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老夫人！”燕重錦也不想扯謊，畢竟這是幾十年的老友了。

“她不是歿了嗎？”林東的語氣并沒有設變化。燕重錦卻知道林東怨自己了，沒辦法，誰又知道自己走的這么突然，別說他，哪一個能不怨呢？那個最怨自己的，如果知道自己重生，估計會把自己綁起來關上十天半月吧！

“之前！”燕重錦不想再說了，不能給人家答案，干嘛還要給人家希望，“掌柜保重!”

站起身，剛要出去，就見門口進來一個人，瘦削的身形，一身青布長衫，腰背挺直，雙眉雙目細長，卻不女氣，仿佛是魏晉詩畫中走出來的風流名士。

“好像！”燕重錦脫口而出。

那人看了這邊一眼，卻未停留，直接走到檔口，輕輕將手伸進懷里，摸了摸，拿出一個有些褪了色的天青色荷包，抽開口繩，小心翼翼地從里面拿出一張泛黃的當票，在柜臺上緩緩地鋪展開，又如奉至寶般摩挲了幾下，才遞進去，“煩勞，我要贖當！”隨后，又奉上一張銀票。語氣輕緩，聲音卻好聽，讓人一聽就產生好感。

里面的人恭敬地接過當票看了一眼，目光投向林東。林東微微點了下頭，對燕重錦說：“小友且慢走，容老夫辦完事，回來詳談！”

燕重錦輕輕頷首，她也很在意那個人是誰？林東走到后堂，半天從里面拿出一個雕刻得十分精美的黑檀木盒子。

“先生，請查收！”林東將盒子遞了過去。

那人似乎有些激動，雙手搓了搓，才慢慢地舉起手，接過盒子。

燕重錦覺得那盒子里的東西應該不算重，至于那人為什么激動，大概是盒子里的東西很重要吧！

林東請那人坐到燕重錦旁邊的桌上旁，示意那人驗當。那人從懷里拿出一把銅鑰匙，深入鑰匙孔中，隨著一下脆響，盒子應聲而開，那人看了一眼，隨即合上了盒子。站起身，向林東深施一禮，“當年家世艱難，多謝先生幫忙保管。”

林東還禮，“燕記一直如此，先生不必客氣。”

那人又施一禮，才轉身離開。

目送那人的離開，燕重錦自言自語道：“又是一樁賠本買賣。”燕記有條規矩，只要是活當，不管當多少年，當什么東西，多年后一定可贖。所以燕記與其叫當鋪，不如叫保管更合適。也就是林東這樣的人在這里才會讓這么不賺錢的買賣掙錢吧！

林東坐到燕重錦的對面，給燕重錦斟了一杯茶，燕重錦端起茶碗問了問，還是老味道，輕輕吹了三口，呷了一小口，滿足地閉上了眼睛。人生一世，不就是圖個愜意嗎？

林東的心卻開始翻騰。眼前的人越來越和自己的故人重合，雖然面容并不相似，可這一言一行偏有說不出的契合。

“姑娘與我那故人可算熟識？”林東似在閑聊。

“不算熟悉，只是碰巧聊到掌柜的，她便托我帶話！”燕重錦斟酌著句子，小心地答道。

“她可開心！”林東隨口說。

“嗯！”燕重錦點了點頭。

兩人便沉默了，一邊侍候的人都有點覺得尷尬，可坐著的兩個人似乎并沒有，你幫我倒一杯，我還一杯。

半個時辰后，燕重錦站起身，“掌柜的，保重！”

林東默了默，“歡迎姑娘常來陪老頭子喝茶！”

燕重錦沒回答，走出店門，揮了揮手，走了。

林東頹然地坐下，伸手拿起茶壺，倒不出半滴水，手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他呆呆地看著對面的茶杯，直到茶壺摔在地上發出刺耳的碎裂聲，才緩過神來。

燕重錦急走了幾步，離開了燕記，轉身望了望古樸的店鋪，里面那個老人，真的已經回不去了。

忽然被一只胳膊摟在了懷中，燕重錦抬頭，看到羽緞那把古怪的胡子，羽緞平板的臉似乎因為變裝的原因，有了些色彩，“活著，才有希望。太子教我的。”

燕重錦忽然就笑了，那笑容如扒開烏云的紅日，染得漫天紅霞。“羽緞你太可愛了。”她拍了拍羽緞的手，沖望湖樓走去，不管了，什么前世今生，活個痛快就是。

時間還早，望湖樓里的人并不多，可看著三三兩兩聚堆的，大部分都是士子裝扮，應該是出來應酬的。燕重錦在二樓要了個雅間，正好能俯瞰一樓的全景，看著那些年輕人高談闊論，忽然覺得這具身體不錯，返老還童，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自己為什么還要糾結，真是矯情。

“小二，把你們的招牌菜都給我上來！我今天要大開殺戒！”燕重錦興致高漲地喊著。嚇得云錦直想掩住燕重錦的口，這祖宗要是在這里吃醉了，她可一定是吃不了兜著走在。

剛想完，燕重錦已經沖口而出了，“再要兩壺梨花白！”云錦真的是欲哭無淚啊！

“來你們倆坐！”燕重錦招呼著，羽緞大大方方坐到燕重錦對面，云錦還在猶豫，被羽緞一把拽了過去，按在了燕重錦的下首。

“我們先吃飯，吃飽飯雇輛車去靈避寺。”燕重錦說著，云錦已經下意識地給她倒了一杯茶。

樓下的喧嘩聲，吸引了三個人的注意。

靠西山有一桌，三個人。西山有大窗，透過大窗正好能看到永寧河上的風景，所以有很多人為了看風景，就選了一樓，豎一展大屏風，就可以與大堂隔開，樓內樓外的繁華皆可入眼。

首座的人年紀不大，并不多話，目光望向窗外，耳朵卻在聽著旁邊人說話。他旁邊的人身材微胖，三十來歲的男子正大聲的講著什么。旁邊的那個似在附和微胖的男子。

“微胖的是傳臚寺少卿呂征的兒子呂蒙先，旁邊的是禮部尚書張大人的幺孫張士初，首座那個就是您三表哥姜溫嶺。他們三個都是今年中榜的熱門！”云錦順著燕重錦的視線，介紹說。

燕重錦一愣，這么巧，昨天才知道的表哥，今天就遇上了，正要細看，卻見那人似乎感受到燕重錦的目光，竟然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