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一道高崗，不遠處蔣政、山嵐就看到一家商店的招牌。

二人商定，既然冒充了石虎的同學，那就將計就計，不若買上一些水果禮品，到石虎家走一趟。

蔣政在商店挑選了一些水果、酸奶，還有一些兒童食品。買東西的時候，趁機向老板打聽了石虎家里的一些消息。從店老板口中得知，石虎的父母都在家中，孩子由奶奶照看著。打聽完后，兩人便提著禮品向石虎家走去。

石虎家的房子也和大多數村民的房子一樣，都是低矮的石頭房。一圈石墻圍成的院子，有一人高。石頭壘制的大門石垛厚重結實，兩扇用木條制作的大門敞開著，間距比較寬，便于進出農機車。

農村里的大門不像城里，白天一般是不關的，除非出遠門。

蔣政還未走到石虎家門口，就聽到從里面傳來孩子嬉笑的聲音。便緊走幾步，抬腿跨進門，并朝院子里大聲喊道：“家里有人嗎？”

與此同時，山嵐在外面悄悄的把石虎家的外景拍了下來。

蔣政連喊了兩聲，便看見從院子里面跑出來一個三歲左右的小女孩，怔怔地瞅了蔣政和山嵐兩眼，并沒有說話。反而轉身飛奔般地跑回了回去，一邊跑，一邊叫著：

“奶奶，奶奶，有人來了，陌生人。陌生人。”

“哎吆喂，這是誰來了，大冷天的。”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站在房子門口，遠遠地打量著。

“大娘，我是虎子的同學，您是虎子的媽？虎子在家嗎？”蔣政看到老人，趕緊走上前去打招呼。

“我是虎子他娘，你是誰啊？好面生啊！我好像沒有見過你，咋一點印象都沒有呢。唉！老了，真老了，好多人都想不起來了，人老嘍都不記事嘍。”老太太一邊努力地思考一邊嘮叨著。

“大娘，我是虎子的同學，這幾年我出去當兵了，這不，今天正好路過您這里，就來看看您老人家。看看虎子！”

蔣政的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沒有一點破綻，讓老太太信以為真。

“唉吆吆，來就來唄，還帶這么多東西，你看看，你這孩子多懂事！快到屋里坐。唉吆喂，這女孩子真漂亮，是你媳婦吧。可惜呀，虎子不在家，他出去打工了，兩三個月才回來一次。”

石虎媽一邊讓著坐，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

老人把東西接過去，放置在靠墻的一角，便張羅著倒水倒茶。

趁老人倒水的空，蔣政打量著房子里的擺設。三間石頭房子，每個房間，各留一個小門，門上掛著陳舊的布簾。客廳中間，一張破舊的八仙桌靠墻擺放，桌子兩邊各有一張配套的老椅子。沙發是一張破舊的老式沙發，靠背和扶手都已經破損，露出了泛黃的海綿。沙發上堆著亂七八糟的雜物。

石虎媽用手將雜物撥拉到沙發的另一頭，嘴里嘟囔著，兩個孩子太調皮了，把東西扔的亂七八糟的。

看到破舊的沙發，蔣政本不愿意坐，但是考慮到還要打聽情況，便強忍著內心的反感坐了上去。屁股剛剛落座，頓時感覺到沙發下面的彈簧有些硌屁股。

山嵐見沙發前擺著一張小方桌，方桌上面油膩膩的。桌子周邊立著三四個小木凳子。看著木凳子還干凈，便拉到一邊坐下來。

“孩子，你叫啥？是哪個村子的？”石虎的媽媽刷完兩個茶杯，倒滿水放到方桌上，問。

“大娘我是咱鄰村的，我跟虎子是同學，我叫剛子。虎子回來跟他一提名就知道了。”

“好好好，你來家里看我，帶了這么多東西，多不好意思呀。虎子回家來的時候我一定跟他提，也讓他抽空去看你媽去。”

“大娘，不用客氣。我來看看你也是應該的。來，孩子，給你打開這個吃的。”

蔣政說著，拿了一袋糖果撕開，遞給站在門口的怯生生的女孩。

“這是虎子的孩子？都這么大了，大娘您真幸福啊！”

“啥福啊！勞累的命。這個是他閨女。還有個兒子，兒子比她大兩歲，跟他爺爺出去玩了。”

“大娘，平時都是您幫著照看孩子呀？”

“是啊，歲數大了，農活干不動了，就幫著照顧照顧孩子吧。唉，現在看孩子也是受罪，比干活還累呢。”

“孩子他媽媽也不在家？”

山嵐一邊說話，一邊拿著手機錄著蔣政和石虎媽媽的對話。

“俺兒媳婦出去打工了。農閑的時候，也得掙個零錢花花呀。”

“虎子，也是大小伙子了，有力氣，又聰明，好孬掙點也夠一家人花的呀！是不是大娘？”蔣政引著話題往石虎身上扯。

“哎，別提了。說起虎子，我都頭大。都賴我和他爹，小時候太嬌慣他了。現在呀，虎子啥也不會干，啥也不愿意干，簡直就是廢人一個啊！我這是上輩子造的啥孽呀！討討了這么一個孩子。還好，他有個能干的好媳婦，是一刻都不閑著。這不，農活忙完，又去城里打工了，掙個一千兩千的。農村里的人不就是掙一點是一點嗎，補貼補貼家用。”

“虎子現在干啥呢！他也得掙不少吧？”蔣政問。

“他也在城里。三兩個月才回來一次。這么久了，就沒見他往家里帶過錢。我也不知道這孩子做啥，有時候，還從家里拿錢。說是跟別的人合伙做生意，光往里投資了，還沒掙到錢呢。”

“只要肯努力，肯吃苦，能想辦法，他一個月還不得弄個三千兩千的呀！”

“這孩子出力干活不行！還做啥生意，不把自己賠進去就不錯了，唉！前陣子，還回來跟媳婦辦離婚證，說是擔心自己賠了影響了家里。你說俺這個兒媳婦咋就信了他的話了呢。俺兒媳婦想，虎子在外面出力不行，也許動動腦子能掙著錢呢，還就順從了他。”

“你和兒媳婦都住這個院里呀？房子這么小，住不開吧？”

山嵐突然覺得，這個三間的院子，不可能住的下，可能還有一套院子。于是就問。

“虎子住在西邊隔一道街，是他結婚的時候，我和他爸東拼西湊才蓋起來的！唉！這幾年，要不是他幾個姐姐接濟著，怕是連飯都吃不起了。唉…唉…”

石虎媽媽說著，不自覺的搖搖頭，深深嘆了兩口氣。

“大娘，這是他倆的婚紗照呀。”

山嵐看到八仙桌上面掛著一幅稍大的玻璃相框，里面有一些不同人的照片。其中一副是看似石虎和他媳婦的婚紗照，于是站起身走到相框跟前問石虎媽。

“是是，他們結婚時照的。”

“虎子夠帥的。他媳婦也長的俊著呢！他們是介紹的還是自談的啊？”山嵐夸道。

“人家介紹的。要不是虎子長的不丑，誰會嫁給他呀。俺這個兒媳婦絕對是好媳婦。勤快，能干，對我們公婆倆也孝順。俺們街坊鄰居都還夸呢！唉！虎子這個熊樣兒，俺兒媳婦還不嫌棄他，倆人的關系也是挺好的。”

每當石虎的媽媽提到了兒媳婦時，昏暗的眼睛就會發亮。山嵐想，看來她兒媳婦在她眼里還是值得夸贊的。

看時間差不多了，該打聽哦事情了解的也差不多了。蔣政、山嵐便起身告別了石虎媽。

在路上，倆人的心里有說不清的滋味。山嵐的感覺更濃。有憐憫，有惋惜，有慶幸，也有痛恨。

憐憫的是石虎家里的貧窮。

惋惜的是兒女教育的失敗。

慶幸的是這個家庭有一個稱職的兒媳。

痛恨的是石虎不成器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