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并沒有去靖安王府，而是直接出了城。遠遠地看到蟠龍山的山尖，燕重錦才恍然大悟，這是去她的陵墓。

“姐姐他們一直住在這里嗎？”燕重錦顧不得剛剛的尷尬，轉頭問秋陌。

秋陌點點頭，“我們回京那會回去住了兩天，嬸嬸說守孝還沒結束，又舉家搬了回來。叔叔和亦恒不當值也回這里來。”燕重錦感嘆了一句，心里暗想：怡然這孩子還是心眼太好使了，堂堂一個前公主用得著給自己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婆婆守孝嗎？還要在這個破地方。又想起秋陌跟趙玨說的那番話，其實細想想，自己上輩子不虧，真沒必要再回來。

“你怎么不守孝了？”燕重錦挑釁地看著秋陌。

秋陌精致的桃花眼瞥了一下燕重錦，“你不知道嗎？”

燕重錦眼睛骨碌碌轉了好幾圈，我應該知道嗎？

“我一直在靈避寺，只是有個小丫頭非要到我府上住，我有什么辦法？”秋陌無奈地說。

燕重錦半天才想起那個小丫頭就是怕秋陌沒人照顧，非要給人做菜的自己。不覺臉一紅，又理直氣壯地說：“那這一個月呢？”

“在查案！”

燕重錦這才回憶起，兩個人在一起吃飯的時候，秋陌好像把葷菜都讓給了自己，自己只吃點青菜豆腐，看看秋陌有些清瘦的臉頰和眼底淡淡的青影，心又疼了起來。

“老夫人一定不愿意你們這樣的。”燕重錦的情緒有些低落。

秋陌伸手摸了摸燕重錦的頭頂，“可這些是我們應該做的。”

“你真要守三年嗎？”燕重錦抬起頭，把做亂的大手壓到自己的手下面。

秋陌點點頭，看小丫頭沒在意，也便沒抽回自己手。軟軟的小手握著自己的手，讓秋陌又想起以前姨祖母的手，也是這么軟，這么暖。

“你愿意等我三年嗎？”秋陌想問問燕重錦，可是究竟沒說出口，小丫頭還小，對自己并沒有什么心思，自己的心思也無法確定，一切還是隨緣吧！

“那我今天住在這里，我相信老夫人一定會給我托夢，讓你們不用這個樣子的。”燕重錦堅定地說，蒙這幾個人還是很簡單的。

山路平直，馬車在山路上慢悠悠地走，燕重錦看著秋陌沒有厭惡自己的意思，就有些想問案情，可有擔心秋陌想起那日的事，不覺有點猶豫，便開始摳自己的指甲。

秋陌看著本來圓潤的指甲都被摳得有些禿了，才伸出手，握住了那只作怪的手。溫熱的手掌覆上柔軟的小手。那一瞬間，燕重錦下意識地想要抽回手掌，卻在看到秋陌溫柔的目光的剎那，生生板住了自己的動作。

秋陌看到了燕重錦的緊張，明明那么主動地關心自己，萬里赴戎機，卻總會在自己主動的時候，變成縮頭小烏龜，那份明明很緊張，卻有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真有趣。

“要問我案子嗎？”秋陌的語氣難得的溫柔，讓燕重錦想起從前自己耍脾氣時，秋陌也是這樣軟語輕聲哄她，似乎她才是那個小孩子。燕重錦忽然覺得自己的眼眶有點熱，連忙把頭轉向窗外，不想讓秋陌看到她的樣子。

秋陌那么細心，又怎么會注意不到燕重錦的小動作，他不太明白燕重錦為什么會哭，他也沒想逼燕重錦說出來，只是開始跟燕重錦說他近幾日調查的情況。燕重錦聽著秋陌娓娓道來，到底是忘掉了剛才的那縷愁緒，認真聽起來。

秋陌果然和趙裬是一路人，先派了一些人散播消息說范二招供了，當天晚上就有人夜探刑部大牢，奇怪的是，那些人進入刑部大牢，輕車熟路，如入無人之境。在突然出現在范二的大牢前，范二似乎也知道這些人是因為誰來的，連忙辯解，可惜黑衣人上前就是一刀，好在有大牢的柱子攔著，只傷了范二的胳膊，再欲刺殺，就被秋陌事先安排在范二大牢內的人手救下來，捉住那些黑衣人，經審訊這些人是被雇傭來的，還招供在刑部有內應。從而牽出了刑部左侍郎，幾天的刑訊，刑部左侍郎擔下了所有的罪責。案子算是破了，可秋陌還是覺得有很多疑點，范二同刑部左侍郎的供詞根本連不上，這些天秋陌在追查柳林巷的宅子，有一個原宅子的主人的鄰居在朱雀塢做看門人，可惜沒找到，卻沒想到無意中撞到了燕重錦。

燕重錦聽完，問：“燕老夫人老家調查了嗎？”

“已經派人去了，不日會有答案！范二也招供了，他受他主子的命令就是要攪亂京城靖安王府和我，具體怎么做他可以隨便做。”秋陌注視著燕重錦，鄭重地說。

燕重錦很奇怪，自己雖然得罪過很多人，但是這種報復似乎輕了一些，沒有一件事是想置于死地，只是惡心著你，似乎最終的目的并不是報仇，只是想搞垮靖安王府。一時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范二的主子又是誰？”

“范二說是他在江南為官時，遇到的一個恩人。”秋陌看著燕重錦一環扣一環的問題，明亮如水的大眼睛閃爍著智慧的光亮，總覺得這樣的燕重錦很吸引人。

“恩人是官身，還是白身？”燕重錦繼續追問。

“當時是白身，一個路過的商人，幫他贖了老婆孩子。”

“也就是說，那個人用的也是假身份。”秋陌點點頭。

“那他的老婆孩子呢？”燕重錦覺得哪都有漏洞，卻因為漏洞太多，找不到真正的漏洞在哪里。

“前些年一場瘟疫死了。范二變成了孤家寡人，一個人游蕩到揚州，就遇到了那個恩人。”

“又是揚州？”燕重錦若有所思地說。

秋陌也點點頭，“要跟我去揚州嗎？”握住燕重錦的手，加重了力道。

燕重錦低下頭，看著秋陌的手，同樣的白皙，秋陌的手上關節凸顯，指節修長，爬過掌背的青筋讓人覺得有種力量感。要去嗎？燕重錦問著自己，真想去！這些年就想再出去一趟，可自從宋遠去世，燕重錦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京城。

秋陌見燕重錦半天沒說話，眼中的光彩瞬間就熄滅了，低下頭，抽回自己的手，“很為難是嗎？”情緒低落得讓燕重錦本能地心里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