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寨主疲憊地拖著大刀走到皇甫堅壽旁邊，在他面前的一個石頭上盤腿坐下打著哈欠，“你的侍衛已經放走了，然后就等人來接你吧。”

皇甫堅壽點了點頭，沒有答話，看得出來，寨主完全沒有打算殺他的意思，反而有一副想要和他拉家常的打算。

寨主見皇甫堅壽不搭理自己，就自顧自地說道：“說實在的，武功還不錯，跟你打架之前我他娘的還以為富家公子哥兒全都是飯桶呢！”

“我剛到冀州的時候就那個韓馥的兒子打了一架，要不是他跑的快，老子非得卸下他一條胳膊來，”寨主一邊說著，一邊從桌子上又拿起一只雞腿，在皇甫堅壽面前大快朵頤起來，“后來韓馥那老小子還派人去請我出山，拿完這筆錢再招些兵就去應征。”

皇甫堅壽看了看正在狼吞虎咽的寨主，韓馥好歹也是堂堂冀州牧，兒子竟然被山賊給揍了，這還不算，被山賊打了兒子之后，韓馥居然還要派人來招安，難道面前這個寨主有那么強的實力么？

寨主正低頭啃著雞腿，余光中瞥見皇甫堅壽對自己投來狐疑的眼神，抬頭便踹了皇甫堅壽一腳，怒道：“你他娘的是不是覺得老子這么弱為啥會被韓馥那個老小子看中？”

皇甫堅壽急忙低頭，試圖掩蓋住自己的表情，不曾想卻沒來由地笑出了聲。

“你他娘的！”寨主大怒，狠狠地推了皇甫堅壽一把，“告訴你，老子可是涼州麴氏后人，大名鼎鼎的麴義，知道么！”

“......”皇甫堅壽望著滿臉自豪的麴義，陷入了沉默，他對《三國演義》也僅僅是淺嘗輒止，這種名字拗口的下水道角色，他確實沒有聽說過......

麴義低下頭，恰好看到皇甫堅壽迷茫的表情，愣了一下，滿臉黑線地抄起了旁邊的大刀......

“大哥有話好商量！！”皇甫堅壽急忙求饒，“我從小在府中長大，從未離開過洛陽，見識也短一點，大哥冷靜！”

麴義這才勉為其難地放下刀，滿臉黑線道：“你是洛陽人？你叫啥？”

“我......姓皇甫名堅壽。”

猶豫了片刻，皇甫堅壽還是說了真名，到目前為止的經驗告訴他，整個皇甫家，天下聞名的只有父親皇甫嵩一人，如果不是博學之士，根本不會知道皇甫嵩兒子的名字，何況這個麴義只是一個山賊。

果然，麴義并沒有表現出半分驚訝，只是大口大口地嚼雞腿：“我倒是聽說過那個特別出名的皇甫嵩，把那群黃巾賊打得哭爹喊娘，倒是條真漢子。”

皇甫堅壽點點頭，意料之內，到目前為止，他聽到的所有關于父親的評價全都是類似的夸贊。

“別以為老子打不贏你就不能當大將，”麴義把手里的雞腿啃了個精光，又狠狠地嗦了一口，“告訴你，老子在涼州的時候就學會了羌人的戰法，想來冀州找一個大展拳腳的機會，現在已經招攬了這些兄弟，都是學會了羌人騎術的精銳！”

皇甫堅壽沒有說話，腦海里全是趙云一個人攔住二十多個“精銳”的畫面......

“欸，”麴義扔掉手中的雞腿，隨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沾滿了油膩的手，滿臉賊相地湊過來，“那個侍衛跟你到底是什么關系，你愿意拿命來救他，你不會有斷袖之癖吧？”

皇甫堅壽撇撇嘴，滿臉問號地看著忽然變得賊眉鼠眼的麴義。

麴義看皇甫堅壽的表情確實不像在說謊，忍不住又一次狐疑地問道：“難道你真的覺得區區一個侍衛的命和你的命一樣值錢么？”

“生命這種東西，怎么能用錢來衡量呢？”皇甫堅壽脫口而出，“每個人的命都一樣重要分不出高下的。”

麴義仍然是半信半疑地表情，這樣的答案實在是太過另類了，明明是富人家的少爺，偏要將自己的命和區區一個侍衛的命相提并論，豈不是自降身份么。

見麴義還是一副難以置信、難以理解的表情，皇甫堅壽便將千年之后先進的社會制度所奉行的人道主義關懷的主要思想詳細地講給了這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山賊。

起初，麴義每聽幾句就忍不住笑一下，實在忍不住的時候還要狠狠地踢皇甫堅壽一腳，但也許是受到了皇甫堅壽一本正經表情的影響，麴義也漸漸發現皇甫堅壽并不是在開玩笑。

皇甫堅壽見麴義終于聽進去了自己的理論，便趁熱打鐵，將能夠帶來共生同產、天下大公世界的超先進社會制度的構想講給了麴義，從麴義全神貫注，兩眼放光的表情來看，他打心底里認同了這個偉大的構想。

直到皇甫堅壽說完，這個從涼州來的大老粗仍然沒能回過神來，只是怔怔地看著皇甫堅壽，過了半晌，才緩緩說道：“這些......都是你的......想法？”

皇甫堅壽得意洋洋地點了點頭，不禁覺得自己像極了傳教士，若是自己能在張角之前起事，以這種先進的思想來解放人民，恐怕就沒有太平道什么事了。

“那你打算......怎么實現你的構想？”

麴義說著，只覺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其實我......沒打算實現。”

皇甫堅壽一時語塞，他也不知道怎么實現，他也并沒有想過實現這種構想，他只是想在這個亂世中活下來。想到這里又不禁恍然，以身涉險，用自己來交換百辟的性命，已經違反了他來到這個世界后一直遵守的信條。

“沒，沒打算實現？”麴義錯愕地望著皇甫堅壽，“啥意思？”

“就是......就是我只想好好活著......”皇甫堅壽看出了麴義眼神中難以隱藏的失望，有些心虛地說道。

“你有這么好的想法，你不打算實現？亂世里都他娘的是些不管老百姓死活的畜牲，難得有你這樣為老百姓著想的，你說你只想好好活著？”

麴義顯然是已經對皇甫堅壽所構建的美好理想產生了強烈的認同，故而對提出這種構想的皇甫堅壽也產生了一定的認同，但皇甫堅壽的打算顯然熄滅了他的熱情。

“對......我能力不夠，只能、只想好好活著......”

皇甫堅壽嘀咕道。

“好好活著？”麴義憤怒地抄起了大刀，“老子現在就砍了你！”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昂揚的聲音在寨門口響起——

“住手！常山趙子龍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