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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草原霸主

一 乃蠻的瑪麗亞

1187年,十字軍從耶路撒冷撤退了,自1099年以來一直占領這個地方的十字軍終于精疲力竭,放棄了對它的統治。

勝利的伊斯蘭軍,正雄心勃勃地準備在薩拉丁的領導下大展宏圖。

“耶路撒冷是座山,從這座山上可以看到新的景色,前人從未見過的景色。”薩拉丁撫摸著胡須說。雖然這是他每次獲取新土地時使用的口頭禪,但仔細聆聽,會注意到這次增加了新的說法:“前人從未見過的景色。”

書記員伊曼德·伍登注意到了這點,他問:“您要聽聽來自東方的語言嗎?”

薩拉丁反問:“有會說東方話的人嗎?”

真是明知故問,書記員這樣想著,不過嘴里卻回答說:“有一個從乃蠻來的年輕修女。”

“嗯,乃蠻啊。這個國名我經常聽到,那就聽聽乃蠻的修女怎么說吧。”

“遵命。”書記員強忍著笑,表情古怪。不過他的主人卻轉過身去,裝作沒看到。

這場戰爭的俘虜中有位姿容絕世的乃蠻修女已經眾所周知。她太美麗了,因此她的命運只能由主人薩拉丁來決定,這也是伊斯蘭士兵們的普遍想法。

在亞洲的內陸地帶,除乃蠻外,還有不少像克烈、黨項等擁有眾多聶斯脫利派基督徒的部族。他們有時會讓本族的婦女和子女等到基督教國家留學,同時也是為了讓這些人能夠遠離本國的政治斗爭。

在君士坦丁堡、羅馬等地,經常可以見到三五成群的克烈、乃蠻的貴婦人。這個乃蠻的瑪麗亞,就是在前往君士坦丁堡的途中被伊斯蘭軍隊抓獲的。

瑪麗亞雖然十六歲了,腦海中對父親卻毫無印象。只是她從周圍人的言行中得知,自己是乃蠻的貴族,父親好像已經為國殉職了。

現任的乃蠻執政者雖然對她的父親溢美有加,但繼任者態度如何則不得而知。因此隨從們建議:“長久之計,還是早點做修女侍奉上帝吧。”最近又建議:“盡快離開乃蠻吧,為了你自己。”

瑪麗亞只能照辦,她個人對現實還無能為力。

不知是誰的決定,有一天忽然傳來一道命令:將瑪麗亞經由耶路撒冷帶往君士坦丁堡。

帶她去的是一個她熟悉的女人,四十多歲、身材瘦削。她除了會阿拉伯語,還精通法語,平時擔任貴族女性的語言教師。

這個沉默寡言的女人自稱烏思塔尼,但不知是不是她真正的名字。烏思塔尼是一個典型的“教師”型女性。

“無論發生什么,都要堅信自己擁有好運。”

烏思塔尼幾乎面無表情地說。她只偶爾說幾句話,言語中卻別具一種感染力。

現在,瑪麗亞和烏思塔尼被帶到耶路撒冷的一間房子里,似乎和其他人隔離了。

“陛下將要駕臨。”

仆人通報了消息。一個多小時后,薩拉丁出現了。雖然帶著十幾名侍從,卻只有他一人進入了房內。

“知道這是哪里嗎?”薩拉丁突然發問。

不明白問話何意的瑪麗亞老實答道:“我是過路的旅客,知道這里是耶路撒冷。”

“你是要去君士坦丁堡嗎?”

“是。”瑪麗亞小聲回答。她們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旅程處于動亂之中,不過,原以為耶路撒冷軍要更強一些,但是萬萬沒想到上帝的軍隊居然敗給了伊斯蘭軍。

“現在戰爭剛剛結束,外面還很混亂,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你們暫時待在這里比較安全,等局勢徹底穩定了再走吧。我會讓可靠的人護送你們走出伊斯蘭國邊界的。”薩拉丁說道。

他的臉看上去很親切。伊斯蘭男子為了不與宦官混淆,往往一長胡子就開始蓄須,因此二十歲左右的大胡子比比皆是。人們必須透過這茂密的胡須來區別老少善惡,而這是需要人生經驗的。

瑪麗亞顯然還不具備這樣的能力,她有的只是直覺。

直覺正確與否無從知曉,瑪麗亞覺得面前的伊斯蘭國王薩拉丁是一位五十歲左右、和藹可親的人。她的判斷基本準確。

自己是幸運的,瑪麗亞一直堅信這點,因此她沒有恐懼感,即使對方是被人們稱作惡魔的伊斯蘭王者,她也沒有感到害怕。

“還有,乃蠻這個國家我不太了解,有時間我就順便來聽你聊聊吧。”

薩拉丁說完,轉身離開了房間。

雖然薩拉丁只是表示“順便來聽”,但重點似乎是在“來聽”上。即使只有十六歲的瑪麗亞心里也明白這一點,而且她還隱約能理解薩拉丁有意掩飾的心情。

薩拉丁沒有馬上再來,而是隔了一天才出現在瑪麗亞的面前,這大概是他的自尊心在作祟吧。

“我的國家離乃蠻很遠哪,中間還隔有西遼這樣奇怪的國家……”

薩拉丁像一個脾氣溫和的大叔,天南海北地隨意閑聊著。

“乃蠻也是個奇怪的國家嗎?”瑪麗亞反問。

薩拉丁一怔。不過,那只是個無心的問題,這個少女完全沒有讓伊斯蘭國王非要回答的意思。

“你從小生長在乃蠻南王的后宮里吧?”

“南王”之類的稱呼在乃蠻國內可是禁忌。像瑪麗亞這樣年紀的人都知道,乃蠻事實上分成了三個部分。瑪麗亞不得不出國可能與此不無關系。“南王”這個稱呼應該沒有流行多長時間,薩拉丁或許比瑪麗亞更了解乃蠻。

“你父親是什么人我不太了解,應該是乃蠻國很重要的人物。雖然不能說是對所有人,但至少對一部分人來講是這樣。我們伊斯蘭人,也會善待那些對我們不懷敵意的特別的基督教徒。”

不等瑪麗亞答話,薩拉丁又如是說,并追問道:“你明白嗎?”

“是的。”瑪麗亞不得不回答。

“明白了就好,你很聰明,領悟很快。”

薩拉丁邊說邊笑起來。這是他第一次笑,可能出于瑪麗亞對“特別的基督教徒”這句話有所反應的緣故。薩拉丁留下笑聲,帶著十幾名侍從離開了。

薩拉丁再次出現是五天之后的事情。伊斯蘭國王戰勝了基督教國王,自然會格外忙碌。

這種忙碌當然不是為了全面拆除十字架、圣像等基督教的裝飾物。

“這些東西實在太多了。”多得超出了薩拉丁的想象,于是他只拆除了認定是多余的部分。

伊斯蘭教戒律否定偶像,裝飾自然,崇尚樸素。在他們看來,由于伊斯蘭的占領,耶路撒冷變得高雅起來了。

“基督教徒本來也反對偶像。不過各有所想。假神之名行己私欲,就會引發戰爭,還是不要借用神的名義才好。乃蠻東邊,有個叫克烈的國家,國王脫斡鄰勒汗就是基督徒,卻臭名昭著,要小心此人啊。”

說完這些,他就走了。

瑪麗亞曾經聽說過克烈的“脫斡鄰勒汗”的名字。克烈、乃蠻都是基督徒眾多的國家,但傳教歷史都不過百年。

瑪麗亞還知道克烈的執政者兄弟眾多,他們之間不斷地發生沖突,這些沖突往往把乃蠻也卷入其中。克烈的“脫斡鄰勒汗”對瑪麗亞來講是一個捉摸不定的名字。

這個名字有時意味著友好的同盟者,有時又意味著恐怖的敵人。雖說對這種反復無常者,最好的辦法是一開始就不與之交往,但是乃蠻執政者另有自己的打算,尤其是克烈愿意成為盟友的時候,乃蠻部分掌權者的力量就會趁機飛速增長。

“其實,如此倚重和利用外來力量,對乃蠻并非一件好事。”

薩拉丁曾經如是說過。

不過,瑪麗亞不知道自己屬于哪一股勢力,也許正屬于與脫斡鄰勒汗結盟的勢力呢。

若果真如此,薩拉丁的話就帶有強烈的警告意味了。由于不知道自己身屬何方,瑪麗亞現在倒是無憂無慮。

本來想問問烏思塔尼,又擔心會失去現有的輕松。況且烏思塔尼大概也不會回答這類問題。


不久,薩拉丁好像有了閑暇時間,過去平均三天來一次的他,現在幾乎每天都來了。不過,每次來的時間也隨之縮短了,有時候并不說話,只是微笑地注視著瑪麗亞。

瑪麗亞和烏思塔尼的居處似乎非常幽僻,去別的地方并不方便。好在兩人也沒有逃走的打算,于是一直待在住處。房間足夠寬敞,并沒有被囚禁的感覺。

由于經常換人,照料她們的人數不能完全確定,但至少有五個女人,其中有黑人也有白人,她們有的還會不經意間做出畫十字的手勢,或許也是基督徒吧。

“不要和那些女人搭話。”烏思塔尼對瑪麗亞說道。

如果她們是被俘的基督徒,就有可能暗中說些什么,容易招惹是非。

有一次,一個女人說自己是克烈人,她好像在十字軍占領期間就在這里服務。烏思塔尼說她們是女奴,但她們的衣著都保持得相當整潔。

克烈與乃蠻相鄰,人們因此覺得兩國相似,實際上也確實有不少共同之處。但兩國種族不同,克烈是蒙古人種,乃蠻卻是突厥人種。不過畢竟兩國語言可通,而且皆為混血,血緣也接近。

因此,大概這個克烈“女奴”對瑪麗亞感到親切,才會前來搭訕,似乎她只說出自己的姓名就感到十分滿足了。瑪麗亞因為烏思塔尼的態度不便回答,不過她盡可能地表現出了善意。

克烈的首領就是那個臭名昭著的脫斡鄰勒汗。克烈的實權卻被他弟弟額爾客合刺所控制,額爾客合刺又獲得了乃蠻的支持,情況錯綜復雜。

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

有一次,薩拉丁似乎不經意地說道:“要小心脫斡鄰勒汗。”然后輕輕打了個哈欠。

瑪麗亞漸漸了解了薩拉丁的習慣,他在打哈欠、揉眼睛時說的話反而更加重要。

仔細回想,自耶路撒冷陷落以來,瑪麗亞覺得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學到了很多東西,不管是對于人、對于生活,還是對于信仰。薩拉丁所說的“要小心脫斡鄰勒汗”,可以算是關于政治的講座。

作為伊斯蘭軍的統帥,薩拉丁是一名優秀的軍人。瑪麗亞在軍人薩拉丁身上領略了這種風采,從她的房間經常能夠看到薩拉丁威風凜凜地騎馬離去的身影。

遠走異國是上天為瑪麗亞注定的命運,因此她能流利地講君士坦丁堡教會常用的希臘語。另外,她雖然是基督徒,但由于自幼生活在伊斯蘭教徒的包圍中,所以從孩童時期她就對阿拉伯語非常熟悉。

薩拉丁雖說是伊斯蘭教徒,卻是庫爾德族人,阿拉伯語反而是瑪麗亞講得更地道。因為庫爾德族無論從語言還是從文化方面,都屬于歐洲民族。

“如果說字音準確地誦經是伊斯蘭教徒必備的資質的話,那么我是不合格的了。不過這本來就與對《古蘭經》的理解沒關系。理解在于心靈,不在于語言。如果必須用純正的阿拉伯語才能誦讀的話,那么它就不是世界性的信仰,因為它只適用于使用那種語言的有限的地方。”

薩拉丁這樣說。


從耶路撒冷到君士坦丁堡一般是走海路,但在戰亂期間,海路不算安全。制海權由希臘人掌控,他們對薩拉丁并不總是友好。

薩拉丁雖然從阿拔斯王朝哈里發那里獲得了“蘇丹”的封號,但他到底只是陸地上的英雄,對大海并無信心。海洋,僅僅是他政治交易的工具。

瑪麗亞不知道,這段時期,薩拉丁正處心積慮地以犧牲海洋利益來確保陸地優勢,他攻占海港只是為了獲取更高的回報。

在舉棋不定、思緒紛亂之際,與瑪麗亞輕松閑談,起到了轉換思路的作用,有時會意外地想出好辦法。因此,對于薩拉丁來講,瑪麗亞是很重要的人。

烏思塔尼不清楚這些,她只是奇怪像薩拉丁這種身份的人,為何會常到這里,說些無關痛癢的話呢?

“你要小心,沒準那個男人不是真的薩拉丁,只是長相相似,讓人們誤以為薩拉丁在這兒而已……那張臉,在四五十歲的庫爾德人中很常見,滿面胡須,目光銳利。”

烏思塔尼小聲嘀咕。

薩拉丁,正確的稱呼應該是薩拉弗·伍丁,正像名字被歐洲式地簡稱了一樣,這類相貌在歐羅巴人種中也尋常可見。

“目光銳利……可是那眼神只有薩拉丁才有呀。”瑪麗亞輕輕搖了搖頭。

有一次,薩拉丁說要外出十天,結果三天就回來了。烏思塔尼說:“我懷疑得沒錯,這是個國王的替身。因為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國王不可能離開耶路撒冷十日之久。不過真的薩拉丁出去了也未可知。”

盡管如此,瑪麗亞還是堅持認為她見到的那個薩拉丁不是替身,而是真的薩拉丁。

這次薩拉丁的早歸,可能是他原計劃十天完成的事,三天就畢功了吧。因為諸如談判之類的事情,本來就難以限定日期。特別是當對方是從海路來的時候,時間更是沒個準。薩拉丁的談判對象好像有英國、法國,還有德國(神圣羅馬帝國)。薩拉丁的目的是使他們各懷鬼胎,不能團結一致。

瑪麗亞去君士坦丁堡的船費多少合適,居然也是談判中的一個環節。

這本來不是大問題,烏思塔尼說,她們在各地的錢莊中都有相當多的存款,完全不缺盤纏。

恐怕是薩拉丁想把瑪麗亞的船費作為談判的道具吧,以便盡可能地與更多的船長交談,獲取更多的情報。

最終薩拉丁以五十只羊作為兩人的船費,但沒有透露交易對象是誰。對方所有的船都在的黎波里港,萬一這兩位乘客有什么意外,薩拉丁就可以馬上扣留他的船只。

對待戰俘,除了在耶路撒冷戰斗中那些直接參與抵抗伊斯蘭軍的人外,薩拉丁采取了以贖金解決問題的方式。一時間金錢的叮當聲響徹耶路撒冷的大街小巷。普通百姓中男人十第納爾、女人五第納爾。交不起贖金的貧民有七千人,他們加在一起算一萬第納爾。最終有八千人交納了贖金。

薩拉丁將無力支付贖金的一萬五千人賣作奴隸,其中五千人被送去修筑要塞。

這些事情發生在耶路撒冷城內的有限區域,瑪麗亞無從知道。

只要交納十第納爾或五第納爾就能成為自由人,很多想獲得這種資格的人,一時無力籌出現金,要略候時日,才能收到從羅馬等地匯來的款項。這種人,雖然也在監視范圍之內,但薩拉丁允許他們到港口附近等待。


瑪麗亞和烏思塔尼去往乘船的港口,是她們被俘五個月后的事情了,時間已邁入了新的一年。

因為耶路撒冷的商機,很多基督徒選擇繼續留在這里。比如說,伊斯蘭教徒不允許從事收放貸款行業,金融業無論如何都需要基督徒或猶太人來做。

從沒有港口的耶路撒冷乘船外出,當時一般是到的黎波里港登船出發。為此薩拉丁派了一小隊衛兵和兩個畏兀兒車夫護送瑪麗亞她們。

畏兀兒人是當地的國際通,其中一名畏兀兒車夫甚至能講中國話,無論遇到什么人,他們都能應付。

因為知道瑪麗亞是薩拉丁的特殊客人,所以大家對她都很友好。兩個畏兀兒人中,一個是伊斯蘭教徒,另一個則是基督徒。

的黎波里位于最前線,緊挨著它的阿卡等地,仍有十字軍沒有降服。

“當家的好像也要來喲。”那個把名字改為穆罕默德,成為穆斯林的畏兀兒車夫在抵達的黎波里前就這么說。

“她們乘船的事恐怕要等談判后才能實現,在的黎波里沒準要等很長時間呢。”另一個畏兀兒車夫說道。

果然如此,瑪麗亞一行人在的黎波里暫時停留下來。

他們住宿的官邸是薩拉丁打敗十字軍后才修建的。標準的伊斯蘭風格,可能是祈禱用的吧。

在瑪麗亞到達的黎波里后的第五天,盡管住所還很潔凈,卻開始了大掃除,預示著有大人物要來。不用說,大家都能猜到那就是薩拉丁。

不久,率領著兩千騎兵的薩拉丁出現了。

與烏思塔尼的猜測不同,這個毫無疑問就是真正的薩拉丁。

“哦,瑪麗亞,還沒有坐上船啊……是嗎?再忍耐一下。我這就去找他們交涉。哦,你看上去氣色不錯嘛,再等等。”

薩拉丁這樣說著,并沒有下馬就往前走了。他臉上沒有一點緊張的神情,恐怕該談的早已談妥了吧。

薩拉丁的舉動帶著作秀成分,不過自有其原因。

薩拉丁的軍隊成分很復雜。一部分屬于名叫阿米爾的地方豪族豢養的軍隊,薩拉丁向阿米爾征集來士兵編入自己的隊伍中,戰爭結束后還要歸還對方。

從的黎波里的最前線進入阿卡可以說是一種儀式。薩拉丁的兩千名部下中,有一千名是自己的士兵,另一千名則是阿米爾的部隊。參加這種禮儀活動是這些戰士的榮譽,他們原來的主人也會覺得面上光彩。

儀式整整持續了兩天,第三天,薩拉丁終于以一定數量的金錢獲得了海上行船的安全保證。然后,他勝利而歸。


這段時間,瑪麗亞漸漸明白了自己獲得薩拉丁特殊待遇的原因,那首先是因為她的美貌,美貌起到了關鍵作用。

乃蠻的瑪麗亞,美麗絕倫的瑪麗亞向薩拉丁求助,薩拉丁伸出了援助之手。這個事實,無疑提高了薩拉丁的聲望。

兩千名薩拉丁軍隊卷起煙塵疾馳過的黎波里,在郊外瑪麗亞她們下榻的官邸前,終于停了下來。

“這里適合歇息,拿水來!”薩拉丁吩咐道。

護送瑪麗亞的一小隊衛兵和兩個畏兀兒人,開始為薩拉丁的休息忙碌地準備起來。

“瑪麗亞還在這兒啊,神靈賜予了我們又一次邂逅的機會。”

“是神靈的恩賜。”

瑪麗亞回答道。

但是,瑪麗亞的神和薩拉丁的神并不一樣,對此兩人心照不宣,卻又若無其事地提到了這點。

“今天我從佛郎機1那里聽到了一些有趣的事。”薩拉丁說。

“什么事?”瑪麗亞垂首輕問。

“是關于東方的事情。對我們來說,東方指的是哪里?”

“是中國吧?”

“中國,大家都很熟悉,而且關于它的文字記載也很多,我說的是沒有文字的國家,”薩拉丁說道,“你明白嗎?”他一邊說著,一邊彎腰坐下來。

“乃蠻有文字,那你說的是克烈嗎?”瑪麗亞問道。

“克烈的東邊呢?”

“不知道。”

“瑪麗亞不知道也沒關系,不過克烈的東邊還有很多國家,比如塔塔爾、蔑兒乞等,還有很多小國。聽好了,馬上就會有新的國名出現了。”

“新的國名?”

“因為目前的名字太渺小了,比如說塔塔爾和蔑兒乞合并了,就需要新的名字,如果再加上克烈、乃蠻,到底該怎么稱呼呢?哈哈!”

“這倒是難辦。”

“沒什么難辦的,變得再大,也有一個統一的名字吧,那就是伊斯蘭。埃及也好,敘利亞也好,阿拉伯也好,都是伊斯蘭帝國。把塔塔爾、蔑兒乞、克烈、乃蠻……合在一起統稱蒙古怎么樣?哎呀,這些話對瑪麗亞來講,太深奧了吧?哈哈!”

“我感覺能理解。”

“你明白就好。對了,船明天出發。”

瑪麗亞乘坐的船叫福爾卡姆·沙拉姆號,就是和平號的意思。

這是一個很氣派的名字。


翌日,福爾卡姆·沙拉姆號起航了,它消失在的黎波里港的碼頭。

船名雖叫和平號,在航行途中卻名不符實。瑪麗亞和烏思塔尼住的是最豪華的房間,一路上仍提心吊膽。

瑪麗亞非常懷念有薩拉丁庇護的日子,這讓她感到不可思議。離耶路撒冷越遠,她越能感受到薩拉丁的溫暖。

船出航那天天氣很好,但第二天就遇到了大風暴。

“毫無辦法了,啊,神啊!”烏思塔尼發出了哀叫,不久,連聲音都喊不出來了,只是偶爾無意識地迸出一句“神啊”。

瑪麗亞也覺得很難受,不過她比烏思塔尼要鎮靜,沒有哀叫,只是默默地忍耐著。幸運的是,風暴只肆虐了一天。第二天,海面風平浪靜,好像昨天只是一場夢。

“不愧是你父親的孩子。”烏思塔尼感嘆道。

如果趁機追問,或許能探聽出一些關于父親的事情來,但瑪麗亞早無此念,她很久以前就決心對任何事情都泰然處之了。

過了幾天,水手喊道:“君士坦丁堡,君士坦丁堡到了!”

瑪麗亞感到,是時候和過去揮手說再見了。

1 佛郎機指十字軍士兵,這是一種泛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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