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院本來就不大,簡單的三進,前面住著董西和護衛,正院三間住著趙裬、一葉和燕重錦,后院住著幾個仆從。藺勝男只能跟燕重錦擠一個屋。藺勝男多少還是有些惶恐,畢竟燕重錦是公主,自己又是和離之身,卻沒想到被燕重錦杏眼一瞪,“怎么瞧不起我這個朋友?當初我就說你等我回去再結婚,被伯母逼,我不怪你,可今后,你要是再不聽我的,我就把你嫁給一個八十歲的老頭子。”
藺勝男覺得跟這位公主在一起,她總會不自覺地被帶偏,在府中,整日足不出戶,腦子里總會想到父母離世的場景,可從見到燕重錦開始,藺勝男就覺得自己的腦子空不下來,不是在聽她說話,就是被她威脅,根本沒時間閑下來想自己的悲傷。
趙裬見燕重錦回來了,似乎也歇了鬧騰的心思,一個人跑到后面的涼亭中看水。
燕重錦拉著藺勝男在院中的石桌下休息,旁邊一棵古樹參天,完全把三間正房籠罩在陰影之下,山中本就清爽,樹下涼意更重,一掃京城的煩亂,這里真是避暑勝地,只是這個季節有點涼了。
“男男,我不能在這里久留,明天一早,我還得回京。”燕重錦喝了杯茶水,想著這幾日的行程。
“那為什么還帶我來這里?”藺勝男奇怪地問。
燕重錦嘆了口氣,“剛才你也看到了,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葉請來給趙裬治病,可你看看他的態度,是看病的樣子嗎?他要是痊愈了也就罷了,這樣要是不痊愈,一葉怎么辦?靈避寺怎么辦?父皇母后怎么辦?天下蒼生怎么辦?你說他個不著調的,就知道自己痛快,想過別的沒有?父皇就這么一個兒子,要是有第二個,我都不幫他治病,可父皇沒有第二個兒子啊?”
燕重錦一頓痛心疾首、掏心掏肺地話,嚇得藺勝男花容失色,這廢儲立儲也是能隨便說的。今天這皇家人真的顛覆了她的認知。
站在亭中的趙裬不由得打了幾聲噴嚏,這是誰在背地里說他的壞話,全天下除了他自己的親妹妹也沒誰會干這事!
趙裬并沒有想到治了一回病,把自己的地位還給治下降了,原來皇上老大他老二,現在他怎么覺得明顯沒有自己的妹妹說話頂用呢?
快步走到正院,正看到樹下兩個女子,一個粉面藍衣,一個白衣勝雪,山風吹過,衣帶蹁躚,配上山間青綠,飛泉傾瀉,好一幅山間美人圖。
趙裬止住了腳步,不忍打斷這幅如畫美景。
藺勝男卻先發現了趙裬,忙從椅子上站起來,深恭一禮,輕聲說:“見過太子!”
燕重錦和趙裬心中俱是一痛,明明是那么張揚明麗的女子,偏偏變成了這幅閨秀模樣,束手束腳,哪有當初颯爽英姿的樣子。
趙裬虛扶一下,“藺姑娘不用多禮,既是我妹子的朋友,就是我的妹子,以后千萬不要客氣。”
燕重錦的杏眼頓時睜大,自己那刁鉆刻薄的哥哥還有這么明禮的一面?
趙裬瞪了燕重錦一眼,意思是“你哥就是這么有氣度,不信嗎?”
燕重錦點頭表示收到,不過眼睛中的詫異和嘴角的笑意,都說明這妞子心里沒想什么好事。
趙裬走到石桌前,撩起袍子,坐到桌旁,挨著燕重錦,卻和藺勝男有些距離。藺勝男猶豫著是不是該回避一下,被燕重錦一把拉著坐了下來,“男男,你別理他,我的意思就是你得替我看著他!”
藺勝男沒想到當著太子的面,燕重錦就敢這么說,頓時覺得手腳有些沒處放。
趙裬看出了藺勝男的局促,瞇起漂亮的丹鳳眼問:“你剛來,就打算走?”
“啊!京城你不在,準備一切都讓父皇抗?我回去幫你看著點不好嗎?”燕重錦理直氣壯地說。
“你就把男男留這兒和我相處,你讓京城的人怎么說?”趙裬有些生氣,聲音中夾雜著暴風驟雨的前奏。
燕重錦懶得揭他的短,當年自己和秋陌獨處的時候,也沒見他這么守禮法,“你這是怕男男和離的身份,有辱你太子的臉面?”燕重錦的語氣也尖利起來。
藺勝男有些如坐針氈,站起來想走,這兄妹倆竟然異口同聲地說:“坐下!”藺勝男又乖乖地坐下來。
“我沒有嫌棄男男的意思,只是覺得你辦事不過腦子!”趙裬趕緊解釋,生怕藺勝男一個小氣,再誤會自己。
“我才十五歲,辦事有紕漏不行嗎?”燕重錦就看不上趙裬這個扭捏的樣子,那不還有那么多護衛嗎?還有一葉呢?怎么就像兩個人有奸情了似的,要不是礙著藺勝男的面子,燕重錦早就揭他的瘡疤了。
“人家秋陌十五歲都中狀元了?”趙裬反嗆了一句。
“你十五歲呢?”燕重錦看在他表揚自己孩子的份上,沒繼續懟趙裬,可還是給趙裬噎得夠嗆,自己十五歲時,正是躺在床上吃藥發脾氣時,這怎么能在兩個丫頭面前說呢?
見趙裬不語,燕重錦忽然想起這家伙十五歲好像生病了,連忙轉移話題,“我把云錦留在這里,再找一個跟我比較像的侍女扮成我。我化妝回京城。”燕重錦解釋道,“不考慮你,我還得考慮男男呢?你還以為我真像你想得那樣沒譜嗎?”
趙裬這才放下了心,余光掃過藺勝男,看藺勝男似乎長出一口氣,又覺得自己被嫌棄了,剛放下的心又有點堵。
“我走了,你必須聽男男的話!”燕重錦盯著趙裬,雖然自己也覺得這個要求有點過分,不過她得不到太子的準話,還真的不敢輕易離開。
藺勝男剛剛落下的心又懸了起來,讓堂堂一國太子聽她的,這似乎說不過去,看起來,太子對自己和離的身份還是有些介意,自己是不是應該拒絕公主,好給太子一個臺階下呢?
藺勝男還沒矛盾完,就聽太子說:“我會聽男男的話的,你放心吧!”語氣中的輕柔,竟然讓燕重錦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