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幾個人從樓上下來,坐在桌旁的人站起身,很有禮貌地欠了欠身。
燕重錦一看,這細眉細眼,長胳膊長腿的,就覺得世界真的是太窄了,今天是第二次見到了吧!
秋陌拉著燕重錦在石桌邊坐下,示意姜煥英也坐。燕重錦見桌上放著的仍然是自己喜歡的茶水和小食,不客氣的嚼起來,被一只大手搶了過去,只推給她一杯茶水,“剛才不是還吃多了嗎?”
燕重錦瞪了秋陌一眼,默默喝起了茶水。
秋陌轉過身對姜煥英道:“實在抱歉,姜公子,讓您久等了!”
燕重錦詫異之極,兩只大眼睛睜得圓圓的,像極了甫一出生的小獸,果然是他,初見時,她就覺得這人長得和當年的太師年輕時一模一樣,沒想到還真是姜家長孫。看來這是進京趕考,和姜家老二同科,誰中誰不中,還真的挺讓人期待的。
姜煥英一拱手,“是煥英來得唐突!”
兩人客氣了兩句,秋陌問:“姜公子此來,所為何事?”
姜煥英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深施一禮,“秋大人,當初姜家欠燕老夫人一個人情未還,姜某離京時,又蒙燕記幫了大忙,姜某此次前來,是來道謝的?”
說罷,從懷中取出一個黑木打造的令牌,上面雕刻著一個姜字。
燕重錦看了看令牌,當年皇帝悔婚,太師確實登門拜訪過,在書房里談了一個時辰,燕重錦并不知曉內容,只知道太師出門前,向父親深施一禮,父親沒有還禮。與父親談完,太師才找到燕重錦。第二天她出京城,父親攔都沒攔一下。看來,里面還有這塊令牌的事,不過現在想來,父親是沒有承情。
秋陌并沒有接令牌。
姜煥英有些急,“秋公子,這令牌是姜家的信物,無論遇到什么事,只要姜家人見到這令牌,必然聽持令牌人的指令。”
“不過,這令牌只能用一次,就是不知道姜大公子做不做得姜子初的主?”燕重錦涼涼地說。
姜煥英遲疑了一下,“可以!”又轉頭向燕重錦施禮,“請問怎么稱呼?”其實,姜煥英在燕記已經注意到了燕重錦,只是看她雌雄莫辨的樣子,并未敢深究。此時,直呼姜子初之名,讓他忽然想起了宮中之人,便不敢怠慢。
燕重錦并沒有回答。與太子聊天,她隱隱就覺得自己那個舅舅并不像太師一樣,一心為公,從讓女兒做太子妃就能看出他是一個有野心的人。當初太師扶趙玨上位后,急流勇退,留下了佳話,也給姜府留下了一線生機,只要不犯抄家滅門的大罪,謹守本分,新皇自然不會虧待姜府,可惜時間久了,人心會變的。
秋陌看出了姜煥英的窘態,暗地搖頭,明明對靖安王府都禮讓三分,怎么這丫頭就對自己的親表哥親舅舅如此不善呢?
秋陌將令牌推了回去,“姜公子客氣了,當年姨祖母未接受這份好意,說明這個令牌不能接!現今姨祖母過世,陌更不能違反姨祖母的遺愿!”
姜煥英真有點急了,“祖父彌留之際,念念不忘當年燕老夫人的大義,老夫人既然去了,定該留給她的后人。”
“為什么不去找靖安王府?”燕重錦奇怪地問。
姜煥英俊臉一紅,“不瞞公主,我想靖安王府似乎并不需要我們的幫助吧!”
“不然!”燕重錦打斷了姜煥英的話,“一則靖安王勢大,如果所求之事做不到,有辱姜家聲譽。二則,靖安王府手握兵權,萬一有不臣之心,一個令牌就能將姜家置于萬劫不復之地。秋陌現在無官無職,即使有官,身為皇帝孤臣,也沒什么大事所求,所以姜公子才把這份人情送給了秋陌。”
燕重錦站起身,手扶石桌,沁涼的桌面讓燕重錦的身體一寒,才明白自己又多事了,她只是看不上這份算計過的好意。“秋陌雖然官微言卑,但能力才華出眾,并不需要誰的照拂升官。這一點,恐怕姜大公子和秋陌的想法應該是一致的吧!”
姜煥英汗然,沒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被一個小姑娘戳破了,頓時汗水濕透了薄衫。他靜立了片刻,向秋陌深施一禮,“秋公子,是在下狹隘了,姜某敬佩秋公子為人,若將來同朝為官,請秋公子多多指教。”
秋陌狠狠剜了燕重錦一眼,得虧這姜煥英是老實人,要是換成姜家的其他人,不給得罪死死的。他伸手扶起姜煥英,“姜兄客氣了,他日姜兄高中,還望多多提攜。”
秋陌的客氣,給姜煥英一個臺階,姜煥英收起令牌,鄭重施禮,“秋公子,不論將來遇到什么事,只要秋公子一句話,姜某定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并沒有說姜家,燕重錦這才覺得心里舒服點。
秋陌回了一禮,姜煥英轉身欲走,燕重錦又涼涼地說:“大公子被外公教的太好,但凡事留個心眼。將來朝堂詭異,輕則馬失前蹄,重則,抄家滅門啊!”話未說完,頭上就被秋陌重重地捶了一下。
燕重錦一捂頭,俏皮地大眼睛頓時眼淚汪汪,可憐的模樣讓人無論如何也感覺不出是剛才咄咄逼人的人。
姜煥英回過頭,溫潤的臉上掛上了溫潤的笑容,像一塊雕琢精美的溫玉,看著也讓人覺得舒服,“公主不必掛心,祖父能有公主這么聰慧的外孫女,孫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燕重錦哼了一聲,頗有狗咬呂洞賓的窩火。
待姜煥英走出后院,秋陌坐到燕重錦身旁,燕重錦扭過頭,給他一個大大的后腦勺,秋陌笑了,這公主的脾氣還真不好摸,一會兒狡詐地讓人齒冷,一會兒又可愛的像個小孩。不過剛剛那幾句話確實說到他心里了,只是在他看來,看破不說破,才是為人之道。
秋陌將燕重錦整個身子搬了過來,燕重錦依舊扭著臉,不看秋陌。秋陌轉身走到燕重錦另一邊,燕重錦又把頭轉了回來,如此幾次,就聽秋陌說:“好吧,我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公主大人是為了我出氣,我應該領情!”
燕重錦鄭重地說:“你自己說你是狗的,別怨我。”抬頭看秋陌亮晶晶的桃花眼,一抹紅霞頓時爬上了燕重錦兩頰。
年輕,臉皮還真薄啊!燕重錦默默地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