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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她舍不得

謝蕪悠靠在他的懷里,眉心微蹙:“是,我正想同你說,我在他們身上感覺到了巫力。”

“巫力?難怪,我自認(rèn)在蠱之一道頗有心得,卻一直琢磨不透,這蠱人是怎么養(yǎng)出來的。”穆沉熙想明白了什么,“所以,當(dāng)初有巫族中人在背后推動了巫變?”

謝蕪悠的面色有些蒼白,“對自己的族人下手,還把手伸到了中原,此人或者說巫,很危險(xiǎn)!”

穆沉熙摟緊了她,“別憂心,我們現(xiàn)在去的地方,也許能查到一些線索。”

謝蕪悠面色稍安,“嗯。”

——

滿頭銀絲前丞相林甫只穿著一身布衣,看向謝蕪悠的眼神滿是慈愛:

“老朽正想去拜見國師,不想國師卻先一步過來,也算緣分。”

謝蕪悠躬身行下一禮:“幸而來了,蕪悠一介小輩,怎么能勞林相往而見之?”

林甫連連擺手,“國師抬舉了,老朽如今只是一介布衣,靠著幾個(gè)弟子孝順度日罷了。”

穆沉熙親手為他斟了一杯茶,“林相自謙了,您德高望重,桃李滿天下,自會名留青史。”

林甫眼里閃過一絲痛色,“若真有德,便不會教出滕介那般的弟子了,更不會輕信將相府勢力盡數(shù)予他,以至于釀出大錯(cuò)。罷了罷了,想來青史自有分辨。”

穆沉熙連忙寬慰:“滕介是走了極端,林相能在他當(dāng)權(quán)時(shí)與他斷絕關(guān)系,劃清界限,已足見氣節(jié)。”

謝蕪悠恭敬道:“說到這里,蕪悠想請問林相,我外祖母翟嬋的性命,是不是您保下來的?”

聽到這個(gè)名字,林甫一恍神,仿佛陷入了什么回憶之中,嘴角勾起一抹輕輕的淡笑,反而問謝蕪悠:

“她這些年,過得如何?”

雖然未答,但看他這神色,應(yīng)當(dāng)是他救下的不錯(cuò)了。

謝蕪悠看著他,情緒復(fù)雜:“想來林相之前派人在城中找我,也是為了這句話吧。”

林甫自嘲地?fù)u了搖頭,飲下一口茶:“一別兩寬,音訊全無,為著這句話,老朽已經(jīng)等了五十年了。”

謝蕪悠面露不忍:“外祖母身體康健,精神看著也好,在十陣山內(nèi)時(shí),容貌還如年輕時(shí)一般無二,至于她這些年過得如何,蕪悠自小在北國長大,也不太清楚。”

林甫咧嘴笑著,“還和當(dāng)年一樣啊,真好,真好。”

他笑著笑著便濕了眼眶,掏出一塊布手帕狼狽地擦拭,聲音里帶著哽咽:

“那日我在十陣山下等了她一天一夜,我以為她愿意的,可終究是我會錯(cuò)意了,是我擾了她的修行,僅此而已。”

謝蕪悠忙道,“如果您愿意,蕪悠可以帶您回十陣山和外祖母見一面,把話說開。”

“罷了,這輩子都錯(cuò)過了。”他擦干眼淚,神色稍微平靜了些許,看向謝蕪悠:“當(dāng)年我以命要挾滕介,才只保下了你外祖母一人的性命,國師與王爺前來,除了此事,可還要問別的?”

謝蕪悠額首:“倒是還有一事,我們發(fā)現(xiàn),滕介所培育的蠱人體內(nèi)有巫力,所以想請問您,知不知道他當(dāng)時(shí),可有與哪位巫女有交集。”

“他與巫女有交集?”林甫卻是面露驚詫:“這倒是怪了,他分明厭惡巫族至極,又怎么會與巫女有交集?至少,老朽和弟子們,是從未發(fā)現(xiàn)端倪的。”

他緊接著看向穆沉熙,“但若是暗中聯(lián)系的,或許王爺府上的兩位小姐能知曉一二,滕介當(dāng)時(shí)對尋香尋雙,倒真是視如己出。”

穆沉熙如遭雷擊,忙打量謝蕪悠的神色,謝蕪悠也同時(shí)看向他,兩人視線相撞的一刻,又紛紛心虛地挪開。

穆沉熙早就在謝蕪悠進(jìn)王府時(shí)便把滕氏姐妹送到別院了,理由是怕她知曉自己為她所救,以為他的喜歡是為了報(bào)恩。

因此這段時(shí)間,他也從未向她提過這兩位妹妹。

如今再看,卻有幾分做賊心虛的意思。

謝蕪悠也不知道自己該是個(gè)什么反應(yīng),她不知道為何他沒提過滕氏姐妹,但這件事是她自己查到的,在穆沉熙那里,她該是不知道此事的。

不過,他為何不提滕氏姐妹?

是怕她猜出他失魂了一年,是去奪舍了李謹(jǐn)嗎?

還是有什么別的原因!

兩人相差甚遠(yuǎn)的思路又詭異地重合在了一起,視線再次交匯,一個(gè)是氣勢洶洶,一個(gè)滿眼無辜。

“怎么了?”見二人之間氣氛微妙,林甫問道。

“林相說得有理,是熙舍近求遠(yuǎn)了。”穆沉熙忙轉(zhuǎn)向林相,恢復(fù)了一貫的整肅。

兩人禮數(shù)周全地從林甫家里退出來,一前一后地上了馬車,當(dāng)車簾落下時(shí),端莊得體的二人立馬換了一副面貌。

穆沉熙可憐兮兮地扯著謝蕪悠的衣角,“你聽我解釋。”

謝蕪悠沉著臉看他,“好,你先狡辯。”

“我……不是狡辯。”穆沉熙悶聲道。

“快說,哪來兩個(gè)妹妹!”謝蕪悠先發(fā)制人,鉗住了他的下巴。

穆沉熙不敢耽擱,語速飛快:“是滕介收養(yǎng)的兩個(gè)女孩,按他被生祭的那對雙胞胎取的名,當(dāng)初我去滕府偷證據(jù)時(shí)她們幫過我,滕介伏誅后她們處境尷尬,我便認(rèn)她們作義妹護(hù)了起來。”

“為何沒聽你提過,也未見到她們?”謝蕪悠瞇起了眼,突然寒光乍現(xiàn),“也沒聽府中任何一個(gè)人提過只言片語!穆沉熙,你分明有意瞞我!”

“不是,不對,是,我有意瞞你,前一年我得失魂癥,是她們?nèi)ナ嚿较蚰闱蠓渚认碌奈遥晌覍δ阋灰婄娗椋幌胱屇阌X得我是為了報(bào)恩,因此才瞞下了她們的存在,絕不是因?yàn)閯e的原因!”

謝蕪悠微張著嘴,難掩驚訝:

“王爺真是才思敏捷,能這么快編出這么完善的理由。”

“我真的,字字屬實(shí),你信我。”穆沉熙握住她的手,眼含乞求。

“那你保證你再也不騙我。”謝蕪悠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我保證。”穆沉熙不假思索。

謝蕪悠勾起唇角,“好,那我問你,之前一年,你的魂魄去了哪,做了什么?”

穆沉熙看著她,眼里閃過一絲掙扎。

謝蕪悠反抓住他的手,堅(jiān)定地望進(jìn)他的眼里。

穆沉熙鄭重道,“悠兒,我不騙你,但這件事于我十分重要,非輕易可以宣之于口。”

他攬住她,帶著些眷念:“也許你知道后就不愿再親近我了,所以即使是這樣的事實(shí),你還想知道嗎?”

謝蕪悠失笑,“經(jīng)你這么一說,我反而更想知道了。”

穆沉熙的聲音里透著不安:“悠兒,我沒有玩笑,我真的很怕,你知道后,會不理我。”

“哈哈。”謝蕪悠不禁笑出聲,在他看過來之前緊緊抱住他,不讓他看見眼里的濕意。

“怎么了?”穆沉熙也回抱住她,溫聲詢問道。

“我只是發(fā)現(xiàn),我們兩人都很愛隱瞞對方。”謝蕪悠想起過去,她隱瞞李謹(jǐn)?shù)模墒敲帧?

而且不止名字,但凡她認(rèn)為會讓他離開的,她都會瞞下,一如他的身份,一如預(yù)見之境。

可惜最后,想留下的還是沒能留下。

如今,如她所愿,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那個(gè)換成了他,為了不讓她多心,他隱瞞自己失過魂,為了留住她,他隱瞞自己作為李謹(jǐn)活過。

可是,好像,愛的更多的都是他,更痛的也是他。

穆沉熙攬緊了她,像是擁住人生最后一抹溫暖:“對不起,我不會再隱瞞你了,你想知道的,我全部告訴你,是去是留,你選。”

“我知道的,你瞞我是因?yàn)樵诤跷摇!敝x蕪悠突然釋然了,“其實(shí)我們都錯(cuò)了,我們都不知道,對方有多在乎自己,有多想和自己在一起。”

她放開他,退開身捧住他的臉,眼含珍重:

“沉熙,我也很在乎你,我也很想和你在一起,我的心和你的心,是一樣的。”

她靠近他,貼住他的唇齒,眉心相觸。

絲絲縷縷的紅光沒入他的眉心,拆開了那堵墻,將最后的回憶釋放在他的腦海。

從堅(jiān)定地推開她,到北沙城重逢,到登基為帝,到皇陵拜堂,再到生離死別。

一切的一切,他都想了起來。

交纏的唇齒外,熱淚融為一片。

“對不起,我瞞了你好多事,我的名字,我嫁孟謙的真相,你的身份,我都瞞了你。”謝蕪悠看著他的眼,聲音哽咽,“最后一件,我沒嫁過別人,我只嫁過你,也只喜歡你。”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穆沉熙自己流著淚,手卻不斷擦拭著她的臉頰,“都是因?yàn)槲也缓茫夜砻粤诵母[,低估了你的情意,我自負(fù)又討厭,自以為都是為你好,還將你一人丟下,自己去死。”

“你知道就好,你這個(gè)混蛋!”謝蕪悠在他胸前重重錘了兩下。

穆沉熙任她動作:“我是混蛋,你怎么打我都行,只要你心里舒服。”

“不打了,打壞了心疼的還是我!”謝蕪悠擦干眼淚,氣鼓鼓地坐到一邊,悶悶道:

“你知道你祭天后我是怎么過來的嗎?可重逢后你卻不愿意認(rèn)我,還想著重新來過,我不該吊著你,不該讓你嘗嘗我以前的感覺嗎?”

穆沉熙緊緊環(huán)住她:“該,你做的對,你再讓我揪心多久都不為過,不及我傷你萬一。”

“對,我原先也是這么打算的,可是我心還是太軟,一見你難過,便舍不得了。”她側(cè)身扯了扯他的臉頰:

“都怪你爹娘給你的這副皮囊太好看了。”

穆沉熙內(nèi)疚難當(dāng):“都是我不好,你若不解氣,可能再把我的記憶封住?”

謝蕪悠靠在他的懷里,“不行,本來就不聰明,再折騰幾次傻了怎么辦?”

“沒關(guān)系,如果你愿意負(fù)責(zé),我不介意變成傻子。”

“不負(fù)責(zé),但我會把你賣個(gè)好價(jià)錢的。”

他笑著去啄她的唇角,“被你賣了我也甘愿。”

謝蕪悠勾住他的脖子,紅著臉道:“我不賣你,以后,我們好好的,不要再分開了。”

穆沉熙摩挲著她的面頰,“好,我們?nèi)缃窨啾M甘來,便不要再分開了。”

謝蕪悠定定地看著他:“生死也相隨。”

穆沉熙愣了一下,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決定一般,勾起了唇角,答她:

“好,生死也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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