又是一個電流過去。
鮫人姑娘尾巴不受控制地翹了起來,使勁拍打著地面,弓著身子使出全身力氣才沒有發出痛苦的嘶吼,滾滾的汗水從額頭留下,偶爾夾雜著一兩顆鮫珠,落在地上璀璨著太陽的光芒,分外好看。
“還要嘴硬到什么時候?!”
神使又是一個電流,鮫人姑娘咬牙死撐,倔強著一句話不說,只是用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瞪著這些施刑的暴者。
宣夜看那眼光只覺得隱隱中有股熟悉的感覺,似乎在哪里看到過,仔細琢磨卻是想不起來。正自想著那無姕推了推他,催促道:“還不快救人?再晚點都要死了!”
“這……”宣夜有些猶豫,神使的能力如何強橫他雖然沒見過,那日戰斗匆忙且有綠龍相助,神使只顧逃跑能力沒有太多展現。但當時可是蚩尤、鼓、倉頡三人一起出的手,能值得上這三位出手神使的能力可見一斑,自己如何是對手?
宣夜原本以為神使只有一人,說不定還可以聲東擊西、調虎離山。現在看來足有六人之多,當下犯難道:“我可能打不過。”
“你不是能命令夸父嗎?”無姕連忙說道,她見夸父遠遠沒有過來,知道是宣夜的意思,有些不滿道,“夸父雖然腦子不大靈光,力氣卻是大得很,有他在這些什么神使小嘍啰根本不是對手,你快讓他出手啊!”
宣夜搖搖頭,他想到當日招搖山蚩尤等人的偷襲,夸父或許頭腦不大靈光,神使卻是機靈的很,連這位鮫人老婦人都知道夸父力大無窮,自己若讓他出面只怕神使見到夸父第一時間不是戰斗,而是逃跑。神使一逃跑或許這些鮫人姑娘可以得救,但想想那被一筷擊斃的倉頡,恐怕等待夸父的是無窮無盡的追殺。夸父這般身高體大,神使又是御龍飛在天上,要找他不要太輕松!
宣夜正自這般想著,那無姕卻是不停催促,引得宣夜有些反感。本想把自己的顧慮說出來,或許這樣無姕也可以理解自己的困境,轉念一想卻是心中一驚。他考慮到的這些無姕或許并非沒考慮到,只是她心中只有自己的族人,夸父的生死并沒有放在心上。宣夜暗自搖頭,心說不要把每個人都想的這么壞,或許她是篤定夸父身手了得,可以將這六位神使一擊必殺……
“他們是什么人?”宣夜問道,知己知彼一直是他的作戰方針,尤其是這種敵強我弱的情況。
“神使,蛇族的……奴才!”
無姕已經憤怒地有些青筋暴起,不明白為什么宣夜不上去救自己的族人,反而在這里問這些常識問題。不過自己畢竟有求于人,只能為他解釋道,“這些本來也是你們人族的人,因為能力強且忠于蛇族,所以被蛇族選為神使。他們平時居住在昆侖山上,一旦蛇族有任務就會派遣他們進入大荒
宣夜點了點頭。他原本以為昆侖山上住的都是伏羲、女媧那樣的蛇族,第一次見著神使的時候還奇怪為什么下半身是人的雙腿而不是蛇的尾巴。現在看來神使其實和自己無異,只是能力方面在人族屬于拔尖的角兒,既然如此自己更不能倉促動手了……當下又問道:“他們有什么弱點?”
聽著問題無姕臉色極為難看,卻還是閉上眼睛,一閉就是很久。
宣夜見她不似在思考,猜測可能是用她們的“意識共享”能力搜索其他鮫人共享的神使相關情報,否則不至于花這么長時間。不由感慨這種能力真是厲害,每個個體都可以與云端相連,自主檢索、下載需要的信息。或許無姕語言能力這么好也是得意于此,畢竟對于她們鮫人來說,一個鮫人學會某個技能就等于所有鮫人都學會了。哪怕是每個鮫人學一句,之前她說多少來著,現存鮫人三萬兩千二百一十八位,一個鮫人一句就是三萬兩千二百一十八句。這樣的能力學習任何東西都比普通人類要快三萬多倍,有這樣厲害的能力現在卻是落得任蛇族宰割的下場,如果不是自己不思進取,只能說她們的對手,蛇族的能力,恐怕還要更為恐怖!
等了估計有五分鐘左右,無姕睜開眼睛搖搖頭:“沒有。”
宣夜沒有意外,如果神使有弱點想必這些蛇族早就反擊了,自己也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失敗也在意料之中。既然沒有可用的資料,自己又不愿意暴露夸父,那現在的問題就是自己要一對六,而且這六個每一個恐怕都是蚩尤+鼓+倉頡的身手,四舍五入也就是說自己要單挑二十個蚩尤,最好還不要讓這些鮫人族被戰斗誤傷……宣夜腦中快速計算著可能的對策,越想越覺得無解。
一旁的無姕見宣夜一直眉頭緊皺,又看遠處那神使見逼問不出結果就要再挑出一個族人受刑,怒道:“你還在等什么!”
“別急,我再想想。”宣夜不慌不忙道,現在這個時刻心慌則亂,當下手指點了下額頭,開啟天眼。
只見那六個神使一個個都是元炁充沛,雖然比不上夸父,但和蚩尤等人比強上不是一星半點。尤其是正在審問鮫人姑娘的那人,不僅元炁比其他人充沛,那白色的元炁蒸騰之中隱隱可見雷電閃爍,強勢至極。宣夜看看他們充沛的元炁直像長江大河,再看看自己那涓涓細流,硬拼肯定死路一條,還是得用些計策才行。
見宣夜還不行動,無姕狠狠推了下他,怒氣沖沖道:“再想人都死光了!想出來又有——”
“什么人?!”那審問的神使一聲大喝,徑直望向宣夜藏身處,兩人一下子噤若寒蟬。原來無姕氣急之下的一推讓宣夜忍不住撞到了前面的樹木,再加上無姕沒控制住的音量,兩人的位置頓時暴露!
宣夜見聽著喝問其他神使紛紛望向自己這里,連忙給夸父一個傳音,自己則彎下身子突然出手,將無姕背在背上,不顧對方驚詫跳出來道:“神使大人,是我!”
眾神使望著那樹林之中突然跳出來一個少年,背上背的分明是個鮫人,一時又喜又疑,那為首的審問神使面色稍霽,盯著宣夜道:“你是何人!”
“小人,小人只是這附近的山民。”宣夜背著無姕抬起頭來,一副謙卑的樣子恭聲道,“小人剛才聽到神使大人詢問這些魚兒是否還有同黨,想到不久前在西坡看到一個奇怪的東西躲在灌木叢里,就去扒了扒果然發現了這個老東西,趕忙背過來孝敬大人!希望大人能夠帶給伏羲女媧大人,惦記一下小人的好。”
此言一出眾神使雖然戴著頭盔看不出表情,但聽聲音明顯十分滿意,催著他趕緊送到前面來。
與此鮮明對比的則是眾鮫人,她們意識共享,自然知道無姕與宣夜相識經過,也從無姕的共享中知道宣夜還有夸父這一大助力,所以對這獲救都充滿期待。雖然之后宣夜一再推遲不愿讓夸父出手,眾鮫人卻像溺水之人見著一根稻草,即使知道稻草不一定能支撐自己,仍然會充滿期待一樣。
此刻見著宣夜把無姕直接供了出來,親手獻給自己的仇人,眾鮫人登時又失望又鄙夷。等到宣夜走過她們身邊不知誰帶頭啐了一口,其他鮫人紛紛一口接一口,盡皆啐在宣夜身上。尤其是背上的無姕眼看希望落空,自己身死不說自己這些族人再無自由之日,又是怒罵又是痛哭,接連捶打宣夜的背部,鮫珠如雨般滾滾而落,灑了一路。
一口口唾沫吐在身上,宣夜絲毫不以為意,只覺得這些鮫人姑娘一個個吐氣如蘭,還挺好聞。正要把無姕放下無意中瞥見那被電擊的鮫人姑娘,她沒有如其他族人一般唾棄宣夜,只是就這樣看著他,那眼神沒有憤怒,只有失望,一種幻想破滅后的失望,夾帶著期待又被現實摧殘的失望。宣夜看著于心不忍,心道一聲對不住了,轉而把無姕放下,自己則恭恭敬敬側立一旁。
眾神使見著無姕自是高興,不僅因為她是漏網之魚,還因為剛被宣夜背過來這一路哭的那叫一個琳瑯滿目,兩個神使一路撿過去只把四只手都捧滿了還不夠,只嘆鮫人真是越老越寶貴,這老東西哭起來比三個小姑娘加起來還多。
又是兩位神使走出,給無姕套上青銅器,無姕毫不反抗,任由他們動手,只在青銅器扣住的一剎那朝著宣夜臉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既是對對方的鄙夷,也是對自己有眼無珠的后悔。
最后一個鮫人被捉,為首的神使很滿意,見宣夜還不走不耐煩地揮揮手道:“你退下吧,我和這里的山神打個招呼,免你們一年進貢。”
“謝神使大人。”宣夜連忙作揖,道,“小人還有個愿望。”
“愿望?”照著往常神使自然不會和這種人族少年廢話,不過今兒心情好也就多問兩句,“什么愿望?”
“小人從小就對神使充滿向往。”宣夜不慌不忙,不卑不亢道,“今兒趁著機會想立個功勞,能蒙神使大人引領一下上著昆侖山拜見伏羲、女媧大人,得個神使的官職當當。”
“哈哈哈哈哈!”眾神使發出一串大笑,直像聽到什么了不起的笑話。那為首的神使差點岔了氣,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聲道:“好個癡心妄想的玩意兒,想當神使可不是抓個鮫人就可以的。”
“我明白。”宣夜點點頭,微笑道,“所以我還準備了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