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2004年的元旦還有五天。
泰楠市卻迎來了三年以來罕見的一場大暴雪。
風裹著雪,雪乘著風,紛紛揚揚,漫無邊際。兩天兩夜的暴風雪,達一尺半厚。城市道路交通完全陷入癱瘓,很多廠房,大棚被壓垮,樹枝被壓斷。學校也不得不下了停課三天的通知。
鶴云天知道兒子鶴琴瑤喜歡下大雪。大雪封門路,交通不便。鶴云天也無法去跟蹤調查。于是他抽身去陪兒子在雪地里來了一次愛的瘋狂。
打雪仗,堆雪人,滑雪橇,鶴琴瑤幾乎想到的、想玩的游戲鶴云天都沒有讓兒子失望。
陳斐婭看到鶴云天他們爺倆開心樣子,自己也歡快地參與進來一起陪孩子做游戲。
泰楠市人民政府號召全市人民一齊上陣,共同抗擊雪災,迎接新的一年。機關,企業,居委率先垂范,全體市人民戰天斗地的熱情空前高漲。不到二天的時間,城市的交通恢就已恢復正常,小區里的積雪,斷裂的樹枝等等垃圾被清理的干干凈凈。
2004年元旦的前一天,鶴云天招來兩位新同事,一男一女。是從網上招聘的人員中優選出來的。
男的叫蔣政,在武警部隊當兵三年。二十四歲,個頭一米七六,身材健碩,會開車,會功夫,喜歡偵探行業。家在泰楠市所管轄的一個縣鄉的偏僻的農村,結婚剛剛一年多,在不久前生下一個可愛的男寶寶。
女的叫山嵐,36歲,一米六四,身材稍稍偏胖,大學學歷,新聞傳播專業畢業,曾經在地方廣播電臺做過主持,一口標準的普通話。
山嵐是鄰省人,有過一段婚史,離婚的原因是被小三撬走了原配。自己不得不離開家鄉,遠離讓她傷心的是非之地,來到陌生之地來修復自己的心靈創傷。
山嵐講,她最痛恨破壞他人家庭的插足者,此生誓與第三者斗爭到底。看到了網上的招聘,便毫不猶豫地來應聘。
鶴云天花費了一整天的時間給山嵐、蔣政授課講解。主要講授的是公司業務范圍,有關的法律條文。以及跟蹤技巧,拍攝畫面的角度,拍攝照片和視頻重點以及調查內容的要點等等。
當然,實戰出經驗,經驗靠實戰。再好的獵人也都是在打獵中磨煉出來的。兩人的成長還需要在實踐中磨煉。
2003年12月31日胡錦濤總書記發表《創造世界和平繁榮的美好明天》的講話。
美好明天,是每個人共有的夢想。
美好明天,也是鶴云天的夢想。
雖然剛剛經歷過暴風雪的摧殘。但在新年之際,泰楠市的大街小巷,依然是張燈結彩,披紅掛綠。一首首歡快的歌聲飄蕩在城市上空。
一夜風雪摧殘樹,摧不垮青春不滅的火焰;
滿地余寒梅凝香,凝不住華麗絕美的年華。
光陰荏苒,溫馨而激情的鐘聲,敲開了新年的大門。
鶴云天于元旦之夜,在毗鄰護城河畔的“東來順”請大家吃了一頓火鍋。預示著新的一年順順利利,紅紅火火。
熱辣的火鍋,鮮香的美味,兩岸的燈火,甘醇的美酒,讓每個人都興高采烈。
席間,鶴琴瑤儼然成了主角。鶴琴瑤的可愛以及現場表演的舞蹈和兒歌,迎來大家陣陣掌聲。
夏雨萌的酒量再次征服了新的對手,讓蔣政一個當兵出身的甘拜下風,佩服的五體投地。
山嵐有些醉了,酒精的作用,使她圓園的臉蛋泛出紅暈。酒酣耳熱之際,她從座位上站起來,激情澎湃地朗誦了***的《沁園春-雪》,贏得周邊人的喝彩一片。
佟諾亦受到大家的感染,痛快地飲了一杯白酒。這是佟諾長這么大以來的第一次喝白酒。佟諾神采奕奕地現場唱起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場雪》,不過她把2002年改為2004年。
佟諾的歌聲甜美悠揚,這讓鶴云天刮目相看。鶴云天豎起拇指點贊,“女版刀郎,天下第一。”
陳斐婭以前很少喝酒,在其他人的勸說下不得不喝了一杯紅酒。陳斐婭更多的責任是照顧鶴琴瑤。
陳斐婭的安靜,讓外人看來顯然不是這個團隊的成員,席間偶爾瞄向鶴云天的目光,讓夏雨萌感到困惑。她的第六感告知她,鶴云天與陳斐婭出了問題。她明顯看出陳斐婭的內心是矛盾的,猶如在漩渦激流里拼命掙扎。
新年之夜,鶴云天特別高興,內心是滿滿的幸福。畢竟,自己又朝著目標和理想跨了一大步,正在走上向好的層面。唯一遺憾的就是自己孤身寓居于一處。想到這里,不由得輕嘆一口氣,默默地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同賞花月人何在?
新夢依稀似去年,
莫怨風殘寒樹冷,
幽雪燭夜落清潭。
雖然是不經意的嘆息。但是,這杯酒,這聲嘆,被夏雨萌看在眼里。
夏雨萌也端起自己的酒一飲而盡。沒有誰注意到夏雨萌濕潤的眼睛,沒有誰注意到她的輕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佟諾這里,都被她悅耳動聽的聲音吸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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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琴瑤吃飽了,玩累了,睡在鶴云天的懷里,勻稱的呼吸,嘴角微微上揚。看到兒子睡姿的香甜,鶴云天內心深處由衷地喜悅。
俗話說,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新年的酒席散了,眾人都喝了酒,便各自打車回家。
鶴云天攔了一輛出租車抱著送陳斐婭回家。
“天冷了,多注意保暖,小心別感冒了。有需要換洗的衣服,拿過來我幫你洗洗。”陳斐婭開口道。
“沒事,我的身體你是了解的兩個字,倍棒!不過,辛苦你了,一個人照顧孩子不說,還要上班,加班的,不容易。也要保重身體,別逞強。有啥事,盡管吩咐我”。鶴云天微笑著說道。
“這兩天路滑,你工作時要注意安全。別啥事都急急慌慌的,要是磕著碰著的,不得自己難受嗎!”陳斐婭關心的囑咐鶴云天。
“遵命,老婆大人!還是老婆關心我。哈哈...”
“去去去,開什么玩笑,誰是你老婆?我只是你的前任而已。”陳斐婭嗔怒道。
“前任,天寒地凍的,今晚可否留宿一晚?”
鶴云天笑瞇瞇的看著陳斐婭,一臉的壞笑。
“做你的春秋大夢吧!你身邊美女如云,看中哪個,直接征用得了!”陳斐婭帶有一絲醋意。
鶴云天巴不得陳斐婭醋意大發,這說明陳斐婭的心里還有他。
鶴云天也巴不得今晚留宿在“家”里。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把陳斐婭和孩子呆的地方叫做家。他住的地方只能算一個窩,暫時棲息之地而已。
更重要的是,鶴云天的心里還愛著陳斐婭。他始終認為,陳斐婭和他離婚只是因為自己沒有顧及她的感受而造成的。
但是,令鶴云天沒有想到的,陳斐婭直接拒絕了他。
鶴云天心里炙熱的火焰剛剛燃起,就被陳斐婭無情的冷水澆滅了。
送完陳斐婭,鶴云天不得告別而去,一個人百無聊賴的走在冷風中。
街上幾乎沒有行人,只有緩緩行駛的出租車在擔負著它的光榮職責。
鶴云天就孤獨的走著,嘶鳴的風聲陪伴他一步一步的前行。
鱗次櫛比的高樓愈發無比偉岸,霓虹燈仿佛失去了往日美麗的光澤。酒后的鶴云天在瑟瑟哦冷風中,猶如一只毛毛蟲在人生之路蠕動,蠕動。
陳斐婭怎么了?
鶴云天第一次感到了陌生。這種陌生的感覺,不由得讓鶴云天倒吸一口涼氣。
是她變了,還是她遇到了什么人?
不應該呀!鶴云天否定了自己的猜測,陳斐婭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但是,結果出乎鶴云天的意料之外。鶴云天百思不得其解。
也許是陳斐婭的心理陰影還在作怪?鶴云天突然想到了心理方面。自己一定抽空咨詢一下佟諾關于這方面的問題。
鶴云天的新年之夜,輾轉反側,難以深眠。
在夢中——
忽爾被夏雨萌窒息熱烈的擁抱憋醒;
忽爾被陳斐婭冷漠無情的雙手推醒;
忽而被陳婷鈺哀怨多情的眼神驚醒;
忽而被佟諾快樂而無憂的笑聲鬧醒。
夢是人的欲望的替代物,它是釋放壓抑的主要途徑,以一種幻想的形式,體驗到這種夢寐以求的本能的滿足。
隱藏在潛意識中的欲望之火由于現實的原因遭受壓抑不能滿足,而潛意識中的沖動與壓抑不斷斗爭,形成一對矛盾,進而形成一種動力。這種動力使欲望尋找另外一種途徑或滿足,這就是夢。
夢既真實,又虛幻,屬于心理,還是想象,誰能說的清?
多少恨,昨夜夢魂中。還似舊時游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
鶴云天好像讀懂了這句李煜寫的《望江南-多少恨》。
新年新氣象。元旦過后第一天,鶴云天主持召開了公司第一次會議。
會議內容,主要是兩個方面。一是與佟諾,蔣政,山嵐簽訂了保密承諾書。鶴云天再三強調保密的重要性。嚴禁個人非法透露當事人的信息給公司外的任何無關人員,哪怕是自己家人。
二是對公司業務簡單的進行了分工。
佟諾主要負責內勤。維護網站,答復客戶,接待客戶。并配合鶴云天洽談客戶,簽訂合同,必要時可以作為助手參與調查活動。
蔣政,山嵐兩人為一組,負責外勤。主要是跟蹤,盯梢,摸排,調查。根據需要適時配合鶴云天的工作。
鶴云天決定從元旦前簽訂的兩份合同著手,帶著蔣政,山嵐兩人進入實習期。
這兩份合約一份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婦女簽訂的,她的老公可能出軌于一個小他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孩。
一份是一位近四十歲的女士簽訂的。她是一個離婚多年的婦女,遇到一個小他十多歲的男孩對她狂追不已。
醫生葉青濃的案子,鶴云天決定由自己來完成。
鶴云天講完之后,把一份當事人留的資料遞給山嵐并說道:
“山嵐,既然你痛恨第三者插足,那么這份五十多歲的女人的案子由你來牽頭吧,她老公出軌他人。”
“好的,沒有問題!”山嵐接過資料愉快地答道。
“那么,另外一個案子就交由蔣政來做吧!她被一個小她十幾歲男孩狂追。”鶴云天講完之后把另一份資料遞給了蔣政。
鶴云天安排的井井有條,儼然一副派出所所長的勁頭。接著,鶴云天跟蔣政,山嵐簡單地講述了這兩份案情的基本情況。
“山嵐,我先給你介紹一下你負責的案子的大體情況。”
鶴云天清清嗓子,喝了一口茶水,繼續說道:
“這個女人,今年40歲,叫金鳳欣,在泰楠市的一家國企上班,負責后勤工作。離婚四五年了,離婚后獨自帶著女兒和母親一起生活多年。也許是長夜漫漫,孤獨寂寞。女的在QQ上認識了小她十多歲的男子,不久倆人就好到一塊去了。本來女的只是逢場作戲而已,沒想到男的對她不依不饒,死纏爛打。”
“男的啥情況?”山嵐問。
“男的24歲,叫石虎。出生于泰楠市楠林縣下面一個農村,已經結了婚,有兩個孩子,大的四五歲,小的二歲。”
“啊,不會吧,二十四都倆孩子了!”山嵐驚奇道。
“有啥不會的,在我們村像這樣的情況不稀罕。農村的孩子都結婚早,有的法定年齡不到就結婚了。”蔣政插嘴說道。
“是的,農村男孩結婚早的原因是農村人傳宗接代思想嚴重。大多數家庭都想多生個孩子,最起碼要生個男孩。老話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農村的男女青年,一般不到法定結婚年齡就舉辦婚禮儀式了。生完一胎或二胎之后,等到了法定年齡再領結婚證。石虎肯定也屬于這種情況。”鶴云天補充道。
“石虎做什么工作?”山嵐問。
“在泰楠市區打零工。遇到金鳳欣后,零工也不去做了。”
“難道是金鳳欣養著他?”佟諾在電腦前敲著鍵盤問。
“金鳳欣除了工資外,還與他人合伙做生意,也炒股,也做期貨,還是有些實力的。據金鳳欣講,石虎長的是一表人才,長相非常像香港四大天王的黎明,個頭有一米七八。”
“小白臉,是吧?真是老母牛吃嫩草,哼!”山嵐鄙夷不屑。
“他們兩個人認識以后,瘋狂地相處了兩三個月吧。這段時間,金鳳欣白天上班,石虎就送她上班。然后就回到金鳳欣的家,哪里也不去。下班的時候,石虎就會提前去金鳳欣單位接她。如果單位不忙,金鳳欣就回家做飯一起吃或者帶著石虎去飯店吃。忙的時候,石虎呢就自己點外賣或者到小飯館,小吃攤買著吃。”
“哥,你剛才說的金鳳欣和她媽媽住一起呀!”山嵐發出疑問。
“金鳳欣還有一套房子,是在單位的小區里。她母親退休了。平時呢也替她照顧孩子,接送孩子上學,放學的。因此她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娘家生活。直到遇到石虎后,晚上就不在娘家住了。”
“哈哈,這是金屋藏嬌啊!不對,金屋藏漢,藏小白臉。”蔣政戲謔地笑道。
“三個月的時間,金鳳欣發現石虎啥也不干,生活也沒有方向。金鳳欣講,在他們剛剛認識的時候,石虎說是單身。后來金鳳欣發現石虎經常偷偷打電話,于是懷疑他外面可能有人。金鳳欣也是寂寞難耐,自找麻煩。本來想著石虎單身,處一段時間看看。可她發現石虎外面有人時,就漸漸地疏遠了他,不再想和他見面。”
“然后呢?”山嵐問。
“然后,石虎就不依不饒地纏著她。先是電話,短信轟炸。金鳳欣把他拉黑后,石虎就去單位找她,也不吵不鬧。上班的時候在單位門口等,下班的時候在宿舍樓下等。金鳳欣怕在單位影響不好,為了穩住他,便又恢復了與他的交往。但是,也僅僅是交往而已。偶爾在一起吃吃飯,逛逛街,卻不讓石虎到她家里來。”
“像這樣的話,時間久了,倆人的關系還不就慢慢了斷了嗎?”蔣政感嘆道。
“金鳳欣也是這樣想的。可是呢,石虎卻沒有照她想象的那樣去做。依然是追她、纏她,磨她。沒得辦法,金鳳欣不得不休了年假,去了外地,躲開他。但是在近半個月的時間里,石虎依然堅持每天都去單位找她,去家里找她,去她母親那里找她。聽到這些情況,從外地回來的金鳳欣便跟石虎深入了交談了一次,說年齡不合適,性格不合適,希望和平分手。”
“結果呢?”佟諾問。
“結果是,石虎不同意!他說愛上金鳳欣了,說離不開金鳳欣。金鳳欣沒辦法,嚇唬石虎,說知道石虎在外面有人了,背著她跟外面的女人勾搭,欺騙了她的感情。沒想到,唉!笑死了,哈哈...”鶴云天講到這里笑了起來。
“沒想到啥?快點說。”山嵐催問。
“沒想到,石虎把結婚和有兩個孩子的事全盤托出。更沒想到的是,石虎說跟老婆沒感情,回家就去辦離婚手續,辦完手續再來找金鳳欣。”
“啊,真的!不會吧?”蔣政問。
鶴云天愣了愣神,沒有回答。他的腦海里突然想到不知誰說的一段話。
為愛癡狂,為愛迷茫,為愛腸斷肝傷。
愛,若是真愛,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
愛若帶目的性,絕不是真愛。既然不是純粹的愛,那又何必執著于寂寞時刻的瞬間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