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己的身份還是被巴厷識破了,想到這里,成和躺在枕上不由一陣苦笑地搖了搖頭。直到現在也沒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落了行跡。但這巴厷也的確是個人才,就像對癥下藥一樣,順著自己的所圖,不露聲色地完成了這么漂亮的一手。如果他對自己有惡意,豈不是自己早就著了他的道?想到這,成和的后背一陣發涼,可轉念一想,翁仲既然敢選擇跟巴厷合作,想是也認為他不會有什么惡意吧。
翁仲的智計屬實讓自己欽佩,還有巴厷,已知的那個神秘人,甚至是遠在千里之外的呂不韋和寡婦清都給自己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看來,這個看似彈丸之地的地方,還真的是藏龍臥虎。就這樣想著,成和竟一點點地進入了夢鄉。
這一夜,成和竟然睡得十分香甜,睜開眼時竟已是日上三竿了。心中不免笑自己:“倒也不用像昨日那樣,為了符合偽裝的身份故意晚些出門了。”
成和抓過自己搭在床頭的錦袍,正要披在肩上準備去打開窗戶,突然眼角的余光發現桌旁竟然坐著一個人。睡眼惺忪下看不清楚是誰,驚得一下子從床沿處蹦了起來,低聲地喊道:“誰在那?”
“成兄好福氣啊,一覺可以睡到這么久,”翁仲好聽的聲音傳到了成和的耳朵里,“小弟就沒那么好命,天亮就得起床。剛剛在村子里逛了一圈,實在無處可去,就到你這來了。”
“你可嚇死我了,”見是翁仲,成和擦了擦額頭上驚出的冷汗道,“我說你這大才子,不知道進別人的房內不敲門是件很失禮的事嗎?”
“可我是從暗門進來的啊,如何敲的了門?”翁仲打趣道,“再說,你這鼾聲如雷的,我即便是敲門你也聽不見啊!”
“你凈胡說,我從來都沒打過呼嚕的,”這一驚已經讓成和完全清醒了,索性將還未披在身上的外袍扔在了床上,穿著中衣走到桌邊,指著桌子上放置的食盒道,“不過,看在你考慮這么周到的份兒上,還是寬恕你吧!”
翁仲莞爾一笑道:“一會成兄要做大事,小弟怎可不準備的充分一些?你若吃不飽,回頭不得到上將軍那告我一狀?我這人小勢微的可是承擔不起。”
“算你小子識相!”成和哈哈笑著,轉身來到屋角處。那里有一盆店里伙計昨晚就盛滿的清水,用來給客人做洗漱之用。
成和洗漱完畢,把床上的外袍拿起來仔細地穿在了身上,束緊腰間的玉帶,除了沒有梳理發髻以外,又恢復到了那個公子哥的樣子。突然腹中傳來的一陣咕嚕聲,告訴他這腸胃已經開始餓的抗議了。便快步走到桌邊,一把掀開了那個食盒。
食盒里雖然不如昨日在酒樓里那般精致,可也算飯香撲鼻。不用翁仲幫忙,成和自己從里面把餐點揀出來,一盤盤的放在桌上。除了三盤青菜以外,還有一只羊腿,雖然沒有酒,可對于早飯來說,已經算是豐盛了。
成和實在是腹中饑餓,沒有理會那些青菜,倒是伸手從羊腿上扯下一塊肉來,塞進嘴里。引得翁仲一陣發笑,道:“成兄,你現在假扮的可是一個富家公子,吃東西能不能斯文點?”
成和的嘴里塞滿了肉,嘴里含糊不清的說道:“那是裝給別人看的,在你小仲面前,我還用的著那么一本正經?”接著一仰脖,將還未完全嚼碎的羊肉吞下了肚,這才坐在凳子上對翁仲道:“我跟你說,這要是在軍中,我從來都是一個羊腿直接捧著啃的。這偽裝的活真是個苦差事,還得有那么多的顧忌。”
成和的說法讓翁仲嗤之以鼻,道:“沒想到堂堂的斥候營副將竟也這么矯情?”接著把一雙竹筷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道,“趕緊用筷子吧,要不然一手的羊油,我看你怎么去見巴厷。”
這幾日的相處,成和越發喜歡這個只比自己小幾歲,且又足智多謀的青年,也喜歡和他輕松地說笑。但也知道正事要緊,便拿起桌上的方巾擦掉手上的油污,拾起竹筷來。只不過,成和也是真的餓了,顧不上和翁仲再調侃,便狼吞虎咽起來。
片刻之間,桌上的菜如風卷殘云一般被一掃而光。成和拿起方巾擦了擦嘴,問翁仲道:“你這早上當真已經巡視一圈了?可有什么新的發現?”
翁仲沒好氣的道:“你以為我真的像你那么好福氣?我當真是出去轉了一圈了。倒也不單單是為了市集的事,只是這幾年的習慣而已。”接著給成和倒上一杯茶,道,“今天在村里倒還真的沒有什么發現,就是不知道坤兄和莫林那邊會怎么樣。給,先喝口茶。”
成和端起茶,呷了一口,還是昨天在酒樓的那種茶,味道香甜的感覺。滿飲了一杯,成和放下茶杯,走到銅鏡前,邊認真的打理著自己的發髻,邊問道:“村子里也沒有那些武士的蹤跡嗎?”
翁仲答道:“早上沒看見有這些習武之人出沒,估計他們還是隱匿在各自的藏身之處。但越是這樣越說明這批人的進入是有預謀的,越能證明我們的推測。”
“沒錯,如果只是各個商社的護衛,現在怎么也會有些人現身的。”成和梳理完畢,轉過身來,又恢復那副公子哥的光鮮,繼續道,“既然都不出來,一定是在養精蓄銳,等待那些真正的高手入村,統一行動呢。”
“是啊,如果我們所料不錯,今天神秘人那批的高手就會進村了,”翁仲緊接著向成和投來一個復雜的眼神,道,“成兄自己也要保重。”
成和看得出來,翁仲的眼神里包含著同情和擔憂。他知道,翁仲一定是也推測出來大營里出了內鬼,這樣的話,成和的出行極有可能不是秘密。這樣一來,為了不讓大營得知準確情況而導致事情敗露,神秘人極有可能殺人滅口,連同成和一起除掉。
被自己人出賣是痛苦的,翁仲一直沒有點破,其實就是不想戳痛自己的這個軟肋。成和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衣著,一邊向翁仲報以苦澀的微笑,無奈而又堅定地道:“小仲放心,如果論單打獨斗,為兄還沒怕過誰。就算是被圍攻,你可別忘了,斥候的第一條法則就是打不過就跑,哈哈哈!”
成和笑著推開房門,向外走去。迎面遇見的伙計見到成和出門,不再是昨天那副表面恭敬內心鄙視的表情,朝他微微的點頭,眼睛里滿是尊敬的神情。成和知道,翁仲已經在客棧里布好了局,這些伙計也都知悉自己的身份,才對自己尊敬有加的。
沿著樓梯下到了一樓,掌柜莫凌迎了上來,因為大堂里人多眼雜,盡力的壓抑著尊敬的神情,拱手道:“客官可是要出門?可有什么需要小店幫忙準備的?可否需要小人派人幫你搬運?”
成和聽翁仲提起過,莫凌也是個忠義之人,他接到了翁仲的命令,就是想借著現在這個機會,順利成章地給自己加派人手暗中保護。可是自己如今的處境也是如履薄冰,怎可再讓別人為自己涉險?于是便會意地朝莫凌笑道:“在下只是走商而已,并不需要帶多少東西,不勞掌柜的費心了。”接著,向莫凌回禮,邁步離開了客棧的主樓,來到后院喂養馬匹的地方,取出一個裝滿鐵器樣品的袋子,便向市集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