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深圳產業升級由自發到自覺的跨越
經濟的結構性調整有賴于長期上升、永不停滯的高新技術產業化的形成過程,而高新技術產業化又有賴于一個更深刻層次的優秀制度做支撐。深圳的高新技術產業恰恰是基于這一邏輯發展起來的。
(1)借力香港制造業北移,深圳科技產業起步
深圳的高新技術產業發展實際上經歷了一個由自發到自覺的過程,而深圳市政府推廣的一系列支持高新技術產業發展的政策措施,也明顯起到促進科技產業發展的作用。后面將專門探討深圳市政府既發揮引導職能,又強化企業創新主體地位的規劃思路。
改革開放后最初的十年,深圳經濟高速發展基本得益于毗鄰香港的地理優勢。20世紀末,世界經濟格局發生了重大演變,國際資本流動和產業梯次轉移為全球經濟帶來巨大的活力。90年代初,香港制造業完成北移,推動深圳乃至珠江三角洲地區形成了新的制造業產業帶,使該地區成為世界經濟格局中最富活力的增長點。1985—1998年,深圳的工業企業由609家上升到2077家,增長2.4倍,1998年年末職工數增長了2.6倍,工業固定資產投資規模增長3.3倍。
香港制造業北移過程中也為深圳帶來了香港制造業已具有的現代化生產工藝和技術、現代化管理方法和經營機制、國際市場生產競爭的信息,以及按國際慣例運作的市場意識,為深圳建立工業體系和完善市場體系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然而,香港制造業與珠江三角洲地區制造業的結合只是一種低層次的結合。香港的資金、市場網絡與珠江三角洲地區的土地、勞動力形成低水平組合,生產主要滿足國外對勞動力密集型產業的需求,無論技術、管理、質量都比香港原來的制造業平均水平要低。深圳市政府在20世紀90年代初就針對“三來一補”企業提出轉型提高的若干需求,這些政策主張實際上蘊含著對產業提升到較高水平的一種追求和期望。深圳市委、市政府適時地做出了轉變產業發展戰略方向的抉擇,有計劃地收縮了在當時發展勢頭很好的“三來一補”企業,集中財力、人力、物力發展以電子信息、新能源、新材料和生物技術為代表的高新技術產業。這是深圳市委、市政府抓住歷史的機遇,做出的一個英明的戰略抉擇。
“八五”期間,深圳提出“趕龍”計劃,也就是追趕“亞洲四小龍”,開始重視產業規劃的編制和政府產業政策導向;“九五”期間,深圳明確提出要打“高科技牌”,要建成高新技術產業開發生產基地,實施“形成一批主導和支柱產業、一批企業集團和一批名優拳頭產品”的“三個一批”戰略,集中力量發展先進工業,形成計算機及其軟件、通信、微電子及基礎元器件、光電一體化、視聽、重點輕工、能源7個主導產業。1998年,深圳工業總產值達到1848億元,位居全國大中城市第五位。其中高新技術產品產值655億元,占工業總產值比重的35.4%。深圳已經成為全國發展高新技術產業的重要基地。
從1990年到2001年,深圳高新技術產業產值占工業總產值的比重由8.1%提高到42.3%,第三產業也同時快速發展。深圳的工業化從早期外向型經濟增長階段逐步向現代經濟增長階段邁進。
(2)政府定位清晰,重點發展高新技術產業
深圳決定發展高新技術產業,是由當時國際大背景、國內形勢和深圳實際情況決定的,實踐證明深圳的選擇是正確的。
由于深圳構建了較為穩固的工業體系,1997年的亞洲金融危機并沒有給深圳經濟體系造成致命的沖擊,但深圳已經從這場危機中看到發展高科技產業的重要性。從產業結構方面看,金融危機之所以首先主要沖擊東南亞地區,與這些國家勞動密集型產業和資金密集型產業集中,實行出口導向的發展戰略,而對發展高附加值的高新技術產業重視不足密切相關。有了這些印證,深圳市更加堅定了發展高新技術產業的決心。
雖然,深圳高新技術產業在21世紀初已經形成一定規模,但大量核心技術、高端技術仍然掌握在發達國家的手中,企業只能賺取微薄的利潤。與此同時,深圳面臨著土地不足、能源不足、環境承載力不足的種種制約,加上國際原油、原材料價格不斷上漲,對外向依存度較高的深圳工業經濟產生了比較明顯的影響,因此,深圳進入了“工業產業結構調整升級,由速度型向效益型轉變”的轉型期。
2006年1月,深圳市委、市政府正式出臺《關于實施自主創新戰略建設國家創新型城市的決定》。這是繼2004年之后,以鼓勵創新為主題的又一個“一號文件”。兩個“一號文件”相銜接,標志著深圳市完成了從產業發展戰略到城市發展主導戰略的歷史轉變,勾畫出了創新型城市的路線圖。深圳從過去依存度高、效率低下的外向型、粗放型的經濟發展模式,逐漸走上自主創新發展高新技術產業、建設自主創新型城市的道路。
2008年爆發了全球金融危機,深圳更加清醒地認識到在新一輪的經濟發展周期中,技術變革是經濟增長的主要來源。次貸危機的根源是美國經濟脫實向虛。為了制止經濟危機進一步惡化,美國通過量化寬松和對大型金融機構實施國有化政策,穩住了陣腳,然后啟動再工業化,恢復經濟“造血”功能,力挽經濟敗局。2008年以后,發達國家保護主義抬頭,直到多哈回合貿易談判失敗,世界貿易組織受到了成立以來最為嚴峻的挑戰。
在這樣一個國際背景下,深圳對生物技術、互聯網、新能源、新材料、新一代信息技術、文化創意、節能環保等新興產業進行重點布局。2014年,深圳獲批建設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積極開展創新政策先行先試,引導企業加大創新投入,規劃、覆蓋產業結構,引入、培養方方面面的人才,加速布局研究型大學,創建國家重大創新載體和平臺。深圳的創新環境進一步優化,創新發展的后勁增強,一個更具競爭力和影響力的創新示范區已初具雛形。
這一系列政策為深圳的自主創新事業保駕護航。近年來,深圳的創新型經濟發展勢頭良好。2019年,全社會研發投入繼續超過1000億元,生產總值比重保持全國領先;全市高新技術產業實現產值26277.98億元,同比增長10.08%;實現增加值9230.85億元,同比增長11.26%;深圳高新區綜合實力連續3年位居全國第二;專利申請量261502件,同比增長14.39%;專利授權166609件,同比增長18.83%,每萬人發明專利擁有量、有效發明專利五年以上維持率、PCT(專利合作條約)國際專利申請量連續多年位居全國各大城市首位。深圳高質量發展基礎更加牢固,科技創新的支撐引領作用愈加明顯。
2020年1月2日,第九屆管理決策效率評價研討會暨《2019中國地方政府效率研究報告》發布會,發布了2019年中國地方政府效率排行榜。其中,廣東省位列2019年中國效率“十高省”第四名;深圳位列2019年中國效率“百高市”第一名。長期以來,深圳以市場化、法治化和國際化為目標,力推多項改革,簡政放權,優化辦事流程,在全國率先推進商事登記配套制度改革,簡化創立公司流程,大大激發了來深創新創業人的熱情。
(3)提升創新能力,步入創新驅動軌道
深圳建市之初,科研院所數量為零。1996年,清華大學與深圳市政府大膽創新,共建深圳清華大學研究院,開啟了我國新型科研機構的嶄新發展模式。
2006年,深圳抓住中科院調整全國科技資源的良機,辦起了中國科學院深圳先進技術研究院(以下簡稱“深圳先進院”),從而有了首個國家級科研機構,很快發展成深圳源頭創新生力軍和人才高地。鑒于此,深圳市政府對擁有超前眼光和充滿活力的新型科研機構情有獨鐘,隨后創辦了大數據研究院、深港腦科學創新研究院(以下簡稱“深港腦院”)、鵬城實驗室等創新載體。
從世界各國的經濟發展規律看,在經濟發展到中等收入水平時,往往會面臨中等收入陷阱和經濟增長動力不足的風險。能走出中等收入陷阱的國家都在科技創新方面投入了很大力量。目前,我國的人均國民生產總值已經邁入中等國家收入水平,也面臨著經濟增速放緩、環境污染等問題。中央已經提出了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有的地方轉型會快一些,有的地方轉型會慢一些。深圳作為改革開放的排頭兵,經濟轉型升級與創新發展方式為其他城市提供了可借鑒的經驗。發達的市場化環境、完善的制造業鏈條、活躍的創新創業氛圍、優秀的企業家群體……在解讀深圳創新模式時,深圳的創新優勢已被共知,但深圳市政府卻對深圳的創新環境有異常清醒的認識。他們在多個公開場合提到,深圳在土地、空間、稅收、人才引入、公共服務平臺建設等多個領域,都或多或少存在制約創新發展的政策性和制度性障礙,要想辦法盡快解決,切實為創新企業創造良好的生態環境。
深圳本地媒體在自我剖析創新短板時指出:深圳高等教育和特色學院建設取得長足發展,但如何打通科研成果和市場的壁壘,將科研成果轉化為產業增加值,仍需要體制改革和創新發展。作為全國首個出臺民營科技企業發展條例的城市,深圳在創新驅動發展上率先“吃螃蟹”,但發展至今,掣肘創新驅動的政策和體制障礙依然存在。
根據邁克爾·波特的經濟發展階段理論,經濟發展可以劃分為要素驅動、投資驅動、創新驅動和財富驅動四個階段。用通俗的話進行解釋,要素驅動是常說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投資驅動是形象的“修馬路,建高樓”,而創新驅動則是注重內生增長,好比汽車安裝了一臺能夠自動補充能量的發動機。作為我國創新驅動先行一步的城市,深圳已初步跨越了要素驅動和投資驅動發展階段,進入通過技術進步提高全要素生產率的創新驅動發展新階段。深圳已步入創新驅動軌道,經濟增長方式由要素驅動向創新驅動轉變,成為國內創新驅動發展最典型的城市。
十多年來,深圳的科技創新事業主要體現在企業積極開展自主創新,創新成果絕大部分屬于跟隨創新的范疇,這屬于科技創新的“1.0版本”。未來,深圳市政府將加大對國家實驗室、研究型大學等科研基礎設施的投入,打造一批高端的創新平臺,吸納具有攻堅能力的核心團隊,更注重源頭創新能力的建設,努力將科技創新的水平和規模推向新的高度,向世界一流看齊,這好比科技創新的“2.0版本”。唯有得到來自國家層面的支持,打破制約科技創新的種種壁壘,創新要素才能自由流動,創新核引擎才有可能激發出“核效應”,催生一批原創性的科技成果,筑就深圳國際一流創新中心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