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好了,她要驅邪便讓她驅好了……”見凝兒焦急的快要哭出來的可憐模樣,火如歌伸手在她的小腦門上輕輕點了一下,遂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般,開口道:“你不怕么?”
“怕?怕什么?”被火如歌指向不明的問題問的一頭霧水,凝兒眨巴著一雙純澈明亮的眼睛望著她,一臉的茫然。
“整個將軍府內人人見了本小姐不都是退避三舍繞著道走,都說本小姐是鬼上身,是從棺材里爬出來的不祥之人,你當真一點不怕么?”單手支住下巴,火如歌說的漫不經心,就連那雙姣好的眉眼之間也蒙著股懶懶散散的神態,像是她口中所提及人和事與她自己全然沒有半分關系般。
“……怕。”聽罷火如歌的問話,凝兒咬了咬粉嫩的嘴唇,沉默了好一陣子,才嚅囁出一個低的令人幾乎聽不到的“怕”字。但卻并沒有在這個字上做過長時間的停留,而是以一種極快的語速繼續道:“但凝兒喜歡小姐!”
聞言微怔,火如歌看著凝兒那副認真的模樣,一時間有些失笑。驀地,就在此時,門外赫然傳來了火老將軍那如同雷霆萬鈞般的憤怒咆哮,嚇得跟前的小丫鬟連連發抖。
“怕什么?本小姐既然敢做,就不怕他來興師問罪。”在凝兒身上輕輕拍了幾下,火如歌笑意盎然道:“去開門。”
聽到火如歌的吩咐,凝兒明顯的遲疑了一下,卻又不敢違抗,只得硬著頭皮打開了房門。
見房門打開,火宗義先是微愣在原地,他并沒有料到自己這個性情大變的二女兒竟會如此主動。可就在他胸中的怒火剛剛有所消減時,卻發現火如歌竟遲遲未曾踏出房門,那樣子,似乎是等著自己進去一般!
怒火爆棚,火宗義乃是兩朝元老!即便是當今圣上也要敬他三分,何曾受過這等窩囊氣!更何況,這個目中無人令他受氣的人還是府上最不受寵的女兒!這叫他任何咽得下這口氣!黑靴怒提,火宗義大步流星的沖進了火如歌的閨房內,這不進還好,一進更是令他腦門上的血管突突直跳,跳的那叫一個激情四射活力無限!
可不待他開口,房內悠然自得的火如歌卻拖著語調緩緩搶先道:“呦,慢著點,您可是兩朝元老,為我這么一個不受寵的逆子氣壞了身子那多不值當!”
“你……”蒼老的食指硬生生被火如歌一句話定格在半空中,火老將軍鷹目瞪圓,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一時間竟不知要怎樣將怒火發泄出來。
“別這么瞪著我,這要是讓姐妹們看見了,保不齊我會不會死個第二次第三次,這次我福大命大沒有死全乎,還能活著爬回來,至于下次,鬼知道我還會不會那么好命……”說著,火如歌臉上的笑意更甚,黑白分明的如水瀲瞳越過了面前的火宗義,徑直看向了他身后不遠處的蘇如意。“你說對么,我的蘇姨娘?”
猛然間被火如歌這么刻意的一點名,原本只想躲在火宗義身后擺擺樣子的蘇如意心頭竟生出一絲莫名寒意。盡管此時此刻,火如歌臉上滿含笑意,一雙姣好的眉眼也是彎如新月,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暗暗心驚。
捏緊了深藏于袖口內的素手,蘇如意勾起嫣紅的唇瓣,淺笑著迎了上來。
“老爺,何必與一個孩子家置氣。如歌許是因為前日里受驚過度,才會這般頑劣。依妾身之見,不如請個道士來家中擺陣做法,既可驅邪又可保宅,老爺您意下如何?”盡管蘇如意表面上是在為火宗義順氣,可事實上,她的目光卻從未離開過火如歌半分。
驀地,有那么一瞬,她竟感到火如歌也在盯著自己。慌忙挪開目光,她銀牙怒咬,掌心與后背盡皆浮起一層粘膩的冷汗!
“驅邪?我看可行!最好能在本小姐房前開壇做法,一舉兩得!”不等火宗義應允,火如歌倒是先于他給出了答復。
眉梢微挑,蘇如意看向火如歌的杏目里徑自掠過一絲微不可查的震驚。
她本以為,自己刻意提出驅邪保宅會令火如歌有所顧忌,可現在,這個嫡女二小姐的反應早已不僅僅是出人意料那般簡單,簡直就是高深莫測,根本看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好像完全就是在等著自己找人來驅邪一般……
心念電轉間,一股股莫名的恐懼感如同飄忽不定的蜘蛛絲般在蘇如意的心頭上繞了一層又一層,直到將她的整個心臟都密不透風的包裹收緊,讓她呼吸不暢,冷汗連連。
省事房內究竟發生了什么,怕是除了府內的孫管家與火宗義之外,再無第三個人知道。而蘇如意何其聰慧,只要看看這父女兩的反應便一目了然。正是因為如此,才更令她下定了除去火如歌的決心!就算不能要她的命,也要將這災星趕出火府!
銀牙暗咬,蘇如意揮手招來了將人找來的盈秀,簡單吩咐了幾句后,隨即轉身欲攙扶火宗義。卻不料,后者早已在家丁的攙扶下走出了老遠。
盯著火宗義的背影緩緩瞇起了一雙杏眸,蘇如意那兩只隱藏在衣袖內的素手在不知不覺間緊握成拳。
關好門,凝兒這才對著火如歌松了口氣。仿佛那個惹怒火老將軍的人是她自己,與火如歌這個正牌小姐沒有一點關系。
“小姐,二夫人當真找來了道士……”戰戰兢兢望向悠閑飲茶的火如歌,凝兒那張粉嫩的小臉已然皺成了一團,看上去儼然像只被擠壓過的粉白面團,即便是發愁的模樣也惹人憐愛。
“凝兒,本小姐都不急,你急什么?既然她蘇如意敢找個道士來確認本小姐是人還是鬼,那本小姐不陪她好好玩玩,又怎么對的起她的一片苦心!”像是刻意挑高了聲調,火如歌的語氣不無狂妄,卻總是帶著股令人陌生的陰鷙。
門外,一高一矮兩個身軀狠狠一震,明顯是為火如歌那番話所震驚。兩人相視一眼,心底幾乎是同時生出了相同的想法,那便是,蘇姨娘的懷疑不無道理。從火如歌爬出棺材的第一刻起,她們就再沒從這個愚鈍小姐身上占到任何便宜。那陌生的凌厲眼神,陌生的狂妄語調,以及高調的行事風格,根本就是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