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大家,門口還有一些人在觀望,李月見到了,把同班的幾個放進來,就順手把門關上了。
我松了一口氣,慢慢爬下床。
我撓了撓劉海:“那個······你們能不能別當著我面兒說這些啊,呵呵呵,我覺得超尷尬的?!?
“······”大家被我這一說全部愣了一下。
“哈哈哈哈······”接著又全部都笑出來了。
“菱兒姐,我今兒就想知道,上次你看我在評論區留言催稿,你什么心情,???哈哈哈哈哈!”魯昕然想著當時的那個情景,自己都覺得好笑。
其實就是有一次我去隔壁找柳韻討論課題的時候,看到魯昕然在追我的網絡小說,她看完當天的更新不過癮,在評論區深情懇切的留下了200字小作文表達了她催更的急切心情,還在寢室跟大家分享她的催更心得。
“你催任你催,我自有章程。愛看不看,不看拉倒!”我把我留言區的置頂拿出來回答她。
魯昕然扁了扁嘴:“柳韻~你看你看,她欺負我~”
主要是魯昕然個頭嬌小,又是張娃娃臉,做這個表情,讓人感覺像在欺負兒童一樣。
柳韻拍了拍她的頭:“沒事兒,我們這不是來找她拿福利的嘛?!?
“我的媽呀,你們寢室都是這么寵她的嗎?”葉歡嚇得都要跳劉霞身上去了。
我看著大家,無奈的笑了笑:“那個,據我所知,你們寢室也就只有魯昕然愛看我的小說吧,你們全體過來,是打算給她撐腰的?”
“不是!我們就是過來瞻仰一下‘暢銷作家’的廬山真面目!”其他幾個人笑著調侃我。
我翻了個白眼,好笑的說:“真是夠了好吧,又不是不認識我?!?
“那不一樣嘛,我也想知道,‘簡單而不平凡、踏實而不張揚’的‘淡雪’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愛吃臭干子的菱兒姐啊?!绷嵣焓謴奈覀兊牧闶诚渥永镯樍艘话舾勺?,打開就吃。
“夠了啊,人家寫稿子總不能說我愛吃臭干子吧,有打廣告的嫌疑的!”我把零食箱子拿出來,“行了,今天這些就拿出來賄賂大家了,以后就別拿這個說事兒了啊,開學回來再請客,行吧?”
“菱兒姐,有個好消息,你要聽嗎?”劉霞收起手機問。
“不要,謝謝!”我也拒絕得很干脆。
劉霞不吃我這套,繼續說:“全班同學都對你的不坦白表示不滿意了?!?
“我沒有隱瞞??!”我表示抗議。
“我們沒說你隱瞞啊,就是覺得你吖的不坦白,不知道什么叫做坦白從寬嗎?”柳韻老神在在的補充。
“雪神大大,對不起,我人微話輕,只能隨波逐流了。”魯昕然滿臉都是戲啊。
我揉了揉額頭,深深的嘆了口氣:“唉!各位手足,咱們有話好說。待來日,小妹我定當擺下宴席,讓大家暢飲一番,以表誠意!”
“準了!”葉歡最積極,立刻就同意了。
劉霞馬上就在班級群里公布了。
“菱兒姐,全員通過哦!”柳韻搖了搖手機,給我看了群里的一連串的“同意”。
“菱兒姐,你可要早點到學校啊,大家等著你的哦!”曾懿也跟著起哄。
我笑了:“知道啦,我什么時候遲到過!”
之后大家說鬧了一陣,離開校園的路程上被大家圍觀了一下,也沒有什么意外情況發生。這要是為什么我會跟雜志社商量要在這一期刊登的原因,再大的消息,經過暑假兩個月的“降溫”,等開學之后,大家的反應差不多就變成了:“哦,對啊,我們學校有個筆名叫‘淡雪’的作家,好像是大三的誰誰誰?!?。
開車回到家里的時候,盧虹和她的室友吉瑪已經在等我了。
今年暑假,我是有個特殊計劃的,這是三個月前就定好的行程。
“相機,你確定要去?”盧虹把一個數碼相機遞給我,很不放心的樣子。
“其實,林菱,我可以讓我們村的領導來跟你談的?!奔斠荒槂染蔚臉幼?。
我拍了拍兩人的肩膀:“你們能不能就當我是想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去旅游呢?”
“山清水秀我承認,但是窮鄉僻壤也是真的。”吉瑪很無奈。
我把整理好的行李拿出來:“走了,我們趕時間呢!虹姐,你們三個走的時候記得要把家里冰箱清空啊。吉瑪,快點,走了!”
說完我就背著一個頂大頂大的旅行背囊走了出去。
“唉,我跟上去了,放心,我保證看好她,”吉瑪給了盧虹一個堅定的眼神,“絕對不會讓她傷著的?!?
我和吉瑪去了機場,一路上吉瑪還在跟我絮絮叨叨地抱怨:“其實我們坐火車也就是只是慢2天而已,但是便宜好多好多錢的。”
我給她塞了個棉花糖在嘴里:“姐現在是你要拉攏的對象,不要啰嗦,姐要坐飛機!”
吉瑪被棉花糖擋住了嘴,過了一會兒,吞下棉花糖之后,沒有繼續之前那個話題,而是輕聲的到了一聲謝:“菱兒姐,謝謝你!”
我瞥眼看了看她:“哼哼,行了,我不是不信任你們,我只是想去做些記錄而已,給孩子們流下一些記憶?!?
“記憶?”吉瑪不了解。
我沒有跟她解釋,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吉瑪,商學院的課程還是學法院學好玩兒?”
吉瑪沒有半分猶豫的回答我:“都不好玩兒,但是我必須要學好這兩樣?!?
我理解的點點頭,又兩手一起上的摸了摸她的頭,把她搞得一頭霧水之后說:“也沒覺得你腦袋比我大啊,同樣是九年義務教育出來的人,你怎么就能優秀到修雙學位還能申請保研呢?”
吉瑪是個害羞的女孩子,她不好意思的拿下我的手,說:“菱兒姐,你別這么說,你比我們很多人都要優秀的多?!?
“絕對沒有,真的,你相信我,再過十年,你能達到的高度,絕對可以鄙視我?!蔽視@么說,完全是因為她那種舍己為人的精神。
中國有句流傳已久的話,“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可不僅僅是說說而已。越是貧窮的地方,越是有可能出現驚世良才。不說遠了,在我們這些人糾結于“自己的愛好”而選擇專業的時候,有無數個“吉瑪”因為家鄉的需求而選擇了“更有需要”的專業,并且他們比一般的大學生更加努力。可能沒有人相信,舉全村之力供讀兩個大學生是什么概念,因為我們永遠沒有感受過那樣的生活。
“胡說什么呀!”吉瑪的臉都急紅了。
“好了好了,我們要登機了,我不逗你了?!蔽依^去排隊登機,也免得她把臉都燒紅了。
坐到飛機上,吉瑪對一切都很新奇,但是也許是因為不好意思,只能努力克制自己。看到她這樣,我想到了老媽第一次坐飛機的情景,于是我耐心的給她做著簡單的介紹。在這樣的情景下,越是小心翼翼才越是讓人難堪,所以我大大方方的給她做介紹,她很快了解了飛機上的情況之后,也沒有那么緊張了。
飛機起飛時,吉瑪在我的示意下看向窗外的風景,看著飛機越飛越高,地面的景觀越來越小,云層竟然會變得那么那么近,而且真的像是棉花糖一樣,看著白白軟軟的。
“有沒有覺得······好像什么事都可以解決了一樣,”我也看著窗外的變化,輕聲問她,“突然就覺得,我們人真的是很渺小的,這個世界真的好大好大?!?
“嗯,遙遠的白云都可以近在眼前,總覺得只要再努力一下,我們的日子就能過得更好了。”吉瑪的聲音有些顫抖,伸手摸了一下臉,“菱兒姐,謝謝你!”
“哎喲,這一路,你是打算跟我說千百次‘謝謝’???”我一撫額頭,好笑的看著她。
“說千百次都不多,”吉瑪很認真地說,“我還應該謝謝盧虹,真的,如果不是她,我也不會認識你。我從來都只會自己努力,是盧虹了解了我的情況主動跟我說要給我介紹你的?!?
我抿了抿嘴:“吉瑪,你應該相信你自己的,即便沒有我,你們也能走出困境。”
“可你的幫助能讓我們更早走出困境,能早一點就不要晚,我仍然會努力學習的,你放心,我會向吉婭姐姐一樣,努力讓大家越來越好的?!彼男θ菪邼凵駞s很堅定。
我突然想到盧虹給我說的話:
林菱,大學三年,我第一次看到吉瑪哭,我們寢室的人都嚇到了。她從來都是溫溫柔柔的性子,大家找她幫忙從來不會拒絕,再怎么生氣都沒有發過脾氣,似乎沒有見過她難過的表情??墒撬翘炜薜蒙ぷ佣紗×?,找我們借錢說要回家一趟,從上大學以來,她就沒有回過家,周末、假日、寒暑假全部都在打工,突然說要回家,我們就猜是家里出了事兒。
我們給她湊了2000塊錢,她回了一趟家,回來之后又把錢還給了我們,什么都沒有說,我們也沒有問,只是那之后,我們就感覺,她笑得很勉強。我私下里問了好久,她才告訴我,她爸爸沒了,下雨路滑,跌下山了,找回來的時候已經沒了。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人家說回家要爬懸崖的事兒是真的。以前覺得我們小時候住的是農村,沒電視、沒電話、沒有干凈的廁所就覺得是很窮了,可是······我突然覺得我整天想開甜品店的想法都好自私,總覺得我好像是在浪費資源一樣。我想幫她,可是我使不上勁兒,林菱,你想想辦法,幫幫她吧,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強人所難,但是除了找你,我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盧虹那天,哭了好久,不是我不愿意幫忙而哭,按照她的說法,就是覺得心里難受,憋得慌,不哭出來就感覺要“內傷”了。
我和吉瑪下了飛機已經是晚上8點了,在附近隨便休息了一會兒,到了差不多10點鐘上了汽車,搭了8個小時的汽車,中間還換乘了兩次,又步行了3個小時才來到他們村腳下。
“村子其實是在山腰上,已經比較靠近山頂了,從這邊看很近,但是我們還走山里的路上山吧,雖然會遠一些,但是比這邊懸崖的路安全些,”吉瑪給我指了指懸崖那條“路”,“村里比較熟路的人就會走那邊,是會快很多······”
我們一路折騰過來,現在是上午9點左右,天光大亮。吉瑪指的那條“路”,不過是沿著山壁上有一些大小不一的石頭像是故意給大家留出的一條路一樣通向山頂的方向。
我找了個位置,選好角度拍了幾張照片,然后就跟著吉瑪一起繞路到山的背后,走她說的那條沒那么陡峭,卻仍然不是路的“路”。
“吉瑪,你們沒想過搬到其他地方去嗎?”我背著背囊,還是有些累的。
吉瑪的行李也不輕,但還有余力時不時拉我一把:“吉婭姐姐也想過要把村子遷到其他地方去,但是村子里大部分人都不愿意離開,按照老人家的說法就是,怕離開了,就回不來了,落葉歸根,這里才是他們的根?!?
“其實,我們年輕的一輩也很無奈,老人家不肯離開,我們的父輩也不能離開,我們就更離不開了。這山上通電通不了,自來水也用不了,可他們就是要死守著這里,我們也很不明白。”吉瑪的語氣里滿是失落。
“吉瑪······你說······他們不愿意離開,是怕······怕回不來······那要是以后有路可以回來呢?”我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拿著相機不時的拍著照片,“如果,住到其他地方,也能時不時的回來看看······你說,他們還會堅持不離開嗎?”
這山是真的陡,才爬一半路程,我就開始大喘氣了。
吉瑪想了想,像是在思考我說的可能性:“可是如果我們村都要遷出去了,把錢都留著去蓋房子還不夠,哪還有閑錢來修路呢?”
我找了個大石頭,坐下歇了一會兒:“呼~現在國家全力扶貧,你們村應該也能拿到補助吧,但‘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國家現在貧困地區還比較多,之前是沒有具體的方案也就顧不上,可你們要是有了具體的方案,群眾的思想工作也做好了,撥款下來就能開始行動的話,那就很快了?!?
吉瑪還在腦子里繞著我的話:“可是現在大家都不愿意遷村啊?!?
“哎喲我這暴脾氣哦!我還是······省點力氣·······一會兒跟你家吉婭姐姐說吧。”我大大的喝了一口水,感覺我不止是身體累了。
我是自認體力已經算是不錯的了,但是負重加上沒“路”可走,等到了吉瑪家的時候,我已經很克制了,還是喝了一大瓢水。
吉瑪家里因為吉瑪爸爸去世不久,還在守孝,吉瑪媽媽也穿著一身黑色的傳統服飾,她是個目光溫柔的女人,但是看她滿手的繭子和那利索的動作就知道,她同時也是一個很堅強的女人。
吉瑪奶奶是個很慈祥的老人,有著山里人的熱情,會拉著我不停的聊天說話,即便我好多都聽不大明白,也有著跟吉瑪一樣害羞的表情,在給我介紹吉瑪的房間的時候。
我大概知道吉瑪那一身氣質是從哪里來的了。
“是不是覺得很意外?”吉瑪一邊幫我整理行李,一邊問。
我知道她在問我什么:“你奶奶和你媽媽是很堅強的人,而且家里還有你,她們······為了你也不會垮的?!庇洃浝?,我也有過類似的經歷。
我趕緊拋開腦袋里突然入侵的記憶:“吉瑪,不如我們去見見你的吉婭姐姐?”
“放心,我剛剛問過我媽了,書記去鎮上拿這個月的補助了,帶著幾個叔伯也去給大家采買些東西了,”吉瑪鋪好床,“我們這兒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夏天不算熱了吧,晚上就要委屈你跟我一起睡了,被子不夠?!?
我摸了摸有些陳舊但是看得出來已經盡量好好打理的輩子:“已經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放心,我還帶了睡袋,輩子不夠都沒事兒?!?
“你被那么大的旅行背囊,你直接說吧,你都帶了些什么?”吉瑪終于問出了這個好奇了一路的問題。
我想了想,說:“一些基本的徒步裝備,也就是以備不時之需?!北热纾簬づ?、氣墊、睡袋、洗漱用品、簡單的藥品、小夜燈······之類的。
“吉瑪,吃飯了?!奔攱寢層梅窖越兄?,我大致聽出來是在叫我們吃飯。
按照吉瑪的說法,平常在家經常是吃稀飯配咸菜或者直接吃湯飯,今天也許是因為我來了的關系,所以除了咸菜和青菜還有一盤土豆炒肉絲,看大家都不大下筷子的樣子,應該還是舍不得的。
吃飯的時候,吉瑪一直充當我們兩邊的翻譯,不停的翻譯著“不好意思啊,本想準備得好一些的”、“沒有沒有,已經很好了”、“要是有吃不慣的,你一定要說啊,我明天換個花樣來做飯”、“真的沒事兒,我在家也老實稀飯咸菜的,我真的沒有客氣的”······這之類的話,但是總體來說,晚餐的氣氛還是很好的。
晚上很早就天黑了,也許是因為遠離了城市的霓虹燈,這里的天空反而能看到更多星星。最終還是扛不住冷,縮緊了睡袋里面,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疲勞,這一夜意外的沒有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