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公子的救命之恩。”

當燕赤霞帶著寧采臣離開后，聶小倩對陸浪躬身行禮，感激說道。

“不必道謝，因為我救你并非是出于善心。”陸浪伸手指著她的眉心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侍靈了。”

“侍靈是什么意思，侍女嗎？”聶小倩一怔，隨即好奇問道。

“可以這么理解，不過除了侍女的工作外，侍靈還有守護我的職責。”陸浪道。

聶小倩深深望了他一眼，嘆息道：“我沒辦法成為公子的侍靈，因為我的骨灰還在姥姥手中，注定了要受她掌控。”

陸浪目光漸漸淡漠下來，一字一頓地說道：“從我救下你開始，你就沒得選。而且，你不想脫離樹妖的掌控嗎？你甘心終日引誘男人，奪取他們的精氣嗎？”

“你怎么知道姥姥是樹妖？不對，你是有備而來！”聶小倩本就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子，僅僅從陸浪的一個稱謂上就推測出了許多事情。

陸浪道：“不算是有備而來，只是看到你后突然想到一個計劃。小倩，我需要你潛伏在樹妖身邊，關注著她所有的動態，隨時聽候我的吩咐。作為獎勵，將來我會幫你奪回骨灰，不再受制于那樹妖。”

聶小倩目光緊緊地望著他，聲音顫抖地問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這不是你該問的。”陸浪轉身道：“回去吧，回去后慢慢摸清樹妖的寶庫在什么地方，她寶庫中的那些寶貝被我預定了……”

未幾，聶小倩心情復雜的望著他漸行漸遠，感覺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黑暗而深邃的漩渦中，能夠脫身的希望已經變得微乎其微了。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哪有什么資格期待英雄橫空而出，救我脫離苦海？”聶小倩幽幽一嘆，滿心悲苦與凄涼，起身飛入山林。

凌晨時分。

蘭若寺內。

寧采臣坐在火堆旁，眼眸怔怔地看著不斷跳騰的火焰，臉頰在火光的照耀下時暗時明。

“書生，你聽說過鬼迷心竅這四個字嗎？”燕赤霞躺在他身旁，腦袋枕著木質劍鞘，淡淡說道。

寧采臣如夢初醒，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苦笑道：“我只是有些可惜，那么好看的一個女孩子，卻在最美好的年齡香消玉殞了。而結果哪怕是死了，她也得不到超脫，轉頭間就被人捉去做了什么侍靈。”

“有關心一個陌生人的閑情逸致，你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把賬要回來，難道你打算在這破廟里面和貧道湊合三年五載？”燕赤霞冷笑道。

寧采臣點了點頭，強行控制著自己不再去想那道美麗的倩影，緩緩躺倒在木板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嗒，嗒，嗒……”

不久后，一道細微至極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由輕到重的傳進蘭若寺內，驚醒了正在假寐中的老道士。

老道士坐起身，右手輕輕按在劍柄上，目光炯炯地望著半掩著的破舊木門。

“吱……”

下一刻，木門被一只如玉般的手掌推開了，顯露出一道白色身影……

看到來人是剛剛的那名陰陽師，燕赤霞微微松了一口氣，放開手中劍柄道：“你怎么跟過來了？”

陸浪走進寺廟內，瞥了一眼酣睡中的寧采臣，輕聲道：“晚輩初出茅廬，初入江湖，對于當今大世缺乏了解，前輩一看就是縱橫天下的老江湖，所以晚輩專程前來拜訪，想要向您請教一二。”

燕赤霞面冷心熱，對于寧采臣這么一個沒甚交情的窮書生都能舍命相救，更別說只是單純的聊天，提攜后輩了。

只見他幽幽一嘆，輕道：“這世間如今與地獄無異，賊亂，兵災，鬼怪，邪魔層出不窮。

朝堂廟宇之上，有人道貌岸然，心如蛇蝎，狠毒更勝鬼怪；妖魔披了一層人皮，便能竊取高位，荼毒天下。

民間之中，山野狐鬼如雨后春筍，融入無數家庭。心性良善者，體內陰氣妖氣只禍害自己一家，心性惡毒者，殺生無數，其罪行罄竹難書。

降臨在這個時代的人，何其不幸啊！慘！慘！慘！”

看著他臉上的痛惜與悲憫，陸浪忍不住道：“那些仙山靈宗呢？妖孽荼毒人間，按說他們即便是為了功德，也應該下山降妖除魔罷？”

“五百年前，血魔橫空出世，險些滅了仙門道統。三百年前，綠袍老祖攜帶南疆妖神，將好不容易恢復些許元氣的仙門又破了一遍。如今諸多仙門盡皆封山，除了如我這般的散仙外，世間少有仙宗子弟。”燕赤霞道。

陸浪沉吟片刻，道：“仙門已經封山三百年了，這么多年，應該積累了不少底蘊，可以重新開山了罷？”

燕赤霞搖頭道：“誰知道呢。反正現在各種妖孽布滿朝堂和民間，如野草般瘋狂生長，天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陸浪好奇地問道：“那前輩這些年來一直在降妖除魔？”

“我這大半輩子都在不停的殺妖，可后來發現，不管我殺多少妖怪，都救不了這世間。

來到這郭北縣后，我眼睜睜地看著寧采臣被一只樹妖抓走，卻連他都救不了，于是便心灰意冷，準備定居在這蘭若寺中，了此殘生。

不過好在那樹妖不知為何突然發瘋，將寧采臣完好無損的送了回來，這才令我心里好受了許多。”

陸浪抿了抿嘴，道：“人間太大，一個人，一柄劍，縱使將這江湖捅一個通透，也救不了布滿膿瘡的神州。”

燕赤霞道：“是啊！幾十年前，我曾信心滿滿的想要拯救世間。

十多年前，我的想法便變成了降妖除魔，庇佑一方。

三五年前，庇佑一方的理想也破碎了，就變成了盡人事，聽天命。

直到此時，只想尋一份安穩，了此殘生。

我是一塊頑鐵，世間卻是一座熔爐，所有美好理想都被這熔爐化為灰燼。

不是不想爭，更不是沒爭過，而是，人力注定難以勝天！”

這番話，燕赤霞說的極為平淡，但陸浪卻在其中聽出了無盡心酸與荒涼。

是啊！

逆天而行，注定了只是少數人的特權。

若人人都能逆天成功，那么所謂的天命豈不就是一個笑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