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現在流傳著一個傳言，喬不中的大女兒，喬小鳳瘋了。

曾經只會唯唯諾諾的站在她娘身后的小姑娘，竟然放言：三天之內將那些債務還清，要是有人還執意要債，就拉著全家去死。

喬小鳳站在一戶人家面前，敲了敲門。

“誰呀誰呀，別敲了來了。”不大一會兒，屋中才緩緩的傳來些不耐煩的聲音，男人的聲音還有些罵罵咧咧。

順著門中的縫隙，喬小鳳看見了他已經松散的衣襟。

“這不是喬家的小啞巴嘛？”他看了喬小鳳一眼，似乎很是不屑。

“李叔，能不能借我們些銀兩？”她裝作沒看見那人松散的衣襟，開口問道。

李大壯聽見她的聲音，愣了一下。

再次看了一眼，這么跟自己的說話的人確實是喬小鳳。

村里的傳言是真的？這個小賤人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之后，性情大變？

“小鳳，李叔家的情況你也知道，這錢實在是拿不出來啊。”他裝作是無奈的說著。

“最近糧食價錢那么高，我們連米都吃不起了。”他不斷的重復著。

喬小鳳看著他說話之間黏在牙縫里的肉絲，默默垂眸，“原來是這樣，那就不打擾李叔了。”

那人又重重的關上門。

喬小鳳緩慢的走著，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她已經將碧湖村里面所有的人家走了一遭。

卻是沒有一點收獲。

里面的人見了自己無一不是嘲諷自己的不堪，說自己還不如直接死了。

在不就是沖著自己要債。

像方才的李大壯那樣的說話，已經是最好的態度了。

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濕漉漉的衣角，方才去了一戶人家，那人二話沒說就一盆水潑了過來，隱約之間還能夠聞到些異味。

這樣下去不行啊。

她緩慢的握緊雙拳，前世人人稱贊的鬼醫，何曾落魄到這種地步？

明日還是去鎮上的藥鋪看看吧，醫術方面她還是比較自信的，若是可以謀得一份伙計，也不至于這樣的被人催債了。

回去的時候，喬柳氏也不知從哪里討來一把白米，熬了一大鍋米粥。

說是粥，卻幾乎全部都是白水，稀疏的米粒在底下，看的人心中發酸。

“鳳兒回來了？”喬柳氏殷切的招呼她，一邊要給兩人盛飯。

喬小月則是乖巧的將那唯一稱得上家具的桌椅擦拭干凈。

“娘，我來吧。”喬小鳳快步走上前去，沖著她笑笑，卻是趁著她不注意，將那為數不多的米粒分成兩份盛在他們兩人的碗中，自己則是盛了滿滿一碗米湯。

喬小月自幼就身體弱，一直都要靠著藥湯度日，可現在的時候，飯都吃不起了，那里買得起藥？

不過就是斷斷續續的拖著。

至于娘……雖說是無病，卻也是因為吃不飽飯格外的瘦弱，像是一根兒麻稈兒似的，似乎不用多大的力氣就可以攔腰折斷。

她嘆息了一口氣。

半夜輾轉之間，她有些睡不著，心中的思緒亂糟糟的，不斷的整理著這個時代的事情。

盤點下來，他們欠下的錢少說也有五兩銀子。

在這個幾百文就已經算是大款的碧湖村，簡直就是要命的存在。

她嘆息一口氣，有些無奈的揉揉眉心。

旁邊有些動靜，她假裝閉眼，卻是見到了睡在另一邊的草席上面的喬小月輕輕起身，似乎是生怕驚擾到了兩人的睡眠一般。

看著她輕手輕腳的站起來，走到喬小鳳的身邊拿起了什么，提著東西走到了門口。

喬小鳳的眼中又有了些濕潤。

今日走了那些人家，本就殘破的衣衫又添了些破洞，先前吃飯的時候喬小月就不住的向著自己的身上看。

此時深夜，卻是暗中借著不算明媚的月光，動著針線給自己補衣服。

喬小鳳心中仿佛是被什么擊中了一般，想要起身去看看她，卻到底還是沒有動，只是看著那個倚在門口的少女補著衣服，似乎在完成的時候，唇角還是笑著的。

翌日一早，喬小鳳就早早起身去了鎮子上面。

相比之下，這小鎮比碧湖村要寬廣不少，她按照自己記憶之中的路線，終于還是來到了鎮上唯一的一間藥鋪門前。

看了一眼上面大大的藥字，她咬牙，走了進去。

一進去，就覺得一種熟悉的藥味，伙計也察覺到了有人進來，上前打招呼，“客人要買什么……怎么是你？”

在目光觸及到了喬小鳳的時候，他的語氣忽然之間轉變。

喬小鳳微怔，他認得自己？

“這位小哥，我想要在這里找份差……”她抬頭，嘗試的開口，卻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人罵罵咧咧的推著，“找什么？這里什么也沒有，趕緊給我滾出去！”

他厭惡的擺擺手，似乎喬小鳳的身上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一樣。

“瞧你那破破爛爛的模樣，別在這里嚇我們的客人。”

“我懂些藥理，想要在此處尋份差事，可以嗎？”

喬小鳳還是趁機開口。

“差事？”伙計有些錯愕。

隨即嘲笑起來，聲音很是不善，“這不是那個小啞巴喬小鳳嘛，別以為我不記得你了，為了你那個病秧子妹妹，在我們這兒賒欠的藥材可還沒錢還呢，哪里有人收留你？”

賒欠？喬小鳳再次皺眉，心中有些失望，又是這個結果嗎？

“快滾！我可不想在見到你！”見她愣著不動彈，那伙計索性也不動手了，直接一腳就踹了過去，喬小鳳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就覺得腰上一疼，跌坐到了地方。

“要不是掌柜的看你可憐，早就追著你要債了，你還得寸進尺，前幾日跑來偷藥材，我告訴你，你要是在出現在這里，我可就報官了！”

伙計呲牙咧嘴的威脅道，看也不看跌倒的喬小鳳，轉身就走進了店中。

街上的人許是聽見了他方才的話，指著坐在地上的喬小鳳指指點點的，卻沒有任何一個人上前將她扶起來。

沒有辦法了啊。

喬小鳳想著，看著自己眼前的巨大牌匾，心中一頓，到底還是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