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小時候，在老人嘴里聽到的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不長，但是頗耐人尋味……

五十年代的鄉下，還是很窮的，那個時候大家生活雖然艱苦，但是人都很質樸，勤勞又善良。

我爺爺奶奶聽從國家的號召，兢兢業業的建設家鄉！

鄉下人少，鄰里也都熟悉，最近突然傳出來一個事情，袁老二家招了狐貍！

此話還要從前幾天說起……

那天下班挺晚的，袁老二抄了一條近路回家，這近路是一條廢棄的鐵軌。袁老二打著手電，哼著歌顛顛地走著，心情不錯。

這么走著走著眼瞅著快到家了，手電的光突然掃到過一個毛茸茸的小東西。

袁老二定睛一看，呦吼～竟然是個小狐貍，走近了發現這玩意不知道怎么把自己爪子卡在鐵軌旁邊了……也不知道是在這掙扎了多久，看起來可憐兮兮的樣子……

袁老二于心不忍，想著要是沒人發現的話，時間久了這玩意出不來也得餓死在這。于是蹲下來小心的把這狐貍弄了出來，嘴里低聲說道“小家伙你這是運氣好碰上了我，下次可別這么不小心了……我這碰你，是在救你，你可別咬我啊！”

這狐貍不知是聽懂了還是因為已經掙扎的太累了，老老實實的俯在那。

袁老二把它救出來之后，起身拍了拍手“快走吧小家伙！”說完又道了一句玩笑話“都說狐貍會報恩，不知道你會不會呢，哈哈。”

小狐貍嗖的一下跑的飛快，袁老二哈哈大笑起來，哼著歌不急不慌的到了家。晚上吃飯的時候還跟自己媳婦說到了這個事兒……

這不本來一切都挺正常的，誰知睡了一覺起來之后，袁老二就變了……

他媳婦阿恬說袁老二早上起來之后，突然像變了一個人。言行舉止，包括說話的語氣，調調都不一樣了……

一開始阿恬還沒覺得不對勁，還問他怎么了……袁老二還說“什么怎么了？”阿恬就沒再多說。這么觀察了幾天，阿恬突然有一個想法冒了出來，這個人，他不是袁老二！但也只是心里這么想想罷了，畢竟說出來誰信呢？！

袁老二本身是個大老粗，說話大嗓門兒，性子也直……腦瓜子也簡單又粗心，雖然也知道心疼媳婦兒，但是一點兒不懂浪漫。

可是現在……說話輕言輕語，整個人變得細心又溫柔，每天下班回來的路上還會帶給阿恬自己摘的小花。

就連晚上那事兒，也不一樣了……極盡溫柔，各種體貼的照顧到阿恬的感受，而且每天都興致昂揚……

當然這個事情阿恬自然不會對外說……雖然很疑惑，但是也沒想的太多。

可是這樣子半個月左右，大家也都發現袁老二不對勁了，完完全全像是變了個人！大家問阿恬“你家男人怎么回事啊，最近咋變了個性子？”

“哎呀我也不知道啊，好像就那天回來之后就不一樣了……我也問過他，但是啥也問不出來啊……”

“你家袁老二，怕不是招上什么東西了吧？！”

說到這，阿恬突然想起那天的事情了……她跟大家一說，有老人說“哎呀，這怕不是招上了吧……你快回去問問他，怎么才肯走吧。”

阿恬本不信這些事，但是聽了這些之后，心里多少有點忐忑，這天晚上兩人纏綿之后，袁老二抱著阿恬，阿恬想了想說“你到底還是我家袁老二嗎？”

袁老二沉默了一下。

“說什么傻話！我不是袁老二那我是誰，哈哈！阿恬，我這樣不好嗎？現在這樣不好嗎……”

“可是……”

“阿恬，我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的。”

阿恬沉默了……是啊，現在的日子，太窮了，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總不能一輩子都這樣吧……

再過了一陣子，袁老二和阿恬，搬走了……

人們議論了一陣子，也就把這個事情淡忘了……

時隔多年，有天突然開來一輛小轎車，一個打扮貴氣的女人打開車門走進了老宅，有人眼尖認出來這是阿恬！

“阿恬，阿恬回來了啊！哎呀你這娃發達了！”

阿恬笑了笑“您這說笑了……什么發達不發達，只不過這些年在外掙了些小錢。”

“哎呀你這小汽車都開上啦，還這么謙虛。對了，你家袁老二呢？沒跟你一起回嗎……”

阿恬沉默了半天……

“袁老二他……他瘋了。”

這人識趣的沒有繼續再追問，連忙岔開了話題。

阿恬翻新了老宅，自此又在這住了下來，對鄉里親鄰依舊和氣，但是這個和氣里帶著一種客氣的疏離……據說每周都會去精神病院，探望瘋了的袁老二。

又是很多年過去了，阿恬也老了，每天坐在院子搖椅里曬著太陽發著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袁老二已經不在了幾年了……兩個人這輩子也沒一個孩子，阿恬孤零零的一個人，就過到了這個歲數……

我奶奶說那個時候，她覺得這個老人好可憐，所以沒事的時候，就去陪陪她嘮嘮嗑，想著她這樣日子也許會好過一些……所以才知道了這個故事，也知道了這個故事的后半段……

當年阿恬和袁老二走了之后，袁老二憑著自己的聰明勁兒開始做些小買賣，沒想到這買賣越做越大，竟然賺了錢買了房買了車，日子是一天天越過越好！

阿恬雖歡喜，但是卻也憂慮，這好幾年了，肚子一直沒有動靜，阿恬很想要一個孩子……

一天她跟袁老二說“咱去檢查檢查吧……這都幾年了，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

袁老二不接話，找了個別的由頭把話岔開了。

阿恬見年紀慢慢大了，還要不上孩子愈發的著急，袁老二每次都把這個話題岔開，終于有一天阿恬忍不住跟他吵了起來……

袁老二怔怔的看著她“阿恬，現在的日子，不好嗎？我們兩個人這樣不好嗎？”

阿恬愣住了，突然想起了許多年前的那個晚上！

“你到底是誰！？”

袁老二低下了頭，良久道“阿恬，這么多年了，我說了你信嗎……”

“你到底是誰！！！你不是袁老二！”

袁老二啞著嗓子說“阿恬，如果不是我，袁老二早就死了……”

阿恬愣住了。

“你這是什么意思？”

“當年，他救了我，我偷偷跟他回了家，那天晚上后半夜，我發現他睡夢里突然停了呼吸。我當時又急又慌，情急之下我附在他身上，保住了他的命。”

阿恬呆了。

“然后我發現，這個家過得太苦了，想著他救了我一命，我要怎樣報答他……于是我努力的照顧你，努力的讓這個家好起來……但是阿恬，我是異類，我們不可能有孩子的，我們就這樣兩個人，不好嗎？……”

“你還我丈夫！！！”

袁老二愣住了，漸漸眼里漫上了淚“阿恬……”

“你把袁老二還給我，還給我，那是我的丈夫啊！！！”阿恬坐在了地上……

“阿恬，你還是不肯接受我嗎……這么些年了，我對你的好，是真的！我會替袁老二愛你照顧你一輩子的……陪你老陪你死……”

阿恬抬起頭，淚流滿面。

“你不是他，可惜你不是他，你不懂……”

袁老二的淚水終于滴了下來……

“阿恬……”他聲音顫抖“你可是，真的要他回來？……”

“是的，他是我的丈夫！！！”

“你要知道，就算我滋養了這具身體這么多年保住了他的命，也是改變不了什么，一旦我離開，傷了根本的他非瘋即傻！”

“可是我要我的丈夫，我苦命的丈夫啊……我怎能如此對不起他！”

袁老二，不，狐貍沉默了很久，深深的望著阿恬，許久吐口了一個字。

“好。”

轉身進了屋子，待阿恬起來進屋看的時候，袁老二已經沉沉的睡在了床上。

半夜阿恬睡不著，袁老二也喊不醒。只見夜深人靜的時候，床下悄無聲息的溜出來一只狐貍，對著床上兩人拜了拜，沖出屋外了無蹤跡……

袁老二醒了，袁老二瘋了……神智不清，嘴里念著都是狐貍、狐貍……

阿恬把他送去了精神病院，袁老二在那倒是安靜了許多，每次阿恬去看他的時候他就盯著她笑瞇瞇的……

一天阿恬看完他，走的時候說“你好好的，我下周再來看你。”

袁老二突然笑嘻嘻的問“阿恬阿恬！他好嗎？他好還是我好呀……”

阿恬轉過身哭了起來……

狐貍再沒出現過……

我的奶奶聽她說完之后，問她“阿恬奶奶，你后悔嗎？……”

此刻老了的阿恬笑了笑，閉上眼睛不接話。但是眼角隱約閃著淚。

后來又是很多年過去，阿恬去世了……

沒有親人的她，后事都是鄉親鄰里操辦的。

據說立好碑的那一天，人群散去后，有孩子看見一只狐貍趴在墓前。

“媽媽媽媽！你看，它好像在哭……”

“說什么傻話呢……狐貍怎么會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