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書·農戰》：“人聚黨與，說議于國，紛紛焉。”

......

“只是明后幾年的糧草可是要備足備好，否則爭伐之事一起，縣庫中糧草空空，郡守可是明言，待秋后算賬，那可是要翻臉不認人了！”

費奕紅臉唱完，自個兒“扮角”唱起了黑臉，看來要論演戲的本事，他也是獨一檔的，沒幾人能與他相提并論。

章淳和董爽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戰事將起，郡中的重心已經放在了耕戰上面去了，才會不計較他們的這些小動作。

而他們身為縣官，一直局限在旬陽，考慮的永遠是這一畝三分地，嚴重制約了他們的眼界，從而丟失了宏觀上秦國大局的風向，這也是在所難免的。

章淳咬唇暗惱，接下來的幾年征伐之事連綿不斷，這誰都知道，但一旦聯系到縣中，當局者迷，卻不一定能馬上想通于縣中到底有何影響。

此時有了費奕的指點，章淳也是馬上驚覺，暗暗提醒自己要牢牢抓住大局“風向”，否則屆時逆風飛翔，早晚會出事。

章淳躬身作揖，感激道：

“只要水渠修成，董鄉的兩千五百畝旱田得到足夠灌溉，屆時糧食必定豐產，糧庫積蓄必定充足，多謝奕公前來旬陽一趟，指點迷津。”

“小事罷了。”

費奕擺了擺手，他思慮周到，接著朝董爽問說道：

“縣中今歲有幾人需服冬役？”

董爽想了想，按照旬陽有一千二百多戶人家來算，每戶出一人服役，他保守估計道：

“有一千人。”

“縣中城旦舂還有幾人？”

“八十多人。”

“修渠之事將起，還有這般多人需要勞役么？”

費奕也是頭疼不已，事實上，當他接了這個巡查的任務時，已經明白既然自己不能戳穿這個簡陋騙局，就只能給旬陽大開綠燈，讓他們盡快結束修渠之事，這樣也好歹能給他扯上一份功績。

“既然這般，勞役之人今年就都去修渠，城旦舂今年修墻之事也放放，安排去修渠，稍后奕一回郡中，就立刻上稟郡丞知曉。”

“想來郡丞能在郡守左右，必能把握好郡守的心思，調配勞役之權自然擇日就會下放，爾等還需專心做快，做好這修渠之事。”

“多謝奕公！”

章淳和董爽得到好處，自然喜笑顏開。

“好了，不必做這些諂媚之態，事情既然已經明了，心情通暢，不妨入內暢飲，與人同樂，哈哈！”

費奕倒是人越老，反而變得更加“冷幽默”起來，他也不在意章淳和董爽是如何想的，自顧自地進到堂內去了。

“爽公，入內飲酒！”

“自然。”

二人并肩而入，雖同行，但不同心。

......

次日正午。

秋風蕭瑟，草木搖落，天象漸冷，兮雁南歸。

于董鄉內。

一股股人潮涌動，議論聲不絕于耳，可謂是萬人空巷，熱鬧非凡。

“鋸，你錢給了沒？”

一名叫閭的董鄉黔首手中攥著自己的錢，于一旁觀望著那成群延長的隊伍。

他們正在排隊“捐獻”，“捐獻”的同時，會有人記錄下他們的獻金到底是多少，好讓董鄉的鄉黨們銘記他的大恩大德。

“沒！你呢？”

鋸有點痞子氣，他嘴里叼著一根稻草細嚼著，手里的錢已經被他攥出汗來，但他好似不甘心，不甘心這到手的錢就這樣跑了，這不應該。

“馬上就去給了，免得丟了。”

“我再看看。”

閭雖然和鋸是一丘之貉，但他膽子小，不敢與官吏爭，他提醒道：

“這錢可是董大的，燙手。”

董爽就是董大，鄉野中用到大名的概率小的可憐，平日中大都按照其家中的排行來稱呼對方。

當然，可能會有人糾結，這是否會對身份“高貴”的人失禮，那不妨入鄉野一趟，親眼見見便知這鄉野的實情了。

“咱知道嘞，只是有錢的感覺真好！再握一握，感受一下其中滋味。”

“呵呵。”

事實上人多了，難免心思各異，就算以董爽的威望，也無法完全鎮住底下的所有人，但有些小心思的人多了去了，就看看他們敢不敢去做！

...

一會兒后，人群里。

“老四一百二十錢，核對一下。”

“對的。”

“閭七十五錢。”

“對的。”

“鋸，五十錢！......鋸，鄉里修渠大事，你小子只給這點錢么？”

“哦！我咋還有二十五錢呀，放在另一邊的口袋里了，嘻嘻！勿怪，勿怪。”

“滾！”

“...”

人群外。

章淳靜立著，他自己不必操心，場內就像一臺自動核對賬目的機器一般，可能會有‘故障’，但很快也就能修好。

他轉身面對董爽，見董爽意氣風發，坦然自若，贊嘆道：

“爽公安排的很完滿呀！”

“自是因鄉黨用心，否則爽也只是有心無力。”

董爽認得清楚，這修渠不是他的事，如果要較真一些，對他的好處而言，遠遠比修了渠之后，能得水灌溉稻田的黔首少，所以利益觸及之處，總會有黔首能站出來據理力爭，不讓鄉中無賴得逞。

“奕公既已去郡中，相信放權的文書馬上就能到，楓棠也已去查探了董鄉周圍的地理環境，修渠方案不日也能擬定，則修渠成功指日可待。”

章淳雙手抱肩，冷不雞丁地又冒出一句試探道：

“爽公，你看縣尊不覺得礙眼么？”

董爽撫須的動作瞬間僵滯住了，他舉止異常遲鈍，出神片刻后，冷笑回道：

“縣尊遭貶，淳君也不見得能上位，不必這般急切。”

“嘿嘿！”

章淳哂笑幾聲，不以為意，他和董爽靠攏的目的，就是為了孤立縣令王壽，讓他無權無聲，可不是想讓他卷鋪蓋走人，換個強勢的人物來接替他。

“修渠之后也不可么？”

“淳君，你是問錯人了，升官之處在郡功曹和咸陽，可不由縣功曹決斷。”

“哈哈！那也是。”

章淳會意，不再刺激董爽，引他發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