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鴻一手搶過梁生手里的酒壺，恨鐵不成鋼道：“不過是這點挫折，你看你成了什么樣，如果紅藥還喜歡你，你就去將人搶回來，如果她不喜歡你了，你也犯不著為她難過，該怎么過今后還是怎么過?！?

“還我。”梁生醉得東倒西歪，他將酒像水一般灌下，看著鳳鴻快要哭了出來：“她本來就沒喜歡過我，之前是秋官，后來是蕭瑯，我算個什么東西，不過是她無聊時的慰藉罷了，不過是她和秋官已經反目成仇，她又剛好不討厭我，所以才答應嫁給我。我在她眼里，本來就什么都不是?？墒撬矚g誰都好，為什么要喜歡蕭瑯那個人渣，她跟了他，如何能有好日子過？也許過不了一年，她就被他折騰死了，我如何能放心？”

鳳鴻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得同他一道喝了一杯一杯的酒。

“呵呵呵，漏滴到三更，思人入夢沉?？上鍓衾?，年年紅藥生?！?

可惜清夢里，年年紅藥生，紅藥，你到底是為什么？難道你真的愛上了蕭瑯嗎？

“鳳鴻姐姐，不好啦！”門外一個剛總角的小生進來拽著鳳鴻就跑，邊跑邊道：“殿下找你找得好辛苦，你再不去他就要把戲班砸了，快點快點。”

鳳鴻將他的手甩開道：“我自己走，別拽我，難道你家殿下沒同你說過男女授受不親么？”

到了前廳，鳳鴻還沒走進去，便看到里面跪了一地，齊聲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倍曇糇畲蟮?，是一個瘦削蒼白的和尚，看起來倒有些名士風范。。

鳳鴻本著一貫敏銳的感覺，肯定是有有趣的事情發生，而且，皇上也來了嗎？皇上也來顧苑看戲，真是太長臉了，可是他來看個戲而已，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鳳鴻悄聲對蕭梧的小廝道：“你們皇上，真是為老不尊，來看戲竟然還摟著一個女子……那是……小憐！”

那個在皇上懷里嬌嬌怯怯的女子，竟然是小憐！她非常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為什么皇上會來這里看戲，小憐到底讓蕭梧幫忙做什么？蕭梧一大晚上巴巴跑來這里，難道……不可能，小憐怎么可能主動想嫁給皇上呢？

鳳鴻待待站在外面，親眼看到皇上將小憐封了淑媛，看到蕭楓差點發瘋，看到蕭梧全程無意外地站在那里，看到皇上將小憐帶走了。

怎么會這樣，她以為小憐只是和蕭梧，蕭楓有私情，從來沒想過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

她叫她，她全當做沒聽到，高傲地邁進了轎子，從此，與顧-苑再無關系。

她走到蕭梧的轎前，蕭梧解開了嬌簾，淡淡道：“她本是孤女，要靠賣身才能葬父，如今也算是飛黃騰達了，你不必難過，這是她的造化。”

鳳鴻難以置信地看著蕭梧：“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嗎？”

蕭梧不置可否，倒是蕭權帶著那個和尚走過來，非常得意：“皇兄，這回可是讓我得了頭功，你看你啊，和三弟六弟天天在這顧苑混，偏偏讓我撿了這個功勞，你說你是不是傻得可以？”

蕭梧輕輕一笑道：“為兄真是甘拜下風，也只能道一聲恭喜了。特別是恭喜您身邊這位……大師，招魂十載，終于要飛黃騰達了。不過，我倒是要提醒二弟一句，如今正是北伐好時機，也不知道二弟想將出兵時間拖到什么時候？若是二弟怕死，愚兄倒是可以替你上戰場。”

蕭權輕蔑地大笑幾聲：“我的哥哥啊，只可惜你是個弱不禁風的殘廢，上了戰場只怕連刀都舉不起來，不然我倒是可以讓你當先鋒，可惜啊，可惜，你天生便是一個廢物?！?

“哦？原來我在二弟的眼中是一個廢物，那很好，只是二弟，可惜我這個廢物是讓你最頭疼的，不然，你也不會遲遲不敢出兵吧？”

“你！”蕭權有些氣急敗壞：“我還怕了你這個軟腳蝦不成，你且給我等著?！?

鳳鴻聽完兄弟倆的罵戰，才不確定地問：“你說，這一切都是蕭權造成的？”

“你既聽到了，又何必來問我，我且告訴你，有的事既然發生了，你我也改變不了，還不如順其自然。”

“那招魂是怎么回事？小憐怎么會和招魂扯上關系？”

鳳鴻再要問什么，他已經道了起轎。

宮門一入深似海，鳳鴻看著開心得不知所措的班主，只能搖搖頭，到自己的房間里去，這么開心的一件事，讓他們忘了她已經回來的事實，也許她離開的這幾天，他們也不曾著急過吧。

她只想到房里好好睡一覺。

好久沒有回房間了，屋里已經落滿了灰塵，鳳鴻也沒點亮油燈，直接趴到了床上。

紅藥成了蕭瑯的侍妾，小憐成了皇上的妃子，今天本該是紅藥和梁生成婚的日子，大家準備了許久，他們一繡喜服，剪窗花，扎燈籠，班主還給他們置辦了田地，只希望他們能夠成為幸福平凡的夫妻，可是如今，為什么一切都變了。

顧苑是戲班，自然少不了吹吹打打的東西，鳳鴻隨手拿到了一把簫，回顧起蕭梧今日教的蘭陵令，慢慢地吹了起來。

蘭陵令起，亂世降臨，難道現在還不是亂世嗎？

“吵死了！”

“誰！”鳳鴻嚇得一個機靈，手中的簫應聲落下，她將床頭的油燈點亮，四處看了一圈，待到往地上看時，才忍不住笑了出來：“我的天呀，王爺，您怎么睡地上了，還睡我房里，你這是要毀我清白嗎。”

蕭楓從地上爬起來，半點不避諱地坐在鳳鴻床上，很是自然：“你還有什么清白，在我們眼里，你們這些唱戲的和那些青樓女子沒什么兩樣，都是在外面拋頭露面的，臉都不知給多少人見了去，還有什么清白可言。”

鳳鴻聽了自是很生氣，可他說的也是實話，大梁不比北魏民風開放，女子極重名節，只要在外面拋頭露面了，便是那下賤的女子，與士族提鞋都是不配的。此乃風氣使然，也怪不得他?？伤€是有些不快：“我以為同王爺相識這么久，王爺雖平日放浪形骸，卻也不懼世俗眼光，故鳳鴻冒著被皇上怪罪的危險與王爺結交，今日王爺倒是讓鳳鴻見識了，既然王爺不喜鳳鴻這樣的女子，慢走不送?！?

蕭楓氣哼哼地偏過頭，許久道：“是我錯了，你別拿這些話埋汰我，我都被你們這些戲子耍得團團轉了，哪里敢小瞧了你們?！?

鳳鴻聽他這賭氣的語氣，頓時知道他說的是小憐，但小憐的事她還沒有弄清楚，不好隨便說。

“才剛與我海誓山盟，轉眼便投入大哥的懷抱，想是大哥沒理她，便去找了蕭權，才巴巴地將父皇請了來看戲，我哪里知道她存了這樣的心思，原來她是嫌我這枝低了啊，不愧是戲子?！笔挆髟桨l說得肆無忌憚，完全沒注意到鳳鴻黑下去的臉色：“氏族歷來重出生，少不得給她編個士族的身份，將來她連自己的姓都不能有，即使飛黃騰達了，祖先也享受不了半點榮蔭?！毕雭硭菍@件事情非常氣憤了。

鳳鴻聽罷鼓掌道；“不錯，王爺的這番話，倒是讓我發現了一個事實，王爺您對小憐，并不是那么喜歡吧？”

“誰……誰說我不喜歡了？”蕭楓明顯有些不知所措。

“鳳鴻有一個猜測……”

“王爺和太子關系一向要好，太子在顧山代父出家，得紅顏知己無離，無離才情美貌俱佳，新詩吟罷，文章寫就，紅袖添香?？上В幸惶?，王爺去看望兄長，也見到并喜歡上了無離，我說得對嗎？”

“你這小機靈鬼。”蕭楓伸手狠狠一敲鳳鴻的額頭，眼里是看不懂的深意：“不錯，我是喜歡無離，可是我也從未將小憐當成替身，無離和她，除了相貌，一點都不像。無離喜鬧，小憐喜靜。無離就像一個假小子，而小憐一舉一動如同大家閨秀。我原想，這一次是我先遇到她，那么，我可以先喜歡她了嗎？可你今晚點醒了我，她不是無離，即便長得再像，她也不是。而我，一直沉迷在對無離的思念中沒有走出來，卻忘了憐取眼前人?！?

“得了，王爺，您的眼前人太多了，您有的忙了，您哪，就趕快回去憐取眼前人吧！”

蕭楓大笑幾聲道：“我過幾天來找你喝酒。”

鳳鴻躺在床上，想著蕭梧練劍的風姿，便如那天上的星星月亮般，也許將來她不唱戲了，成為一個普通的婦人，天天在月下搗衣，只能抬頭看看天上的星星，那時，她便會忘了星星月亮的光芒。

“大事不好了，快走！”迷迷糊糊間鳳鴻被人拉起來，睜開迷迷糊糊的睡眼一看：“梁生？怎么啦？”

只見梁生穿著黑衣，拿著一把劍，全然沒有平日里柔柔弱弱的樣子，也沒有今日醉酒的頹態。一邊將鳳鴻的衣服收拾起來，一邊用東西將床上偽裝出還有人睡的樣子。鳳鴻問道：“怎么回事？”

梁生道：“今日皇上回去便將小憐落在了陳氏家譜上以提高身份，我想著為了掩飾，皇上可能會將顧苑上下殺了滅口，我們得趕緊離開建康。”

鳳鴻聽罷，覺得有道理，她竟然沒有想到這一出。她問道：“那班主他們呢？”

“已經收拾好準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