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字寫的張揚大氣，桀驁狂放之意溢于言表。

程青云看著這四個字，不自覺地微笑了起來，喃喃說到：“也就你敢這么做了?！?

這四個字讓她想起了那個張揚熱情似乎和二十年前毫無區別的紅色身影。

也讓她的思緒一下回到了二十年前。

想起了那個溫潤如玉，目光堅定，嘴角常常含著一絲微笑的年輕人。

那個時候，那位深宮里的太后才剛剛晉升登仙，青龍一軍才剛剛成軍，她害羞且靦腆，和我說話時總是要拉著他的衣袖。

那個時候，出身寒門的銀瓶總是笑得張狂自由，所有他提出的方案，哪怕是最叛逆不經的，最少也能獲得她的支持。

“總不會比現在更壞了！”她總是這么說。

于是我們建了官倉，逼那些豪門往里面捐糧食，然后送給他們一個牌坊。

于是我們把衙役等小吏從地方自任變成官府直接委任。

于是我們開始把手伸向軍隊，引發了一些軍頭的反彈。

最先跳出來的還是銀瓶，她說：“我能解決！”

而她解決的法子就是沖進大軍軍營，在眾目睽睽之下，提了幾顆人頭回來。

最后我們建立了檢察院，監督百官。

那些官員比軍頭們聰明多啦，用銀瓶的話說：“我倒是還想拎幾個人頭回來，可是拎誰的呢？好像誰都沒錯??！”

當時我是怎么勸她的呢？

“沒關系，時間在我們這一邊，慢慢來吧。”

不，時間沒站在我們一邊。

他死了。

程青云用力的搖了下頭，把自己分散的思維收回來，把手中的手信放在一邊，說到：“還有什么事情，說吧。”

李莉趕忙把劉傳祥的話簡略的給她做了一個匯報。

程青云皺起了眉頭，她真沒想到連劉傳祥這樣的嫡系也有這么大的不滿，最近這些日子她的全部精力都用在跟內閣扯皮上了，一天內有上百條電文在京都和奉天兩邊不停流轉，一時沒注意身邊的事，沒料到軍心已然這么不穩。

程青云開始衡量如何穩定軍心，看著思考中的她，李莉表情糾結，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說到：“老師！那些軍中流傳的流言是真的嗎？”

程青云隨口回答道：“半真半假吧，開始內閣提出的要求確實是有些過分，但現在我已經和他們經過了友好磋商，他們撤回了許多，至于最終會是怎樣，還是要談的。”

聽著老師說著，李莉憋不住了，猛地大聲爭辯道：“老師，咱打下的地方如何管理，哪有別人說話的道理？那些跟我一起突擊的的漢子，轉戰千里，拼了命換來的東西，憑什么讓他們輕飄飄一張紙就換了去？軍餉到手七折八扣，軍功又說殺良冒功，我哥以前說現在是前方吃緊，后方緊吃，我還說他說的過了，現在看來還真是這樣！”

看著李莉氣的面紅耳赤的模樣。李陽頓時苦笑不已，以前信件來往時順嘴胡扯的話也被她給氣憤之下說了出來。不過看著妹妹氣的不輕的樣子，程青云那刺眼的目光，就當沒看見吧。

程青云笑了笑，倒是覺得李陽這小子嘴巴雖然陰損，但說的確實不錯。

她看著氣呼呼的李莉慢慢說道：“我先問你，可是所有真人都是你這種想法？”

李莉點了點頭，說道：“我們真人每次打仗沖鋒的時候，在我們旁邊沖鋒陷陣，拼著性命吸引對面鬼女的注意力的人，可都是普通士兵。我們真人說是超凡，也是肉身凡胎，做不到太上忘情?！彼那榧崳捳Z中多少有些怨意。

程青云沒把李莉這點小脾氣放在心上，說道：“有很多事情你并不懂...我且問你，東三省連年兵災，今年又是大旱，糧餉何來？”

李莉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對她來說，無糧無餉，問老師要就是了，那曾為這些東西操過心思。

程青云看她說不出話來，接著說道：“當年北盟拿下東三省的時候，青龍軍被打散，朱雀軍被舊大陸諸國海軍拖在兩廣分不開身，我的玄武要拱衛京師，一時間竟沒什么軍隊可用，那個時候我說我要重整青龍，北上抗敵，可真是要錢有錢，要糧有糧?！?

“那時候，大伙想的是無論如何，且先把局勢穩住再說。”

“什么仙人不可為帥，什么為帥者不可管民事，都先且放在一邊，大伙滿心想的都是大黎朝二百年基業，不能毀在自己手里?！?

“可一把東三省收回來，那邊的想法就變了，外面剛一安生，就開始想著折騰自己人了，說的話還一個比一個冠冕堂皇?！?

“把那些空話、套話、光亮話都去掉，無非就是兩條，一是東三省的官員他們要插手，二是兵不能全是聽我的?！?

說到這里，程青云微微合上眼睛，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這一番話本不該說給面前兩個小輩聽的，但她也想發泄一下心里的怨懟之氣，這些天為了這些事情她真是心力交瘁。

她勉力抬了抬眼皮，強撐起精神接著說道：“按說這也是常有之理，無非就是朝中袞袞諸公覺得我的權力太大，需要制衡，只是...”

“只是這么一來，大帥的一番心血和先帝嘉禎的遺愿就完了?！崩铌柦由详惽嘣频脑捳f到。

看著程青云驚訝的目光，李陽接著說道：“內地那邊，先帝留下的政策幾乎只剩下了個空殼子，官倉里的糧食都被賣空了，部隊和警察只是換了名字的營兵和衙役，監督百官的檢察院現在已經是百官監督百官了?！?

他搖搖頭，說到：“先帝駕崩的太早了，若是新政再持續個幾十年，或許能變成制度，還會培養起以新政為權力來源，維護新政的新官僚。只是...可惜，可惜。”

李陽是真的覺得頗為可惜，他覺得那位早逝的嘉禎若是能再活個一二十年，是有可能改變華國的。

這位嘉禎帝首先獲得了全部仙人的支持，這保證了他有足夠的力量推動他的改革，其次即便有了足夠的力量，他改革時候依然細致且小心，動手順序也是有條不紊的先安民，再穩軍，最后才動刀龐大而復雜的官僚系統。

他不但造出了全世界舊式魔武的頂峰---龍鎧，而對于新大陸的技術也表示出很濃厚的興趣和推廣意圖，只可惜一場傷寒奪去了他的性命，即便如此，他17年的治世已經足以稱之為中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