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娘只是個深閨婦人，沒有那么深的見識。大抵只想到了第一層，沒有想到第二層。

可哪怕只是第一層，也足夠引起顧懷民暴怒了。

一個小廝的話更是直接引燃了顧懷民的怒火，“老爺，聽說京都府尹去宮里稟事，現在皇上已經召那個碧霞道人和令曦入宮了。”

皇上召這二人入宮，定是要問罪發落的。

“孽女，當初我就不同意你娘生下你！”

“顧懷民，注意你的言辭！”林氏的目光犀利如刀劍。

顧以安神色大慟，原來從一開始父親就不期待她的出生嗎？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她？

李姨娘目光微閃，顧懷民某次醉酒時似乎在她面前提過這件事。

顧懷民被林氏阻了一下，冷哼了一聲，倒也沒在說什么了。

一場爭端就這般匆匆結束。

顧以安隨林氏到了她的晗暉堂，一進門顧以安就忍不住問道：“娘，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為何父親，父親不肯……”

顧以安說到這里，已然泣不成聲，她以為自己不在意顧懷民的冷待，可到頭來，她還是放不下。

她還有千言萬語梗在心頭沒有說出來，為何她樣樣做到最好還是換不來顧懷民的另眼相待。她也曾以為顧懷民喜歡顧以心那般的小女兒嬌態，也去撒嬌賣癡，換來的卻是顧懷民更加嫌惡的目光。

從那以后，她便明白，重要的不是性格本事，而是人的本身。

她明白了，可她更不甘心，她樣樣都做到最好，不僅是為了林氏面上有光，還為了證明顧懷民大錯特錯。

林氏拉著顧以安的手，“妗妗，不要多想，這不是你的錯。”

“可是…”

“是娘不好，娘當年嫁給你父親，多年未孕，便到普濟寺中求了一枚得子藥，不久便懷了孕。你父親素來最厭惡這些僧侶之事，故而牽連到了你。”

顧以安疑惑，“只是如此嗎？”

“只是如此！”林氏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只是因為厭惡僧侶之事而牽連到了她？可世上沒有生育求神拜佛的女子何其之多，等等！

顧以安眼神一凝，得子藥？

世間若真有這樣神奇的得子藥，怎會有那么多婦人因無所出而被休棄？

顧以安知道問不出什么，便暫時停下了追問，只是心中還存下一個疑影。

顧以安走后，林氏的眼神不復方才面對顧以安時的溫和愛惜，“這事定要瞞好了，不得走露半點兒風聲。尤其是李姨娘，你給我盯著她些，她最近鬧騰得很呢。”

顧以安是她的底線，犯到她不算什么，可若是犯到顧以安身上，她定不會輕易放過。

王嬤嬤應是，又想到了什么，道：“小姐如此異于常人，夫人可有想過……”

林氏目光一動，“你是說……”

“林家仙人。”王嬤嬤壓低了聲音。

林氏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想到了極為久遠的事，露出追思之色。

王嬤嬤眼中帶笑，“夫人還記得。”

“怎會忘記？”那些年少不知愁的日子，離她已經太遠太遠了。

林氏搖了搖頭，又定了定神，思考片刻，她的手指忍不住蜷縮了起來，“你親自去一趟林家，去借那東西一用。現在，不，明日，還是不行，今日這件事一出，太多雙眼睛盯著相府了。”

“夫人，您可以派個小丫鬟去，就跟往日一樣走動，您和娘家有所來往，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林氏的手指松開，柳眉也舒展開來，“你說的是，是我太過草木皆兵了。就派蕓香去吧，那丫頭向來機靈，你記得提點她幾句。”

王嬤嬤應是。

吩咐完這些事，林氏滿臉疲憊地靠在王嬤嬤身上，“嬤嬤，你說我還能瞞多久？”

王嬤嬤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道：“夫人，這件事您問心無愧，小姐又聰慧，不會太過在意的。”

王嬤嬤是林氏的奶娘，兩人不僅有主仆情分，還有那么一點兒母女之情，私下一直十分親近，說些私密的話也不打緊。

“這孩子太過早慧，偏偏心性還不成熟，未經太多世事。我就怕她得知真相后想得太多……”

林氏一片慈母心腸，王嬤嬤也不好再勸，只好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