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官府竟沒人過來，就連同去的陸元幾人也沒回來，這事怎么看都不尋常。
但方晨此時又走不了，否則賊人來的時候他不在，村里必定面臨一場空前的災難。
想到這里，他在屋里呆不住了，搭上梯子上了房頂。
冷風呼呼地往衣領里灌，他不禁裹緊了衣服。
即使是大年初一晚上，家家戶戶也是早早熄了燈火，偶有零星的犬吠，使村子顯得更加沉寂。
吱悠——
“哈哈哈——”
一聲門軸響后，兩只小狗在院里討好般地哈哧起來，方晨猜測是誰出來起夜了。
又是一陣吱悠悠的響聲，這回不是門軸，而是院里水井的轆轤聲。
咣！
嘩——
接著是重物頓地聲、流水傾瀉聲，其后又是衣物揉搓聲，隨之是淡淡的血腥氣味。
方晨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有人在洗他換下的衣服，難道是舅母？
借著燈籠的光線一看，不禁愣住了，洗衣服的分明是瑞娘。
他有心阻止，但一想她現在的狀態，干脆由著她吧，或許有點事情做，能緩釋她內心的驚悸。
又一個人影從屋內走出，這回正是顧氏，她瞅了一眼后，嘆息一聲，又進了屋，或許與方晨的想法一樣。
也就兩件外套，瑞娘很快洗完了，晾在院里的繩索上后，呵了呵冰冷的小手，下一刻，竟順著梯子爬了上來，不聲不響地到了方晨身邊，坐下后冷冷盯著他。
“瑞娘？”
方晨驚訝道：“你怎么上屋頂了？”
瑞娘撅著小嘴一聲不吭，雙眼泛著隱隱的淚光。
方晨雖然沒談過戀愛，但也不是感情小白。
猶豫片刻后，一把抓住了瑞娘的小手，將她拉到了懷里。
瑞娘驚慌掙扎片刻，很快就順從地窩在了他的胸膛上，眼淚像斷線珠子般落了下來。
方晨也弄不清自己對她是喜歡還是憐憫，也許都有吧，先前總是推脫，是不想牽掛太多，但此時此刻，只能兩個字來概括：真香！
…
“瑞娘？”
“嗯。”
見她出了聲，方晨松了口氣，知道她應該沒大礙了。
取出那個香囊，方晨知道，這個已經還不回去了，既然如此，就順其自然了，瑞娘別說是在村里，哪怕放到秣陵縣，甚至是建康城，模樣也是一等一的，雖然缺少富貴女子的雍容華貴，但卻有著鄉村女子的單純質樸，所以不虧。
收起香囊，意識在商城中轉了一圈后，買下了一對精致銀手鐲。
以他現在的身家，金的也買得起，但卻容易招禍。
抓過她一只小手，將盒子放入了她的手心。
瑞娘期待又疑惑道：“阿兄，這是什么？”
方晨笑道：“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嗯。啊？好漂亮的鐲子！”
瑞娘忍不住驚呼起來，下一刻搖頭道：“阿兄，這肯定值不少錢吧？我不能要，你剛建了兩座宅子，手里肯定缺錢，還是退了吧，把錢拿回來過日子。”
方晨內心不禁被狠狠觸動了一下，這么體貼的妹子到哪里找？他先前還推三阻四的，簡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瑞娘放心，錢有的是，我還生怕瑞娘不喜歡這鐲子呢。阿兄給你戴上吧？”
瑞娘羞怯又歡喜道：“嗯。”
方晨拉過她柔嫩的皓腕，將一雙鐲子套了上去，又將大小調了調，隨后抓起兩只手腕一并，嘖嘖贊道：“瑞娘的手真美！”
“阿兄取笑奴家。”
“瑞娘？”
“嗯。”
方晨溫聲說道：“過了這兩天，我便托人上門提親。”
“嗚嗚——阿兄…”
瑞娘聽后一顫，接著嗚咽起來。
“傻妞，哭什么？應該高興才是。”
方晨拂了拂她的臉頰，拭去她滿臉淚花。
又發現她穿得有些單薄，便脫下外套給她披上。
兩人靜靜地偎依著，感受著彼此的體溫與心跳呼吸，仿佛世界只剩了咫尺空間，一切煩擾都被隔絕開來。
“瑞娘——你去哪了？”
突然間，姚氏在院里喊叫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瑞娘猛然打了個激靈，羞怯說道：“阿兄，我得下去了。”
方晨將上衣脫下，罩在了她身上，免得她受凉。
“阿兄，你怎么辦？”
“我沒事，你慢點。”
方晨一手拉著她，送到屋檐處，直到她在梯子上站穩。
姚氏早注意到梯子了，看到兩人這副樣子，哪里還不明白？當下將臉一沉，對著方晨勾了勾手，示意他也下來。
方晨也沒打算瞞著，笑著對拱了拱手，等瑞娘落地后，他直接順梯子滑了下來。
“七娘子，你都知道了？”
姚氏冷聲問道：“哼，方小子，你說怎么辦吧？”
方晨嘿嘿道：“七娘子，我已經和瑞娘說好了，過了這兩天就托人提親。”
姚氏再次冷哼：“哼！還叫我七娘子？”
方晨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是答應了，連忙改口道：“小侄見過外姑。”
姚氏嘆息道：“哎，女大不中留，你以后可得好生對待瑞娘，她性子弱，你可不準欺負她。”
方晨連忙說道：“外姑放心，我必定好生待她，不讓她受半點委屈，也不讓任何人欺負她。”
姚氏面色一板：“記住你說的，要是做不到，我可不會饒了你！”
方晨嘻笑道：“小侄說到做到。”
姚氏又沖瑞娘一瞪眼：“這下稱心了？趕緊和我回屋去，你還沒過門呢，別讓人看了笑話。”
瑞娘一縮脖子，飛快地瞄了方晨一眼，乖乖被拉走了。
陸貴夫婦已經睡下了，否則以姚氏的性子，現在就會找兩人把事情徹底敲定下來。
方晨又重新上了屋頂，他可不是為了釣美人魚，而是觀察著村里的動靜。
梆！
清脆的梆子聲響起，初更開始，也就是晚上八點。
村里仍舊靜悄悄的。
方晨在屋脊上站起，擺開鍛體術的姿勢，運行起了口訣。
梆！梆！
二更了。
又半個時辰后，方晨目光一縮，瞅向了村子南側。
只見一串火龍迅速接近，數了數后，至少有一百人，終于來了。
他急忙一躍而下，挨個敲起了屋門。
“都快起來，賊人從南邊來了！”
“啊——”
驚呼聲從外來的女眷那屋響起，方晨恨不得沖進去掐死兩個。
“不想死就閉嘴！”
怒喝一聲后，將一幫驚懼的女人們鎮住，這時陸貴、陸仲、陸季也都出來了。
陸貴急切道：“旭輝，怎么辦？”
方晨說道：“舅你照看著大家，先別出院子，之后見機行事。”
陸貴勸阻道：“旭輝，干脆就在家躲著吧！”
方晨搖頭道：“不行，要是不能齊心拒賊，全村都要遭殃。咱們家宅子顯眼，賊人肯定不放過，要是圍起來放火，咱們一個都逃不脫，其他人沒有院墻，也是砧板上的肉。”
說著與陸仲、陸季出了院子，邊跑邊喊道：“賊人來了！所有青壯出來集合！”
結果大多人家幾乎沒有反應，好像屋里沒人一般，只有寥寥數人出來了，還驚慌失措道：“賊人在哪？怎么辦？”
方晨見狀說道：“陸仲兄，陸季兄，你們留下召集人手，我先去阻擋一二。”
再耽擱下去，就等著賊人進村肆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