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他媽，去打麻將呀？”

退休的王大媽拾掇起了她荒廢已久的“愛好”，整天吆五喝六，天才剛黑她就提著小坤包趕赴“戰場”。

趙翠擺著手拒絕:“不得了王大媽，你去吧。”

“小米他爸出海去了？”

“嗯。”

王大媽夸贊道:“小翠你真有福氣，大山這么老實勤快的男人。要是小米也……”

王大媽說禿嚕了嘴，急忙溜了。

趙翠瞬時像被霜打的茄子。

余暉中，她站在柵欄處翹首以盼。打漁歸來的漢子各個提拉著一袋海貨，笑著給趙翠打招呼:“嫂子，等我大山哥呢？”

“小翠，你這見天站這，都快成望夫石了。”

趙翠跟過往的青壯漢子寒暄著，余暉跳入地平線，才遲遲看到自家男人。

她接過丈夫手里的海貨，疑惑道:“今天怎么回來的這么晚？”

唐大山攬著自己婆娘回屋:“嗨，今天來了個拍電影的劇組，拜托我帶他們出海逛逛，沒好拒絕。本來是件小事，沒想到領頭的年輕人硬是給了一千塊。”

夫妻二人驚喜過后，聊到孩子又愁眉苦臉的。

“這孩子一天到晚寫寫畫畫，就沒出過自己屋。我倒想著他能像隔壁王大媽的孫子那般頑劣，即使踢球砸了別人家的玻璃我都認了。”

唐大山也唉聲嘆氣:“過段時間我停一天船，咱再去市醫院讓醫生瞧瞧吧。”

吃完一海碗蒸面，唐大山看著自己婆娘道:“今天那個年輕人告訴我，劇組要挑個7-9歲的小演員。要不咱帶著小米去試試？反正這孩子整天在家悶著，茲當是出門逛逛了。”

趙翠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家男人，惱怒地拍了他一巴掌:“你倒是異想天開，咱家孩子既不說話又怕生，哪能拍那玩意。”

唐大山正色道:“試試，反正又不會掉一塊肉。”

……

月落日升，毗鄰海岸線的周山市迎來了新的一天。熱鬧的海港人潮涌動，大老板挎著鼓囊囊的皮包，胖手指著。

“你”

“你”

“還有你。跟我走，卸貨去。”

被點名的三個漢子滿臉欣喜，沒攬到活的略微失落后又圍著下一個老板。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周山的早晨熱鬧都歸于海港。

唐大山和老婆一大早帶著自己的兒子趕到試戲的地點。作為周山的土著，唐大山對影視協會的高樓并不陌生。他常經過這里，卻是第一次走進。

唐大山捋平自己皺褶的前襟，唾了口唾沫順平雜亂的頭發，看著躊躇不前的妻子，一咬牙，聯決而入。

登記，上樓，排號。

唐大山看著密密麻麻的孩子頭，像是一群嘰嘰喳喳的鴨子。整個走廊充斥著孩子的笑聲、哭聲、吵鬧聲，喧鬧無比。

這簡直是地獄呀。

唐大山抱著兒子坐在走廊的地板上，妻子倚靠在他肩膀上，一家人漸漸睡著了。

“107號、107號，107號在嗎？”

“唐米唐米。”

唐大山從假寐中驚醒，腦袋還迷迷瞪瞪的。昨晚真是太“勞累”，畢竟“大號”練廢了，得趁早搞個“小號”傍身。

“唐米在這呢，唐米在這呢。”

唐大山拍了自己婆娘一把，趕忙大聲回應。工作人員看著穿著土了吧唧的一家子，離得近身上還散發出魚腥味。

她甕聲甕語道:“合著你們睡著了是嗎？趕快進去，導演快等急了。”

唐大山和婆娘拉著兒子的手走進房間。屋內窗凈幾明，太陽照著亮堂堂的。兩男一女坐在主位，眼睛投向他們一家子。

唐大山心里打鼓似的。

“砰砰砰”

他心生退意，心道要不還是回家“練小號”吧？看了眼自家婆娘，比自己還慫，攬著兒子肩膀的手指都輕微顫抖著。

柯子浪看著眼前的夫妻二人，穿著樸素，老實巴交的模樣。小男孩怯生生看了他一眼又悶頭盯著地面。

他朗聲道:“唐大哥，人生何處不相逢啊。還得感謝你昨天不畏天黑載我們出海，讓我們感受到了周山人民的淳樸和熱情。”

和這種老實巴交的漢子打交道，首先得降低他們的生疏感。

柯子浪接著道:“唐大哥，這是你兒子？小家伙夠可愛的，眼睛水汪汪的。”

第二步，給予自信。

果然唐大山聽著昨天認識的年輕人夸獎自己的孩子，心里跟吃了蜜餞，甜到心里去了。他趕忙擺手道:“這是我兒子，不怎么說話，是個悶油瓶子。”

柯子浪招呼著唐大山夫妻落座，向小男孩招手:“小帥哥，過來讓叔叔康康。”

小男孩低著腦袋，窩在自己母親的懷里。

“去吧。”

“別害怕兒子。”

小男孩在父母鼓勵聲中怯生生走向柯子浪。柯子浪半蹲著攬著小男孩的肩膀，這才把他看了個全乎。小臉大眼睛留著西瓜頭，一雙清澈的眼睛像是玻璃珠子。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不語。

唐大山忙不迭回應:“唐米，他叫唐米。”

柯子浪輕撫男孩黝黑的頭發，夸贊道:“真是個好名字，唐米。”

唐米躲閃著，不喜柯子浪的撫摸。

“唐米，資料上說你會畫畫？那你可以畫給叔叔看嗎？”

柯子浪把小男孩引到小桌子前，抱著他坐在凳子上。桌上畫筆顏料應有盡有，小男孩發著呆。約摸過了三分鐘，才拿起畫筆蘸著顏料在白紙上勾勒。

柯子浪安靜地看著，白紙上漸漸出現了一只可愛的小海豚，靈動俏皮。

半刻鐘，柯子浪起身拿起唐米的畫，對屋子里的人說道:“這孩子畫畫真有靈性，女主的兒子就定小唐米吧。小廖去給外面的人說，選角結束，都散了吧。

湯青月，來跟你“兒子”打個招呼吧。”

有些人天生磁場相吸，小唐米身患孤僻癥，卻和第一次見面的湯青月十分投緣。只消一會兒，便膩在湯青月的身邊了。

“大女人”湯青月也一改冷漠高傲的模樣，已是和小唐米拉著手嬉鬧起來。

唐大山和趙翠看著唐米罕見露出笑臉，夫婦二人仿佛做夢一般。只有耀眼的陽光提醒著他們尚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