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打圍結束了,所有人都滿載而歸,除了黑山。
圖興扛著花豹,從來沒有這么高興過。他仔細想了想,身上的那只豹可以請刀郎兄弟幫忙開膛破肚,晚上和他大吃一頓,然后扒皮做一件豹皮大衣,送給喬娜當見面禮。一路上,圖興越想越興奮。
“嘿,伙計,想什么呢?”刀郎把圖興拉回了現實。
“我……”圖興語無倫次地想為自己找借口。刀郎認為圖興是在害羞,便對辛巴喊道:“喂,辛巴伙計,快看你主人的臉,他已經喜歡上喬娜姑娘了,未來你就多一個女主人了。”
“我信你才怪!”辛巴看著喬娜嬌羞的臉,就像熟透的果子。圖興雖然覺得有些失禮,但當著喬娜的面也不好發作,只好傻笑,保持著沉默。
“辛巴!”娜娜來到辛巴身邊,對它說,“你喜歡我嗎?”
“嗚……”辛巴感覺自己遇到了有史以來最難回答的問題,它不想欺騙娜娜,可如果不說謊,娜娜又怎么會放過它呢?
“不說話就代表你喜歡我了。”娜娜拿出它特有的方式,氣得辛巴哭笑不得。
“喬娜姑娘。”圖興最終還是鼓起了勇氣,“我能邀請你去我家做客嗎?”
“好啊。”喬娜對圖興早已有了全新的認識,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太棒了!”圖興竊喜。
長白山森林深處,白貝貝蜷縮在兔子窩里靜靜地發呆。它難以置信,今天是辛巴救了它和妹妹,有了今天的故事,它確信辛巴是可以相信的,它想它已經快要愛上辛巴了。想到這里,白貝貝臉上掛起了癡癡的笑容。
“寶貝,今天出去玩兒怎么這么不小心!”兔媽媽和兔爸爸爬過來,打破了白貝貝的幻想。
“怎么了,媽媽?”白貝貝不以為然。
“剛才晶晶把一切都告訴我們了,你怎么可以隨便接觸那些心懷不軌的動物呢!還差點兒連累妹妹被抓。”兔爸爸一臉嚴肅地說。
“我沒有接觸任何危險的動物,何況我們不是好好的嗎!”
“寶貝,你太單純了,你對眼前的這個世界還一無所知。”兔媽媽吻了吻白貝貝的額頭,“你知道你們的外婆嗎?在你沒有出世的時候,它就是被人類這種生物活活折磨死的。”兔媽媽說到這里就忍不住流下眼淚。
“聽好了白貝貝,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人類也好,獵犬也好,總之統統遠離他們,兔子家族和他們的仇不共戴天!”兔爸爸說道。
白貝貝哪里會同意這么武斷而又無理的要求,如果它同意了,以后還怎么見辛巴。
“當心,人類會把你扔進開水活活燙死!”長耳朵恐嚇起白貝貝。
“小心啊!獵犬會把你當作食物吞掉,讓你變成它身體的一部分。”短尾巴也開始拿白貝貝尋開心。
兔爸爸面對兩個兒子的心理攻勢,不以為然。它認為白貝貝內心的疤越多越有助于它成長,在大自然就多一份生存的希望,躲避更多的天敵。
“姐姐,不要哭了。都怪晶晶不好。”白晶晶壓著白貝貝的前爪安慰起它。
“姐姐沒有哭,姐姐只是在思考。”白貝貝蹭了一下白晶晶的頭,也許只有白晶晶理解它,能激起它最后的保護欲,讓它堅強。
太陽已經落山,圖興也早已開始了他們的晚宴。院子里從來沒有這么熱鬧過,辛巴環顧著四周,觀察著兩個同類和它們各自的主人。
“來,我的好朋友!再干一杯!”刀郎明顯有了醉意,和圖興比起了酒量。
“干杯!”圖興站起身與刀郎碰杯。
“喬娜姑娘,你知道嗎?我的朋友圖興是一個非常好的人,有很多姑娘都盼著嫁給他,可他不爭氣啊!至今都沒有成家。”刀郎剛剛說到激動處,就被圖興攔住。
“你們兩個是我見過的最有趣的獵人,我好開心。”喬娜忍俊不禁。
辛巴靜靜地臥在地上,娜娜正閉著眼睛靠在它旁邊。辛巴感覺這幾天的經歷就像一場夢。以前它渴望自己填飽肚子,今天實現了;以前它祝福圖興早點兒有心儀的姑娘,今天實現了。這么多好事撞在一起,辛巴反而有些不習慣。
“辛巴,怎么了?”娜娜被辛巴細微的晃動吵醒,站起身看著它。
“沒……沒事。”辛巴扭過頭。
“和你待在一起我覺得好幸福,今晚我就是你的了。”
“胡鬧!你的主人不會喝酒。你遲早是要離開的。”鋼刀聽到了娜娜的話,開口說道。
“伙計,你原來會說獸語。我還以為你早啞巴了。”辛巴對鋼刀說。
“口舌對捕獵毫無用處,所以大多數情況下我寧愿主動閉嘴。”
“你的主人是怎么教育你的?一點兒都不懂得尊重同類,看我的辛巴多么威武帥氣,有哪只獵犬能比過它!”娜娜看不慣鋼刀,給了它一個下馬威鎮住了它。
“不就是咬死了一只花豹嗎?有什么好得意的?假如再讓我上山,我一定咬死一只黑熊讓你們見識見識。”
“你就吹吧!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娜娜說。
“辛巴,我們較量一場。我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強。”鋼刀不服氣地說道。
“抱歉,我從不和同類打架。”辛巴說。
“膽小鬼,你在蔑視我。”鋼刀感覺自己受到了污辱。
“辛巴,給它一點兒顏色瞧瞧,讓它知道一下你的厲害。”娜娜撞了一下辛巴。
“鋼刀,得罪了。”辛巴被逼無奈,只好站在了鋼刀面前。它不想惹事,所以在內心告誡自己,不要弄傷鋼刀,以免破壞圖興和刀郎之間的友誼。
“來吧。”鋼刀憋足了氣,朝辛巴撲了過來。
毫不留情的進攻令鋼刀身上留下了許多破綻,辛巴躲過了鋼刀的進攻,之后回身在它側面撞了一下。鋼刀瞬間倒地,正要爬起來時,辛巴摁住了它,張開了嘴。
“慘了,玩兒大了。”因為動靜搞得太大,娜娜發現主人和另外兩個獵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它們。
“咕嚕。”辛巴非但沒有咬鋼刀,反而用舌頭不停地舔它,圖興和刀郎虛驚一場,見它們兩個是在鬧著玩兒,便放下心來。
“我就說嘛,咱們兩個人的關系那么好,各自的獵犬又怎么可能打架呢。”刀郎笑了笑。
“就是,嚇了我一跳,要是它們當中有一個受傷,我們誰都不好受。”圖興說道。
“鋼刀,剛才主人的話你都聽到了。”辛巴對鋼刀說,“我們是同類,而且各自的主人還是好朋友,無論我們誰輸誰贏都沒有意義,我希望你好自為之。”
辛巴慢慢松開了鋼刀。
“對不起,我錯了。”一場較量下來,鋼刀輸得心服口服。
娜娜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雖然它對鋼刀沒有多少好感,但看到辛巴如此大度,便松了一口氣。
“喬娜姑娘,你醉了。”刀郎見喬娜神志有些不清,便對圖興使了一個眼色,圖興猜到了他內心的想法,臉羞得通紅。
“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們了。告辭。”
刀郎吹了一個口哨,鋼刀得到命令,跟隨主人離開了院子。
“這么晚回去會出危險的,喬娜姑娘還是先住在我家吧。”圖興壯起膽子說。
喬娜并未說話,癱倒在圖興懷里,那紅潤的臉蛋讓圖興的心跳動得特別快。圖興猶豫了一下,還是抱起了喬娜。
“汪!”娜娜攔住了圖興。
圖興知道它要做什么,便說:“放心,小乖乖,我只是讓你的主人在我的房間里睡一覺,我不會對她有非分之想的。”
“我估計你也沒這膽量……”娜娜磨了磨牙,瞪了圖興一眼,但望著辛巴,很快便恢復了溫順。
圖興順著娜娜的目光注意到了辛巴,辛巴見圖興嘴巴對著它一張一合,讀懂了圖興的唇語:伙計,我的終身幸福就在你手上了。
“主人你瘋了,你就這么著急想給我找女主人嗎!”辛巴鼻孔噴出了幾口氣,但還是服從了圖興的命令。
“娜娜,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讓我的主人和你的主人單獨待一會兒吧。”
“好吧,我聽你的。”娜娜倒在辛巴身上說。
(下)
喬娜醒來后,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
“你醒了。”圖興給喬娜遞了一碗熱水。
喬娜恢復了意識,見自己在圖興家,害羞地把目光移到了別處,說道:“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沒關系,在長白山這么多年,我始終都是一個人,早已經習慣了。”
喬娜吹了吹碗中的熱氣,給自己解酒。圖興見喬娜不說話,便接著說道:“喬娜姑娘習慣一個人生活嗎?”
“我……”喬娜感到臉微微發燙,“我還是比較喜歡讓娜娜陪著我。”
“你和我好像……都將獵犬視為自己的依靠,不過……兩個人結合在一起不是更好嗎?”
一男一女在有限的空間里相顧無言,誰也不說話,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心跳。圖興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太過莽撞,嚇到了喬娜。他害怕失去她,但好在喬娜沒有責怪他,而是友好地笑了笑。
院子里,娜娜依偎在辛巴身上,閉著眼睛甜甜地笑著。辛巴知道它在笑什么,但它現在對娜娜可以說是既不喜歡也不討厭,只希望圖興早點兒起來,然后把喬娜和娜娜一起送走。
“辛巴,吃早飯了。”圖興喊道。
“汪。”娜娜馬上來了精神,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跑向了圖興。
“真乖。”圖興撫摸著娜娜的頭。辛巴有些醋意,但它轉念一想,圖興是自己的主人,自己何必跟一只母獵犬爭風吃醋呢。
初升的太陽,散發出來的陽光暖融融的,鋪在林間的每一個角落,就連飄蕩在天空中的云朵都那么醉人。白貝貝睡醒了,揉了揉眼睛之后,帶著妹妹爬出了洞口。
“等一下!”兔爸爸和長耳朵跟了出來。
“爸爸,我不會亂跑的。”白貝貝說。
“你獨自帶著晶晶我們不放心。”兔爸爸不緊不慢地說。盡管它知道白貝貝面對蛇和狐貍等動物有一定的應變能力,但獵犬這種生物,兔爸爸是一百個不放心。有獵犬的地方就一定會出現獵人,這是兔爸爸潛意識中存在的記憶。
覓食的路上,白貝貝感到有些不自在,再過幾個月,它就成年了,它的兩個哥哥也快到發情期了。想到這里,白貝貝心里就感到發酸,以前它盼望著長大,想早一點兒脫離兔爸爸的管制,可每每想到媽媽對自己這么好,便一次次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姐姐,你看那邊。”白晶晶輕輕撞了一下白貝貝的身體,指著一朵奇形怪狀的黃花說。
“不要碰它,那是斷腸草。”兔爸爸警惕起來,不讓三個孩子靠近。
“是不是吃了就會死……”長耳朵見兔爸爸的行為特別反常,耳朵垂了下來。
“比死更難受,甚至是生不如死。”兔爸爸回答道。
“知道了爸爸。那我們去那邊玩兒好了,我們保證不碰它就是了。”白貝貝說。
時間過得很快,圖興牽著辛巴,走在喬娜身邊陪她在林間散步。辛巴把一切看在眼里,頓時感到輕松,因為這意味著今天不用打獵了。
“辛巴,你看我們的主人在一起多幸福。”娜娜在辛巴耳邊說。
“是啊。要是我們獵犬能一直陪伴在主人身邊就更好了。”辛巴對娜娜說。
“圖興,等一下。”喬娜停住了腳步。
“怎么了?”
“你看,那邊有幾只兔子。”原來喬娜看見了兔爸爸和三個兔寶寶,并且還指給圖興看。
“喜歡嗎?”圖興出于獵人的習慣,摸出防身用的匕首。
“嗯。”喬娜點了點頭。圖興誤會了喬娜的意思,慢慢靠近了白貝貝它們。
“糟了!”辛巴意識到圖興的意圖后已經晚了,他已經開始行動了,但為了救白貝貝,它顧不了那么多了。為了兩邊都不得罪,它開始躺在地上呻吟,想靠裝死吸引喬娜和圖興的注意力。
“辛巴,你怎么了?”喬娜蹲下身幫辛巴檢查身體,這正合辛巴的意,圖興被分散了注意力,回到了辛巴身邊。
“不好,有獵人。”兔爸爸耳朵一抖,聽到了響動,第一反應就是帶著孩子們撤離。
娜娜捕捉到了兔爸爸的聲音,它哪里肯放過這么好的表現機會,拋下辛巴就去追它眼中的野兔。
“不要過去!”辛巴站起了身,攔住了娜娜。
“辛巴,原來你沒事。”娜娜見辛巴并無大礙,便忘記了追兔子。白貝貝看見了辛巴,險些忘記了逃跑,還好長耳朵推著它,漸漸消失在圖興和喬娜的視線里。
“辛巴,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圖興見辛巴剛剛是在欺騙自己,一時接受不了,惱羞成怒地問。
“嗚……”辛巴低下頭,臥在草地上,表示愿意接受懲罰。
“你可以不幫我抓兔子,但你為什么要妨礙我?而且用這種手段欺騙我對你的感情,簡直不可原諒。”
“圖興,別生氣,辛巴肯定不是有意這么做的。娜娜以前也經常淘氣,和我開玩笑。”喬娜在一旁調解。
娜娜吐著舌頭,想討好圖興讓他別生辛巴的氣。圖興也意識到自己把話說重了,想給辛巴一個臺階下,便說道:“這樣吧,你只要把剛才逃跑的兔子抓回來一只,我就原諒你。”
圖興的要求辛巴當然辦不到,于是辛巴將肚皮貼在地面上,表示拒絕服從命令。圖興見辛巴用這種態度對待自己,內心冒出了無名火,伸手摘掉了辛巴脖子上的項圈,踢了它一腳。
“走吧!從今天起,你就不是我的獵犬了,你愛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圖興,你怎么能這樣!辛巴只是不愿意抓兔子。”
“汪嗚……”辛巴沒有想到圖興的火氣這么大,它抬頭與圖興對視了幾秒,確認他不會改變主意后,便轉身跑得無影無蹤。
“辛巴……”娜娜站在原地想叫住它,但毫無效果,而在兩個人類面前,它只不過是“汪”了一聲。
“啪!”喬娜給了圖興一個響亮的巴掌。
“喬娜,你為什么打我?”
“我是為辛巴打的,獵犬一旦認了主人,往往一輩子都會跟著主人,直到老死。你趕走了它,讓它怎么辦?學狼一樣捕獵嗎?你對辛巴太殘忍了。”
圖興愣住了。喬娜繼續說道:“你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嗎?生命是平等的,我剛才只是想單純地看看那些小兔子,看它們在大自然如何生存,而你卻破壞了我向往的美。”
“喬娜,你別生氣。我剛才只是一時沖動,我這就去把辛巴找回來。”圖興對喬娜說。然而喬娜對圖興簡直是失望透頂,她帶上娜娜,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圖興。
“喬娜,別離開我。我錯了,我這就去把辛巴找回來……”圖興癱倒在地上。他剛剛趕走了辛巴,現在又失去了喬娜,他除了自身打獵的技巧,現在什么都沒有了。圖興現在恨死自己了,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