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更走在大街上，看著一群異人搬運垃圾。

不久前，長青市的建筑物毀了大半，那些植物異種被殺死，但是廢墟卻留了下來，而大部分機械都無法使用，所以兩個月過去，長青城很多地方都是一片頹垣斷壁。

但好在異人們力氣很大，普通覺醒境的成年男人大都在四境以上，力氣約莫有五六百斤，大家一起清理起廢墟還是挺快的。

而且有枷鎖境強者捕捉回來了一些異種植物，其中有一種花名為垃圾花，植株很大，開出來的花直徑有五米左右，生命力很強，能分泌出一種很強的酸性液體。

這種酸性液體除去實驗用去少量之外，有人發現把垃圾倒入花里很快就會被分解，而且速度不慢，一朵花一天能溶解五千斤左右的建筑垃圾。

所以這種花被稱為垃圾花也名副其實，為人們清理土地出了很大的力氣。

除了這些，還有一種名為凈水樹的植物，把樹種在臟水旁，待凈水樹成活后，就會利用樹根汲取臟水，最后再把凈水從樹底的樹洞排出。

這讓陳更大開眼界，也不由得想起一些事情。

天變前，人類大肆開采礦石、煤炭、地下水和石灰，很多城市都出現了沉降，甚至有些地方產生了巨大的裂縫，路面塌陷，吞噬一整條街道的車水馬龍。

在各個水系里，含磷洗衣粉導致微生物大量繁殖，形成各種藻潮現象，眾多水生動物因無法呼吸導致死亡，魚肚白經常在第二天飄滿水面。

另外污水排放太多，有些地方的村民食用水遭到污染，出現了眾多癌癥村，許多小型村鎮都因此而滅絕。

最可怕的還在海洋，因為大量塑料垃圾被排入海洋，許多海洋生物誤食進腸胃，無法消化和排出體外，最終大量死亡，而它們的尸體又被其他生物吃掉，導致了更多這樣的事發生。

然而在那場名為“海神之怒”的超級海嘯中，全人類一起品嘗了這一惡果。

無數海洋垃圾隨著幾十丈高的海浪拍進人類城市，全球沿海城市幾乎全毀，無數島國和河口三角洲被一層厚厚的塑料覆蓋，深埋地底的核廢料也被拍進內流河水系，由此造成了大范圍的核污染。

這些事情在那十年數不勝數，因此那十年也被稱為自然的復仇年代。

而現在出現的這些植物，它們似乎就是為了凈化人類產生的污染而產生的，如同哥斯拉里的預警，當人類一度破壞自然，自然會派出凈化者來凈化掉人類。

若是在當年，那一定是個笑話，最多引起一小部分人的深思，只有萬分之一不到的人會去懺悔并付諸行動，但面對整個人類的罪惡，這一小部分人的努力不過杯水車薪。

而讓人慶幸的是，華夏當年及時更改錯誤，發動整個國家的力量去保護環境，因此在天變到來后，雖然損失依舊慘重，但相比整個世界，無疑是好太多了。

不過……

世界上消失的人，大多都是普通人，那些巨頭吸血鬼，在天變后仍然瀟灑的活著，甚至掌控了很多軍火和核武，從而割據一方，稱王稱霸。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陳更發自肺腑的感慨一聲，不由得對張養浩生出莫大的敬佩。

當跳出局勢縱觀時，他的心意與這位古人于冥冥之中相通，跨越了時空，讓這聲常青城里的哀嘆，和舊年潼關懷古之人的哀嘆融為一體，奏出一曲聞者肝腸寸斷的長恨歌。

抬頭看著天上的太陽，感受到它的溫暖，陳更這才覺得心里舒服許多。

“嗯？”

目光收回的時候，陳更愣在原地，順著他的視線，一道道云痕出現在天空極高處，幾乎微不可查。

陳更眨眨眼，發現云痕消失不見，不由得心生奇怪，不記得之前在哪里，他似乎也同今日一般察覺到了什么。

明眸催發，陳更再次看向云層，仍舊沒有重大發現，只是看見了一條極細的云道，似乎是什么飛行物從云層穿梭過去后留下的。

在附近轉悠會兒，陳更在一處廢墟下找到一個斷成兩截的眼鏡，好在鏡片沒有碎裂。

在幾天前，天變結束后，陳更發現體內的靈力和巫力盡數化為了勁力，但是一種是白色，一種是黑色，前者溫和堅韌，后者霸道無匹。

除此之外，他體內的血脈之力也是變成了青色的勁力，帶著一種鎮壓之力，宛若青銅鼎一般，厚重沉穩，古韻盎然。

陳更雙手小心捏著，用體內的白色勁力一點點打磨，一些極為細小的齏粉不斷飄入空中。

很快，陳更把兩個鏡片磨好，上下放在一起，再次看向天空，這次沒有動用明眸，卻看的比全力動用明眸還要清楚。

這項手藝是以前陳更的一門吃飯手藝，他常年研究天文，對天文望遠鏡這些東西的構造十分清楚，后來他憑一雙肉掌和砂紙就能打磨出堪比專業儀器造出的望遠鏡鏡片。

而最厲害的，他能憑借眼鏡片這種打磨過的特殊鏡片，造出能觀察到星空的鏡片，也正因為此，劉明宇才被他給折服，甘愿以理科滿分天才的身份給他打下手。

視野里，云道的痕跡清晰可查，陳更仔細觀察，之后更是用明眸不斷調整，達到某種類似于焦距的效果，讓看見的細節更多。

在云道內，一股股莫名的波動在其中穿梭，顏色幾近透明，但不知為何，卻讓空氣上下浮動，有些像冬日鐵板燒上面扭曲的空氣。

觀察了一陣，直到脖子有些酸疼，陳更這才放下鏡片，揉著脖子想到，這可能是一種新的天地異象，肉眼發現不了異樣，不過官方有雷達，應該能檢測出什么東西。

又在簡陋房屋的大街小巷轉悠了會兒，陳更感慨良多，接著離開這里，一路向著九鼎局而去。

拿著介紹信，陳更來到一處廢墟一棟小黑屋前，看了好幾遍平板上的定位，他確認自己沒有走錯。

“您已到達目的地附近，本次步行路程十六公里，導航將自動關閉。”

甜美的導航音結束，陳更關掉平板，整理了一下衣服，走進了小黑屋。

小黑屋里，一張點著煤油燈的桌子旁，一個老頭兒爬在桌面呼呼大睡，滿是褶皺的皮膚在昏黃的油燈光下若隱若現，仿若老樹樹皮般。

老人三長一短出著氣，呼吸節奏頗為奇妙。

陳更沒有動作，就那般站著，安安靜靜，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老人睡的很香，沒過一陣兒居然是打起了小呼嚕。

陳更含笑看著。

不知過了多久，老人迷迷糊糊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開兩只枯瘦如柴的胳膊，舒舒服服展了個懶腰。

“哎？”老頭兒驚訝道：“小伙子，你在這兒干嘛呢？”

陳更雙手把介紹信放在桌子上，說道：“大爺身子骨硬朗，小子叫陳更，是來這報道的，這是我的介紹信。”

老頭兒左手拿起介紹信，脖子往后一縮，右手摸了一個老花鏡戴上，說道：“我瞅瞅啊，哦，沒錯沒錯，就是我們這兒。”

陳更笑問：“那我能進去嗎？”

“糟了。”老頭兒叫道。

陳更忙問怎么了。

老頭兒問道：“你吃了么？”

“……”

半個小時后。

桌子上隔著烤肉和咸菜，還有一盤鴨肉和醬碟，外帶一小瓶醬香白酒。

老頭兒伸出手，拿起一個鴨腿兒就開始撕著吃，吃的滿嘴流油，滿面紅光。

喝下一杯小酒，老頭兒巴適道：“舒坦多了，小子，你也來一口？”

陳更搖頭，說道：“老爺子，你要是愛喝我下次再給你帶兩瓶好酒，君子不奪人所好，你留著自己喝吧。”

老頭兒點點頭，沒有說什么。

等老頭兒酒囊飯飽，這才悠悠起身，指了指小黑屋里一堵墻，接著繼續爬在那兒睡了。

“噓兒～呼～”

聽著老頭兒有趣的鼾聲，陳更搖搖頭，對著墻壁走去。

他沒有猶豫，明知眼前是墻，仍然大步走過，當他的腳尖觸及墻壁的時候，就那般自然而然融入了進去，接著整個身子也沒入其中。

陳更消失后，小黑屋便沒有外人了。

老頭兒鼾聲四起，就那般睡著，桌上的殘羹冷炙不知何時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