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漸黃昏，吳為呼吸沉重的趴在白山羊的背上，被白山羊緩慢的載向記憶中——“家”的方向。

山村里的景色，不禁有些讓吳為混亂，感覺有些回到以前鄉下農村的感覺。

白山羊從草地走到黃泥地，從黃昏走到黑夜，吳為也終于來到了村口。

婆山村的村口，站著十來個個手持火把的人，兩旁亮著搖曳的火焰，借著焰火的光亮。

吳為看清了這些人的臉。

都是他家族里的人，為首那個沉著臉、一臉陰翳的兇壯悍婦，是前身的母親。

在他們也看清吳為時。

悍婦咬著牙緩步向前，說著這個世界的語言，聲音很大，以至于讓吳為感到刺耳。

他自然能聽懂悍婦在說什么。

大意就是。

“你這賠錢貨、沒用的東西，跑哪去了？”

“讓你放個羊都放不好，不知道養你這種廢物有什么用？”

“……”

很難想象這會是一個親生母親說出來的話，可事實就是如此，吳為的母親一共生了十三個孩子，吳為排老六。

在這種蠻夷之地，文明尚且如花蕊，還未發芽，野蠻的很。

而婆山村一直以來又崇尚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生來瘦小，頭腦又不好的吳為，自然不被家族，乃至親身母親看重。

虎毒不食子，未到它餓時。

吳為哪敢還嘴，他的身體甚至不受他控制的顫抖起來，看來前身對這個親生母親尤為恐懼，以至于身體都產生本能反應了。

“為，誰讓你騎羊的？想死嗎你？

給我滾下來！”

悍婦的嗓門很大，她邊說著，邊走到吳為身邊。

悍婦自然身形頗為健碩，與瘦小的吳為一對比，就像是巨獸般。

她那碗口粗的大手一把將吳為從白山羊背上給拽了下來，重重的摔在一邊的地上。

“嘭！”沉悶的倒地聲。

悍婦手牽起了羊脖子上的繩子，兇狠的眼神寒冷的看著吳為，而對于他身上的傷，仿佛視若無睹般。

她大聲喊道：“羊要是瘦了，我就刮了你的皮！”

說完毫不猶豫的轉頭就走，火把的亮光也漸漸變弱。

嘶～

沒有絲毫反抗能力的吳為，只能在身體被疼痛入侵的時候，深深的倒吸一口涼氣，他甚至能感覺到支氣管都在發顫。

這具身體的骨架都在抖動。

借著余光，吳為眼神模糊的看著悍婦運去的背影，以及那些從頭到尾都沒有出聲的親人們。

他們的表情冷漠，但吳為能觀察到他們的眼神里有些許幸災樂禍、落井下石的意味。

從始至終吳為也沒敢出聲，因為前身的記憶在告訴他，遇到這種情況，要是吳為身上沒有傷，怕不是要被悍婦當場打個殘廢。

吳為的嘴角不僅露出一絲苦笑。

這種情況，還真是地獄開局。

“咕咕…”一陣癟平的聲音從吳為的腹中響起。

上一頓還是中午吃的，就只有一個巴掌大小的面，當然，這個巴掌指的是吳為的。

要是不餓那是假的，前身就一只處于饑餓狀態，嚴重的營養不良。

疼痛到一定程度，吳為開始有些麻木了，在地上躺了半個小時左右，吳為開始借著灰蒙蒙的月光，往‘家’的方向緩慢爬去。

是的，爬。

他找不到能充當拐杖的東西，好在這不是冬天，否則吳為還真有可能被凍死在外面。

村子不是很大，但吳為也爬了很久。

村子里有很多家族，他所在的家族姓迪卡，他的名字，叫迪卡為，不過大家一般都不喊姓。

所謂的家族，自然就是祖孫三輩，在吳為的記憶里，家族里地位最高的，就是他的大爺爺，其次是他的大奶奶。

按照輩分來排，吳為下面還有一群弟弟妹妹，不過他們好像都沒把吳為放在眼里。

吳為爬了有半個小時，磕磕絆絆終于是到‘家’了，看著眼前的土房子，吳為再次咬了咬牙。

在他的家族里，那些由木頭和石頭搭建的房子，都是家族里的長輩或者一些深受長輩器重的晚輩才有資格住。

因為那些，沒資格住的長輩，已經在成年前就死了……

吳為放眼往前方看去，哪里依稀還能看到些燈火在閃爍。

他收回了目光，慢慢爬向了自己所住的房間。

一座很小的黃土屋。

里面還住著一些和他不受長輩看重的晚輩。

吳為先是靠在門邊，然后慢慢起身，打開了由長木條鎖住的門。

打開門后，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切。

好在，有一點點火光亮了起來。

借著那絲火光，吳為看到了一張比他還要瘦小的臉蛋，是一個很矮很矮的小女孩，她是吳為的妹妹，也是他親生母親生下來最小的孩子。

吳為看清人影，剛想開口說些什么。

那個小女孩擺了擺手，示意吳為不要說話，她將手中快要熄滅的火物遞給吳為，吳為接過。

她又用竹竿子一般大小的雙手拉住吳為，想要將他拉往吳為所睡的床。

說是床，其實就是在地上鋪上一些干草桿，然后是一張里面夾著玉米桿的被子。

真真是簡陋到了極致。

可惜，一只更小的螞蟻，也很難拉起另一只稍微大點的螞蟻。

小女孩喘著氣，吳為看著她這個樣子，便自己爬到了床上。

在躺在到由稻草桿堆砌成的床上的一瞬間，吳為居然感受到了一絲絲的幸福感，他不禁在腦海里為這個念頭感到羞恥。

看著吳為躺好，小女孩將一旁的玉米桿編制成的被子搭到吳為身上。

然后，吹滅了手中的燃火物。

一整個過程，兩人沒有任何語言交流。

吳為躺著一動不動，腦海里昏昏沉沉、極度疲憊眼皮終于是不堪重負，閉了起來。

“謝謝。”在沉睡之際，吳為輕輕開口，盡管他的聲音比蚊子發出的動靜還要小。

周圍靜悄悄的，只有屋外的蟲鳴聲在此起彼伏。

房間里其他床鋪的人都好像睡的很沉，他們都沒有睜開眼看過吳為一秒鐘。

……

夜很深，人也睡的很‘死’。

“嗡嗡嗡。”

一陣很輕的聲音在吳為的耳邊響起，吳為被驚醒，慢慢睜開了眼睛，一張漆黑的人臉映入眼簾。

吳為還來不及反應，那個黑影忽然用手拿了什么東西堵住了吳為的嘴鼻。

不能呼吸的吳為自然是拼命反抗，可惜他的力量實在是太弱小了，那堵住他呼吸的東西，沒能被撼動一分。

漸漸地，吳為腦海里的意識又開始模糊起來，而那種生命消逝的感覺，也好似抽絲剝繭般強烈。

“呼！”

吳為忽然驚起。

他滿頭大汗，瞳孔大開，呼吸沉重的看了看四周，月光透過窗臺打進屋內，深夜的月，倒是愈發明亮。

他也能稍微看清屋內的一些東西。

意識也稍微清醒了些，感受了一番，他才發覺，原來剛才的，是夢啊。

吳為不僅有些死里逃生的余味。

現在還是夜深。

蟲鳴銷聲匿跡，一切都靜悄悄的。

吳為下意識的看了眼窗臺，月亮還是那個月亮，他沒有其他動作，很快再次躺了下去，并且閉上了眼睛。

在他閉上眼睛后，一只眼睛從窗臺后出現，眼神很是呆板，盯著吳為的方向看了一會兒后，便消失了。

在吳為的床被下，他的拳頭用力的握著，手心里也全是汗，剛才，窗臺上的陰影，隱隱約約能看出是個人形。

吳為很快反應，聯想到之前那個似夢非夢的場景，他心里一陣發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再次睡了下去。

然而，心里卻是極度的恐懼、慌亂，而且更要命的是，他的餓意越發強烈了。

在保持一動不動很長一段時間后，周圍也沒有響起什么動靜。

吳為開始有些精神松懈，最后終于是扛不住更為強大的睡意，以及帶著快要餓死的感覺再次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