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在馬上不斷掙扎,兩名騎卒夾著他,牽著的盧去追離去的婦孺隊伍。
跑了數里,轉過一個土丘,他們再也望不到視死如歸的同袍。淚眼向前一看,婦孺傷卒卻并未走遠。
他們停在那里,糜芳抱著阿斗呆呆的望著前方。他身旁婦孺低聲抽泣,傷卒心如死灰,眾多幼童無措的到處張望。
大江攔路,水面茫茫,渡船一葉也無。
“能不能擋住?”糜芳轉身詢問騎卒。
一聲響徹天地的聲音跨越數里,從土丘西面傳來。
“雪恥!!”
兩名騎卒對著糜芳認真搖頭。
那股悍不畏死、數百人以身填河的氣勢,實在是太過駭人。
糜芳望望左右,江水環繞,眾人已入死地。
“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劉備對旁邊兩名士卒道,都怪他,一時失了計較,沒有早思退路。
糜芳開始卸甲脫衣。
“阿斗,舅父帶你活。”
脫下衣甲,糜芳現出渾身的繃帶,血已滲出,但他全然不顧自己的傷勢,把阿斗放在一段枯木上便準備浮水渡江。
“將軍,阿斗就拜托你了。”甘夫人朝糜芳一跪,雙眼婆娑的望著阿斗,強擠出笑意,“阿斗乖,不哭。”
“阿斗乖的,阿斗不哭。”阿斗有些奇怪,似乎所有人都讓他不哭,姨娘、羅叔叔……那些人都沒再出現。
糜芳推著枯木下了水。
士卒解開捆綁劉備的繩索。
“主公,末將知道主公會水,快隨糜將軍過江去吧。”
劉備看著江面的糜芳和阿斗,起身站立,望望四周的傷卒孤兒和自己的妻女,彎腰摸一摸江水,哂然一笑:“水太涼。”
那邊傳來一陣笑聲,原來是簡雍給眾孩童講了個十分滑稽的笑話。
劉備朝簡雍抬手抱拳,簡雍一笑回他。
“父親,您不要再隨意把我們許給別人了。”劉義、劉禮扶起甘夫人來到劉備身邊,有些嗔怪的橫他一眼。
劉備攬著三人,摩挲著甘夫人的手,望著她道:“受累了。”
甘夫人一笑淚落。
還君明珠一滴淚,已嘗辛酸萬般苦。
白馬輕歌歡時無?未忘陌上初識夫。
土丘東邊,生死離別。土丘西邊,劉軍陣列。
兩百七十一人列好軍陣,三十七名騎兵陣前一字擺開,陳到挨個檢查他們沖鋒的姿勢。
張飛、趙云、孟元騎馬站在最前方。
“子龍,還有你小子,氣力可還充足?是不是已經軟的走不動道?”
“三哥莫要叫囂,若是氣力足,那便留著多多殺敵吧。”
“我可不叫你小子,而是姓孟名元字長伯。”
遠處曹軍追兵顯出身影。
“俺本能覺得你這字和陳到那小子一樣,都透著一股子不懷好意。叔至?”
“來了。三將軍,沖吧。”
“你以后直接說話,別加那句來了。”張飛一夾馬腹,引軍沖向曹軍。
來了?誰來了?
張飛
階位:S+
特殊天賦:聲如驚雷(D)
特殊技能:
暴虎馮河(C-):暴虎馮河,其奈公何。血性無雙,莽直硬剛,蓋世猛將。
物品:猛將盔(E+)、丈八蛇矛(D-)
坐騎:烏騅馬(D-)
“俺乃燕人張翼德,誰能與我決一死戰!!”
一聲大喝,驚得追兵前端戰馬紛紛人立。
但后面的騎兵卻并未減速,而是直接撞過去,連人帶馬,踩成肉泥。
“雪恥!”
“沖!”
以張飛為箭頭,四十一人一字排開,迎著千騎反沖,阻攔沖鋒勢頭,以便步兵能把他們擋住。
轟!
兩軍一撞,人仰馬翻。
曹軍的沖鋒勢頭稍稍一滯,又撞向劉軍步卒。
“殺!”
兩方齊齊發狠,縱馬舉槍,如浪相擊,拍出無數水花,只是全都殷紅。
“呔!”張飛一蛇矛扎死一人,那人直接抱住穿胸而過的蛇矛。他嘴中不斷吐血,卻在對著張飛獰笑。
周邊數騎圍來,張飛將蛇矛一揮,左右一砸,砸的那數騎一團模糊,人馬混雜在一起,宛如過年吃的餃子肉餡。
“哼!”張飛抽回蛇矛,發現那人竟還抱著。
“三哥,不太對!”趙云刺死一人,趕緊拍馬避開圍過來的曹軍。
他雖虛弱,卻也和孟元一樣,有著S的實力,算是一流武將,但他卻完全不敢被三五個曹軍圍住。
會死!絕對會死!
瘋了,他們全都瘋了。
“是他!”
一道興奮的聲音響起,空氣猛然一滯。
“孟元!”
所有曹軍一停,全都回頭看向一處。
騎在絕影馬上,穿著無雙戰鎧,兩條稚翎風騷搖擺的孟元聞聲一望。
誰在叫我?
咦,這不是那責任心極強的曹軍守將嗎?
“戴稚翎的那人就是孟元!”
張左指著孟元朝周圍一聲大喝。
“殺孟!!!”
七八百人的追兵眼中齊齊射出無法形容的渴望,他們大喝一聲,瘋狂涌來,威勢宛如排山倒海,直欲使得地覆天翻。
孟元心里一突。
“駕!”
絕影,快跑。
看著緊追孟元而去的曹軍,所有人都愣了下來:這些人不是來追殺主公的嗎?
“那誰,你領著士卒去追大哥,俺去幫幫那誰,子龍,你也回去。”
張飛話語不容置疑,說完便一馬當先,竄向曹軍。
趙云趕緊收攏步卒,陳到則收攏騎軍。
只是一個沖鋒,劉軍便只剩下一百余人,七八殘騎。
當然,他們拼死了同樣數量的曹軍。
秋水冰寒,江中的糜芳覺得眼皮越來越重。
“阿斗,冷嗎?”
“不…阿斗不冷。”浪頭已經將阿斗全身拍濕,他嘴唇青紫,顫抖著說道。
“阿斗真乖,和阿滿一樣。”糜芳笑笑,奮力推著阿斗向前。
大江上,一條血痕。
糜芳包傷口的紗布已經崩開,他身上的血不斷涌出,流在身后,顯眼無比。
那一夜曹軍襲營,他擅自引軍去尋自己的妻兒,卻一直沒有尋到。他奮戰不休,但武藝到底不如趙云,箭傷刀傷,再加體力不支,天明時便昏倒在了馬背上。
他恨啊,為什么!為什么自己不能像趙云和孟元那樣,一直找,一直找,一直找!
總能找到吧?再不濟,也能戰死陣中,去陪妻兒。
為什么自己要暈倒!
糜子方,你個廢物!
現在,他又覺得自己要暈了。
右手推著枯木,糜芳將左手伸到水下,重重一按自己身上的傷口。
糜子方,像個爺們一樣!
一痛過后,他繼續咬牙向前。可漸漸,他發現自己的大腿不再疼痛,因為他全身都已經失去了知覺。
身后的血痕越來越淡,他身上,已幾乎不再流出鮮血。
意沉沉,眼昏昏。
要死了嗎?
不,不!糜子方,你要像個爺們一樣!
他覺得右手手指一暖。
“哈~”
阿斗小手搓著糜芳的手指,不斷哈氣。
“舅父,莫睡。”
“阿…斗,乖,抱…抱緊。”
他再也撐不住,手松開了枯木,整個人沉入水中。
糜子方,你果然是個廢物。
他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