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淵的意識歸位，他僅僅是離開了信天界一瞬罷了。

然而，意識歸位的那一剎那，異樣感涌上心頭。

怎么回事？

王淵困惑地感受著。

信天界……似乎在排斥自己。

難以想象的荒唐感涌上心頭。

信天界排斥自己？！

身為一個創世神造物主，自己創造的世界居然排斥自己？？

何等荒謬可笑！

浩大的聲音從天外傳來，層層疊疊。

“神君，我們已經等你很久了。”

尋聲望去，王淵了然。

在那仙淵之中，諸神的尸首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人。

人山人海。

無數的生命在物質界，在靈子計算虛擬世界，在重疊空間，在一切可以存在思維意識的地方。

“居然，已經過了三億年了嗎？”

王淵感知著時間的變化，瞳孔愈發深邃，望著眾生的背后。

青衫儒生的身影若隱若現，還有這更加宏偉龐大的虛影。

是至人，是阿賴耶，是人道意志，是人類之神。

雙方對視著。

一人對眾生。

為首的人模樣已不似從前，但王淵卻辨認出了他。

“信天氏……不，秦信，你最后還是選擇了這條路嗎？”

王淵對青辛說，似感慨萬千。

“我使得你誕生，我讓你成為先天造化，我讓你開辟仙淵抵達周天……你的一切榮光皆為我之贈予，你確定要忤逆我的意志嗎？”

秦信面容沉靜，沒有被揭穿的慌張。

眾生聽聞這個消息，也只是震驚了一瞬，便歸于平靜。

三億年來的努力，眾生無不認可了秦信之志，即使他曾經是秦信、信天氏又何妨？

面對著王淵的挑釁，眾生沒有遲疑，而是異口同聲地說話，聲音浩大縹緲。

“創世定元開天神君~你乃信天造物主，天下一切皆借由你之手創造，你是這天下萬靈的唯一的父，身為你的子嗣，我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一幅畫面忽然呈現在王淵面前。

那是狐妖世界，王淵率領著一眾天師去圍毆天魔主。

畫面上的他經過藝術渲染，但神色卻與當初的他出奇一致，熱血而憤怒，勇敢而真誠，為了眾生的前途對看似不可戰勝的怪物亮劍。

畫面不斷變化著，沉睡后創造時光長河，分割天魔主，最后給予蒼生自由。

畫面停止在了最后一幀，王淵的身影從高維仙界中徹底消失，把世界留給了凡人。

“偉大的父，我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異口同聲而聲音浩渺的人困惑著：

“同為你的孩子，為何我們是你養殖的牲畜，待收割的牧草。他們卻是受到你無盡寵愛關切的后輩。”

信天界眾生平靜地問出了終極的問題。

這個問題從遠古蒙昧時期就誕生，一直貫穿到了現在。

對于這個問題，王淵向來只有一個回復。

“不過是我蛻下的皮屑，自然由我決定！”

傲慢恣肆，是因為王淵從未把信天界的一切生靈看作真正的生命。

“很久以前，我就跟人祖燭久說過：你們，便是我啊。”

傲慢的神如是說：“是我褪下的殘渣化生而出，按照你們的律法，你們全都是屬于我的私人財產。”

是的，正如同貓狗之于人，哪怕總是有人高呼著眾生平等，但真正說出這句話的人恐怕只把人類考慮在內，因為貓狗并不算“眾生”，而是人的私人財產。

在混沌諸天萬界的仙神眼里，王淵的做法沒有任何問題。反而是季薄，更像為了“狗爹”而攔車搶劫養殖肉狗的“愛狗人士”。

然而這種就是不同的，擁有自由意志的生靈真的一直只是王淵的傀儡嗎？難道他們就不配得到自由嗎？

人不是貓狗這些沒有高智慧的生物，當他們有著主觀上獨立而自由的情感時，或許就已經不能算是王淵的附屬了。

“……”

從道理方面，無法反駁，倘若換位思考，在場的眾生大部分都會認為自己也會選擇相同的做法。

“我們是造物，但即便是造物主也沒有把創造出來的造物的性命再奪取的理。”

秦信直視王淵，慢慢地說，這句早在千萬年前就跟王淵說過的話。

“既然這樣——”

眾生再次說：“那么，便戰吧，造物主。”

“自以為是，難道你們以為能夠勝過——”

王淵的聲音忽然卡殼了。

秦信的身后，那虛妄的人道之影忽然由虛化實，「至人」第一次現身于世。

“我們是文明，我們是蒼生，我們是英雄，我們是進步，我們是終極——”

天地異象頻出，光華之后似乎有一個世界的眾生展現出自己：有農夫在耕田，有賢人在撰書，有科學家在研究，有……

在這光華之中，王淵的仙神之力也不由自主地死寂，似乎被壓制住。

“人仙？怎么可能，我明明……不對，不對，就算是人仙我怎么會……”

王淵感覺到了無比的異常，自己的力量似乎被壓制，或者說不愿意主動攻擊前方的至人。

黑色的眸子死死盯住了璀璨的光輝，似乎有另一個相似而截然不同的王淵也在看著他。

忽然，王淵懂了。

“好，很好，居然勘破了混沌中的時間，借來了他日之我的一絲力量！”

混沌中時間不定，在未成就人仙掌握一切自我之前，有無數虛妄或真實的可能性存在。

王淵可以走仙神儒佛結合之道，也可以單走仙道成為有道仙真，也可以轉修人道，在諸天萬界散播人道光輝。

只要未成人仙，這些可能性始終客觀存在，無法隨著他的主觀意志泯滅。

即便成就人仙，也有可能在某一天遇到另外一個自己。

唯有地仙，無盡時空無處不在的地仙、大羅，才有資格在混沌肆意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