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西堂內(nèi)，寧家人站在各的位置上，沉默不語。

兩旁各站著一列執(zhí)杖官差，身后是黑壓壓的圍觀百姓，都手拿瓜子，對接下來的升堂審理拭目以待。

“威……武……”急促的杖聲突然響起，伴隨著官差們整齊劃一地頌唱，讓人的心里陡然一凜，也對這鬧劇般草率的升堂提起了一絲敬意。

兩個(gè)身著官服的年輕男子一前一后從后方走上主位，后面的人身量嬌小腳步迅捷，邊走還邊在紙上寫著什么，看那清秀的眉眼，正是元如一。

走在前面的那個(gè)，寬松的官袍被一根腰帶緊緊束著，頭上的官帽戴得漫不經(jīng)心，落下鬢邊的幾綹散發(fā)，一雙桃花眼泛著惺忪的淚光，他沒精打采地往堂上一坐，朝元如一輕輕招了招手，一張?jiān)敱M的卷宗便輕輕地落在他的手上。

他邊打哈欠邊去看卷宗，顯而易見地毫無準(zhǔn)備，堂上卻無人敢說道一二，只因他的位置乃此次審理中頭等重要的。

然百姓們已然嗑著瓜子對他議論紛紛，卻不是因?yàn)樗亓ⅹ?dú)行地行事態(tài)度，而是那張過分年輕的臉。

“這是府尹大人？正四品的大官？也太年輕了點(diǎn)！”

“可不，這位梁大人十六歲考取狀元，今年二十又一，就已做上了正四品府尹，嘖嘖，天縱奇才，前途不可限量啊！”

一名瞎眼道人搖了搖手里的招牌：“這位可是豫縣神童，依貧道看他之所以福運(yùn)加身，都是因?yàn)檫@個(gè)名字！

相傳梁家商賈世家，梁員外卻希望家里出個(gè)正兒八經(jīng)的讀書人，因此梁大人出生后，他便特意找到我道門中人測名，希望他以后能高中一甲，官運(yùn)亨通。

果不其然，用了我道家黃老之術(shù)取出的名字，即使是商賈世家，也能出一位才高八斗的狀元！

所以各位，好的名字真的可以改變?nèi)说囊簧?

貧道測名不收千兩，也不收十兩，甚至不到一兩，只要五十文，五十文便可以改變命運(yùn)……”

道人正說得起勁之時(shí)，一個(gè)白嫩的手捏著紅繩串起的五十文遞到他的面前。

他瞎掉的眼睛一亮，朝那個(gè)方向抬了抬頭，原來是一位戴著帷帽的姑娘。

迅速地收好銅錢，他咧嘴笑開，露出一口黃牙：“姑娘測名嗎？”

謝蕪悠搖搖頭：“不測名，只是想請教一下是什么好名字讓這位商賈出身的梁大人高中一甲？”

道人的臉紅了紅，將銅錢快速收入懷里，眼珠子左右瞟了瞟，輕而快地說出兩個(gè)字：

“甲一?！?

“啊？”謝蕪悠疑心自己聽錯(cuò)了，“我是問他的名字，不是中了什么。”

道人有些難堪：“就……甲一?！?

謝蕪悠還沒反應(yīng)過來，堂上梁大人已慢悠悠開了嗓：

“下官梁甲一，星會(huì)府尹，此案由我主審，見過諸位。”

他起身抱了個(gè)拳，不知是不是謝蕪悠的錯(cuò)覺，他好像往這邊看了一眼。

那瞎眼道人哂笑：“就叫梁甲一，如何？是不是簡單直接，不過還是有門道的……”

周圍人哄笑著打斷了他：“不用五十文，我們自己也會(huì)取，道長去別處積德吧?！?

那廂堂上，梁甲一輕咳了兩聲：“在開審前，本官先提醒各位父老，錢財(cái)難賺，莫遭人騙，謹(jǐn)慎花費(fèi)，合理娛樂。”

謝蕪悠一愣，這么遠(yuǎn)的距離，周遭又嘈雜，他高坐堂上，難道還真能聽見不成？

而站在他側(cè)下方的寧遠(yuǎn)已經(jīng)察覺到了一些不同尋常。

他看著梁甲一年輕的臉，心里有些打鼓，此人也算名噪一時(shí)，眼光毒辣，斷案如神，曾得城主親口嘉許。

他也曾試過攀附，卻連他的面都沒能見上，正應(yīng)了傳聞所言的心高氣傲。

但傳聞還有一條——

非大案、奇案不接。

寧家一個(gè)簡單的小案子，他又怎么會(huì)看得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