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整,天邊泛起了火燒云。
東安市第一人名醫(yī)院-住院部12樓的某間特護病房中,睡了許久的方羽悠悠醒來,伸手摸了摸自己濕潤的臉頰,神情些許悲戚。
他做了一個夢。
夢很長,很長,長到讓他根本回憶不起來。
只是依稀記得最后的畫面中,一道孤獨的背影,身后是一片虛無,身前是三千尊頂天立地神威入獄的擎天巨人。
身后已無退路,背影只能一步一步的向前邁進,哪怕每一步走得都是那么的艱難,那么的重若千鈞。
背影所到之處,沉重的腳印上都會留下兩顆淚滴形狀的紅寶石。
仔細一看,那哪里是什么紅寶石,而是一顆顆由血液凝結(jié)而成的血淚。
方羽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極致的壓抑讓他嘶吼著想要出聲制止,告訴那道孤寂的背影,告訴他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守護的了,放棄吧,放棄了就可以不用繼續(xù)痛苦下去了,可喉嚨卻像是被堵塞了一般,任憑他如何喊叫,就是一點聲音也發(fā)不出去。
在他的注視下,那道背影翻過了刀山,跨過了火海,走過了極地,淌過了一望無際的黑色汪洋,每走一步,背影身上綻放的圣輝就會亮一分,直至最后照耀整片天地,沖散一切陰霾,而背影也來到了那三千尊擎天巨人的面前。
那一刻,天地驀然一白,夢境結(jié)束,在那最后一霎,方羽恍惚間見到那道背影轉(zhuǎn)過身來,好似對他笑了笑,那笑容是那么的熟悉卻又陌生。
......
坐起身子,方羽怔怔的看著窗外的夕陽靜默,夕陽透過窗戶照在他的身上,拉長著他的身影,無邊的孤寂感涌現(xiàn),盡與夢境中那道背影有了些許神似。
這一幕剛好被從外面進來的董香看到,心莫名的一痛。
“醒啦?”收拾好情緒,董香提著保溫盒輕步走去,輕聲問道。
聽到聲音,方羽轉(zhuǎn)過身,看著眼前的董香,心中的所有煩憂全部消散,嘴角微翹,露出一絲笑意,“嗯,久違的好好睡了一覺。”
董香淡淡一笑,“給你帶了晚飯。”說著,董香將保溫盒放到桌上,打開盛了一碗出來,看著伸手欲接過去的方羽嘟著嘴道:“病號就乖乖躺下,我喂你吃。”
聞言,方羽咧了咧嘴,并未反駁,老實的躺了下來。董香拿勺子舀了一勺粥,輕吹幾口氣送到方羽嘴巴,“來,張嘴,慢一點。”
董香柔柔的聲音如同一股春風(fēng)拂過方羽心間,乖巧的張嘴將粥喝下,美美道:“嗯,女朋友做的粥就是香甜。”
董香俏臉一紅,嗔道:“油嘴滑舌,趕緊吃,等會涼了。”
方羽“嗯“了一聲,不再說話,認(rèn)真的喝粥。
“慢點,別噎著了。”董香一邊喂方羽飯菜,一邊叮囑,方羽頷首,看著董香的眼里滿是柔情,前者則是被方羽看得小臉越發(fā)滾燙。
一時間,此間氣氛好不溫馨蜜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久沒進食了,這一頓方羽足足喝了三大碗才作罷。
吃完東西,身體回暖,有了些許氣力的方羽提出想要下去走走,畢竟在醫(yī)院里躺了半個多月了,他覺得自己再不活動活動,身體都快生銹了。
本來董香是不同意的,因為方羽這才剛醒,身體還很虛弱,但架不住他賣萌搞怪,無奈之下應(yīng)允了,不過有條件,那就是必須坐輪椅去。
方羽點頭同意,覺得董香有點小題大做了,他只是身子虛弱還沒到走不了路的地步,不過他知道這是董香擔(dān)心他,也就沒有多說什么。
一路上遇到的醫(yī)護人員看到董香都熱情的打著招呼,董香一一回禮。
二人來到樓下的花園,董香推著方羽慢悠悠的散步。
夜幕降臨,繁星點綴夜空,夜空中的點點繁星像是一粒粒鉆石,閃爍著迷人的光芒,一閃一閃的,格外好看。
走了有一會兒,來到一處亭臺,方羽提出休息一下,董香點頭同意,隨后將輪椅停下,攙扶著方羽走到亭中的石凳上坐下。
夜風(fēng)習(xí)習(xí),帶著陣陣涼爽襲來。
董香脫掉自己的外套披在方羽的肩膀上后,又給方羽倒了杯水,方羽笑著接過水杯,喝了一口,暖流順著喉管傳遍四肢百骸,整個身體暖烘烘的,舒服極了。
原本董香還想給方羽剝個橘子的,不過被方羽伸手拉住,二人并肩而坐,享受著這一刻的靜謐。
董香也很享受這種安寧的感覺,就這樣靜靜的陪著方羽,二人誰也沒有開口,就這樣靜靜的欣賞著夜色下的美景。
時間緩緩流逝,感受到外面的天氣越來越?jīng)觯阋詻]得商量的語態(tài),攙扶起方羽坐回輪椅返回。
回到病房,方羽聞到那股濃郁的消毒水味道,頓時一臉的苦大仇深,很懷念室外那清新的空氣,可是這個時間點想要出去浪顯然是不可能了,老老實實的躺回病床上。
好在,還有消遣的玩意。
念罷,看了看一旁床頭柜上的意識連接器,方羽開口道:“小香,我這一時半會兒也睡不著,所以,我能不能......”,話還沒說完,便遭到董香的一口回絕,“不行。”
“我還沒說是什么呢。”方羽哭笑不得的道。
董香也不回話,而是用行動表態(tài),起身拿起柜子上放著的意識連接器打開抽屜放于其中,直接斷了他的這個念想。
見狀,方羽頓時沒了想法,心中直呼好家伙,這是從根源上扼殺他那顆蠢蠢欲動的心。
無聊之下,打開電視,漫無目的的換著臺。
見他老實了,董香則起身走進衛(wèi)生間,沒一會兒,董香端著一盆熱水走出,來到床邊放下,對方羽道:“把衣服脫了,我?guī)湍悴潦靡幌律碜印!?
“額。“聞言,方羽愣了愣,看著董香手中的毛巾,心里不禁升起一陣暖流,同時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個,小香啊,我自己其實也可以的。”
“廢什么話,又不是第一次了,再說,我都不害羞,你害羞啥。”
聽著董香彪悍的語氣和那副老夫老妻的神態(tài),方羽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不過看著董香那副認(rèn)真的模樣,心中的羞意瞬間蕩然無存,只剩下滿滿的感動。
緩緩揭起上身的衣服,露出了不算精壯甚至可以說瘦削的身子,董香擰干毛巾,走過去,將毛巾搭在方羽身上神情平靜,仔細的為其擦拭起來。
感受著身子傳來的異樣感,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讓方羽臉直接一紅,為了不讓董香見到自己的窘態(tài),方羽將頭撇到一邊。
至于董香,見方羽撇過頭去之后,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
雖說她不是第一次給方羽擦拭身子了,但那是方羽昏迷狀態(tài)下,醒著跟昏迷狀態(tài)完全是兩回事,特別是感受到方羽肌肉一直在微微發(fā)顫。
好一會兒,擦拭完上半身之后,董香端著水盆進了衛(wèi)生間,本來按照之前的流程還有下半身的,可是如今方羽醒著她真的做不到之前那種心如止水的狀態(tài)。
索性就直接省略了這一步驟,而且昨天才擦拭過,一天不擦拭也沒什么。
......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
方羽醒來的第七天,當(dāng)醫(yī)生確認(rèn)他身體的各項指標(biāo)都已達到健康水平之后,準(zhǔn)許了他的出院申請,得到‘圣旨’那一刻,方羽心中感激涕零。
天啊,他終于可以不用再過與世隔絕的日子了。
時至下午。
董香辦完一系列手續(xù)之后,方羽在12樓以及其他樓層聞訊趕來的一眾醫(yī)護人員的相送下步入電梯,宣告他的病號生涯到此結(jié)束。
原本他還以為這是該醫(yī)院特有的慶祝病人恢復(fù)健康出院的慶祝儀式,覺得這些醫(yī)護人員太熱情了,搞得他怪不好意思。
直到他發(fā)現(xiàn)來相送的大部分都是男同胞,而且送行的時候都是一嘴帶過他,方羽明白了,感情這些家伙根本不是來給他送行的,而是來送董香的,他就一順帶的。
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一個個的這么殷勤,肯定是沒安什么好心思。
如是一想,方羽護犢子的將董香拉到身后,與那些原先還‘熱情的’此刻卻像是便秘了一般的男職工們一一握手之后,牽起董香的小手離開了醫(yī)院。
回家的路上,一路上沒說什么話的董香突然笑道:“你剛剛是不是吃醋了?”
“怎么可能,我吃什么醋啊!”
方羽故作鎮(zhèn)定的回答。
董香見狀,掩嘴咯咯嬌笑,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方羽這個樣子,還別說,怪可愛的。
“對了,小香你之前說的驚喜是什么?”方羽轉(zhuǎn)移話題,董香聞言,笑道:“現(xiàn)在告訴你還叫什么驚喜,等回到家你就知道了。”
“切,沒勁。”
方羽撇了撇嘴,董香不說,他也能大概猜出一些,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所謂的驚喜很可能是筱靈兒她們過來了,慶祝他出院,八九不離十。
至于宿舍的那一幫牲畜,大概率不是,當(dāng)然也不排除。
總之就是一個為他開辦的歡慶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