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重錦覺得自己做了一夜的噩夢,其實也算不上噩夢,只是夢到了那個魁偉的背影,她想叫住他,可無論她怎樣轉,他始終給她的是背影。兩個人捉了一夜的迷藏,燕重錦睜開眼睛時,覺得窗外的陽光晃得人眼睛疼。
已經伺候在一旁的云錦,看著燕重錦有些迷蒙的神情,云錦覺得非常心疼,原來羽緞在的時候還能夠明白公主,可自己明明也不比公主小,總覺得公主眼中的神情,她不理解。既然安慰不了,那就伺候好公主就是。
直到沁涼的水打濕燕重錦的臉,燕重錦才真正清醒過來,看了看有些愁容的云錦,她接過云錦手里的毛巾,擦完臉,把手里的毛巾遞過去,順手揉了揉云錦的頭,“傻丫頭,什么也不用你愁?”
云錦低下頭,囁嚅了半天,燕重錦才聽清楚,小丫頭說如果有一天她也離開燕重錦了,燕重錦該怎么辦?
燕重錦看了云錦一眼,發現小丫頭好像也就是隨口一說,便轉過去了臉。草草吃過早飯,信步走回頤和宮,才出門,就見上一次找她的小太監又出現了,還氣喘吁吁的。燕重錦沒說話,示意他前面帶路。
燕重錦又來到那道屏風后,站在屏風前,她沒注意到百官的神色都很凝重,沒注意到平時都有序排列的百官,今天分成了兩半,沒注意到趙玨的臉色有些暗沉,而身側的趙裬似乎從來沒有那么嚴肅和正經過。她并沒有聽到為首的姜子初在說些什么……她只看到了姜子初身旁的秋陌,多日不見,燕重錦覺得仿佛隔了千山萬水一般,她伸出手想要觸摸秋陌的臉,卻發現手觸到的是屏風柔韌卻冰冷的絹面。
絲綢的絲絲觸感讓她醒過神來,她站在秋陌對面,看著秋陌一副神游天外的神情,仿佛朝中的爭吵與他一點關系也沒有,他也在想自己嗎?
忽然秋陌轉過來,目光像閃電一樣投過來,燕重錦不自覺地后退一步,卻忽然在心里暗笑自己,他怎么能透過屏風看到自己,自己這是魔怔了。
忽然大殿中一片嘩然,驚醒了秋陌,秋陌轉過臉去,看向姜子初,燕重錦也忽然想起剛剛姜子初說的話,“秋陌才是大周的正統!”
大臣被震驚了,秋陌也被震驚了,姜子初似乎很滿意自己話產生的效果,他含著自信卻奸詐的笑,得意地對趙玨說:“想必你還記得那日朝堂之上,秋陌被撕開了上衣。”
忠臣又一陣騷動,不少人還發出輕薄的嘲笑,秋陌似乎并未注意到,他只是把目光轉向了趙玨,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燕重錦暗暗想。
“秋陌胸前有一條龍形的胎記,大家都還記得吧!”姜子初轉而面向大家,群臣中自然有人呼應點頭,姜子初轉過身,“做為趙家子孫,你一定知道,大周每一代中只會出現一個身有龍紋的真命天子,而這位必定會是下一任皇帝。”
“可惜,靈帝沒有,也做了皇帝!”趙裬冷冷地說。
姜子初一噎,確實靈帝沒有龍紋,不過這件事也只限于皇室的人知道,他瞪了趙玨一眼,一定是趙玨多嘴多舌說的。“那請問,陛下可有龍紋?”
趙玨淡淡地說:“愛卿是想讓朕在朝堂上脫掉衣服嗎?”
“你大膽!”呂相怒斥姜子初。
姜子初嗤笑了一聲,“想來陛下也是不敢的。不過,既然你已經做了皇帝這么久,追究這件事也就沒什么意義了,我今天站在這就想知道……”他的手指向了趙裬,“他有沒有龍紋?”
趙玨看了一眼神色安然的趙裬,又看了一眼囂張的姜子初,淡淡地說:“姜愛卿如此執著,所謂何意啊?”
“立秋陌—不,應該是趙禎為太子!”姜子初堅定地說。
趙玨和趙裬倒是一臉的淡定,似乎早就料到姜子初會提出這樣的條件。詫異地莫過于姜氏兄弟,姜溫禮兩只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明明自己是父親的兒子,怎么父親會推薦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做太子,如果趙玨答應了,那這些年做的準備不就付之東流了,自己拼死拼活難道就是為了別人做嫁衣裳?
姜溫嶺也以為會是哥哥,父親頂著叛逆之罪竟然是為了別人,這不符合道理啊!若是秋陌是幾歲的稚兒,父親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可秋陌哪是那么好控制的人啊!父親為什么要這么選擇?難道是前幾日父親把秋陌擄進國舅府,兩個人達成了什么協議?這些事他并不知情,當他今天上早朝前,出現在國舅府時,姜溫嶺真的是大吃一驚,但父親沒解釋,他也沒問。他不知道為什么,似乎自己從小是在陛下和姑姑身邊長大的,在這個家里,真的沒什么地位。
姜子初說完,大殿里也是一陣騷動,可沒人出聲說話,無論說什么,對方在這場博弈中勝利,對于自己來說都是殺身之禍。不站隊比站隊要明智許多。
趙玨并沒有什么太意外的情緒,“我為什么要聽你的?”
姜子初上前一步,“要么你讓趙裬拉開衣服讓大家看一看,要么……”
趙玨嘴角一鉤,帶著譏諷的笑,接過話頭,“要么你就謀反?”
姜子初一愣,沒想到趙玨把話說得這么明白。不過,有秋陌在手,他倒是有恃無恐,“這不叫謀反,我只是在維護皇室血脈的純正。”
“我要是不同意呢?”趙玨又問。
姜子初見狀,有些猖狂地說:“京城內外我在一日之內就可以調集十萬兵馬圍攻皇城,我覺得你會知道怎么選是對的?”
趙玨冷笑了一聲,“十萬?我還是高看了你。”
趙玨站起身,甩起袖子,背過手,瀟灑地轉身,向殿后走去,吳忠寶尖聲尖氣地喊:“退朝!”
姜子初連忙大喊,“你就不怕我圍攻皇宮嗎?”
趙玨頭都沒回,“我立秋陌為太子。”說罷消失在龍椅之后。
姜子初愣了半天,硬是沒反應過來,趙玨這是答應了?自己埋伏在殿外一千禁軍用都沒用上,就結束了。怎么感覺這么玄幻呢?
趙裬走到秋陌跟前,拍了拍秋陌的肩膀,陰陽怪氣地說:“真沒想到我的妹夫頂了我的位置,你,好樣的!”趙裬給秋陌挑了一個大拇指,又使勁拍了拍秋陌的肩膀,大有把秋陌的肩膀拍折的打算。
秋陌低下頭,低低地問:“她還好嗎?”
趙裬聳聳肩,撞了一下秋陌的肩膀,“你去問她吧?看她是愿意做皇后還是長公主?”說罷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