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在湘軍大帥府的書房之內，湘軍統帥胡天奎剛跟手底下的幾個師長商議完軍情，卻癱坐在書桌里面的椅子上，擺出了副一籌莫展的樣子，卻被躡手躡腳叫他吃晚飯的副官孫平安瞧了這個正著。

“大帥，太太和小姐讓我來喊你吃晚飯！”孫平安站定在書桌前，對癱坐在椅子上發呆的胡天奎，輕聲細語地提醒道。

醒過神來的胡天奎，先是輕嘆了一口氣，便就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跟隨著他的副官孫平安，從二樓的書房來到了一樓的餐廳之內。

坐落于潭州的湘軍大帥府，是一座三層帶花園和天臺的小洋樓，院子的大門口設有崗哨，有一個排的湘軍士兵白天黑夜兩班倒，整個大帥府里里外外有一個加強連的湘軍士兵負責警衛工作。

二十歲出頭的孫平安，除了是湘軍統帥胡天奎的副官之外，他還是這個負責警衛工作加強連的連長，對外稱呼警衛隊長。

不過，一般前來拜訪胡大帥的人，都稱呼孫平安為“孫副官”。

大帥府的一樓有餐廳和廚房，以及十幾名女傭人所住的房間；二樓則是大會議室和書房，三樓是胡大帥和夫人王玉梅的臥室，以及他們倆的獨生女胡曉萍的臥室。

三樓原本還有一間臥室，胡大帥搬進來的時候，打算讓他的副官孫平安居住，可是孫平安覺得跟胡大帥一家人住在同一層樓極為不便，就推辭不住。

空閑出來的一間臥室，就被胡大帥的千金胡曉萍“變廢為寶”，成為了她的衣帽間。

對于一個已經十八歲的民國初年讀過大學堂的新女性來說，擁有一個衣帽間來擺放陳列她各式各樣的新潮衣裳是極為重要的。

這座小洋樓的每層都設有兩個衛生間，分別在樓層的左右兩側，根據男左女右來劃分，左側的是男衛生間，右側的是女衛生間。

除此之外，無論是胡大帥和夫人居住的臥室，還是胡曉萍居住的臥室之內，都設有一個獨立的衛生間和洗浴間。

相較之下，無論是負責警衛的湘軍士兵，還是傭人，他們想要洗澡，就得去三層小洋樓右側前方鍋爐房旁邊的兩間公共浴室。

同理左側的公共浴室是男人使用，右側的公共浴室是女人使用。

至于負責警衛的湘軍士兵就寢問題，是在位于三層小洋樓左側前方興建了一排十幾間的平房之內住宿，房內俱都是大通鋪，一個班一個房間。

鑒于孫平安既是胡大帥的副官又是警衛隊長，他則是獨自居住一間宿舍，算是他在大帥府享有的一種特殊待遇。

孫平安在大帥府的特殊待遇不僅于此，平日里在大帥府就餐，他可以跟胡大帥、夫人和小姐一起坐在一樓大廳餐桌上吃飯的。

這不，今日的晚餐，張平安就坐在餐桌上跟胡大帥相對而坐，夫人和千金分居胡大帥左右兩側。

坐下來的胡大帥，看了一眼方形餐桌上的菜肴后，沖著坐在他左邊的大帥夫人，疑惑不解地問詢道：“夫人，今天的晚餐怎么只有四菜一湯，還都是清一色的素菜，連一丁點兒葷腥都沒有，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大帥夫人非常平靜地作答道：“大帥，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吶！現如今，咱們整個潭州城都在鬧糧荒，就算是有錢也買不到多少糧食，雞鴨魚肉更是難覓。

“更何況，咱們大帥府平日里一天的開銷都要好幾百塊大洋。管賬房的老劉今個兒下午跟我匯報說，咱們打大帥府的賬上只剩下五千塊大洋啦！咱們如果不省著點用，不出十日就得斷炊不可。”

聽完大帥夫人的回答，胡大帥并沒有感到多么吃驚，輕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大倒苦水道：“真是沒有想到，我堂堂湘軍的大帥，也有窮困潦倒的時候。今個兒下午在二樓的書房，我聽手下的那幾個師長匯報說，我手底下的這幾萬湘軍兄弟，已經連續兩個月發出來軍餉啦！

“軍隊里面能夠吃的糧食也所剩無幾，就是一天三頓讓士兵們吃粥，頂多還可以撐半個月左右的時間。要是再這么下去，我這手底下的幾萬湘軍弟兄恐怕非散伙了不可。唉，這兵荒馬亂的年月，稅收不上來，糧也繳不出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啊！”

坐在餐桌右側的大帥千金，則是在這個時候對胡大帥，有些天真地提議道：“父親，古人不是有那么一句話么，叫做‘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依我看，咱們還沒有山窮水盡的時候，大不了，我和母親把首飾盒的金銀珠寶都拿出來換成錢，給父親手底下的士兵們發軍餉買軍糧便是。”

當大帥千金胡曉萍話音剛落，坐在餐桌前的胡大帥和大帥夫人，以及孫平安都啞然失笑，認為胡曉萍的這個想法真是天真無邪，別說她和她母親收藏的金銀珠寶的首飾賣掉，就是把這個大帥府給賣掉，對于耗資巨大的軍餉和軍糧來說，都只是杯水車薪而已。

“女兒吶，你還是省省吧。就你和你娘那點兒金銀珠寶首飾賣掉，換來的錢頂多也就幾萬塊大洋。你可知道你爹手底下養著的這好幾萬士兵，一年下來的花銷至少要有五十萬大洋，我還是想想其他的法子吧。”胡大帥在啞然失笑后，當即就委婉地否決了他寶貝女兒的提議。

突然在這個時候，胡大帥想起來一件事情，在五天前，有一個名字叫邁克爾的美國商人登門求見，愿意送給他一百噸糧食，以及無息貸款五十萬大洋。

只要胡大帥答應派兵協助邁克爾為首的美國探險隊，前往湘軍占領下轄的大庸縣一個叫張家界的地方探險即可。

不僅如此，作為一個有著“中國通”之稱的美國商人，邁克爾說的一口流利的中文，對中國古文化極為癡迷，更是對中國古董非常鐘情。

不知道哪兒探聽到的消息，邁爾克得知湘軍大帥胡天奎祖上是摸金校尉，而且，還有一個拜把子卻早亡的義兄孫德彪祖上是發丘天官。

這一次前往大庸縣境內苗寨的天坑探尋古墓，除了要經過湘軍大帥胡天奎的同意應允和派兵協助之外，還需要有摸金校尉和發丘天官一同隨行才可以。

可問題是，胡天奎在他的義兄孫德彪去世之后就已經金盆洗手，發誓再也不干盜墓掘墳的營生，就此投入到了民國革命的行伍之中。

投身行伍的胡天奎，用了大概十年的時間，從一個大頭兵，到現在手底下擁有湘軍士兵幾萬人的大帥，獨霸一方，他的傳奇經歷聽起來也頗為勵志。

美國商人邁克爾給了胡大帥一個禮拜的考慮時間，還有兩天就要到期，若是在兩天之后，胡大帥不答應邁爾克開出來的所有條件，那一百噸糧食將會以無償援助的方式，送到胡大帥的對手淮軍司令馮占山的手上。

正當胡天奎為此事犯愁之際，在今晚的這個飯桌上，猛然間看了一眼跟他相對而坐的孫平安，當即心里頭就萌生出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