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真安排去救女子的是他的心腹,算是本家人,名叫李剛,十幾年前李真流落到霸王嶺,被當時的霸王嶺大當家擄了去,因為早年出家做過道士,寫的一手好字,被大當家的留下了性命,做了個賬房先生,等到陳生當了大當家之后,才把他提攜起來做了二當家,同時還兼任著帳房一職。
生逢亂世,李真做了二當家之后就把那些過的不好的本家人引薦到了山上,也算是有個伴,也算是培養親信。
李剛當然知道二當家在想什么,自陳生領頭以來,山寨里重文,好些個老先生都被擄上了山,教山寨的山賊識字兒,起先山賊很抵觸不好好學,老先生也想跑也不好教,要說也就是大當家的有本事,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一個月的時間老先生就在山寨住下了,踏踏實實的教書,一群莽夫也都成了有文化的山賊了。
知道二當家所想,李剛又跑快了些,人可千萬別死了,長得那么美,但也不能奸尸啊。救回來了,跟著二當家沒準兒還能蹭點湯喝,一想到那么漂亮的湯,李剛跑得更快了。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李剛就回去了,那個女子還躺在原地,死的人也一個沒少,就是多了一個人,那個人李剛認識,是山寨里的張石。
“張石你在這兒干嘛呢?”李剛心想事跡要暴露了,這個女子大當家的是要她死的,霸王嶺就是大當家的說了算的,現在二當家的要救她,自己要聽誰的?幫親不幫理,所以李剛先發制人。
“你來這兒干嘛?”張石沒有回答反問。
“二當家的讓我來看看這個女子死了沒,他怕藥勁兒小了”李剛搬出而二當家的,打算借二當家來壓一壓張石。
“噢,是二當家讓你來的啊,我是大當家安排在這兒等人的,也不知道等誰?是不是你啊?”聽到張石的話,李剛知道壞了,原來大當家的早就猜到會有人來救這個女子,自己這么一說不就等于吧二當家的買了嗎,現在就期望能騙過這個張石了。
“怎么會是我,我看這個女子也死透了,我這就去回稟二當家,你再等些時候吧。”說完話李剛轉身就走,大當家入山三年十八歲的年紀當了大當家,當中的事跡李剛來得晚只是同說過,但是大當家的要是狠起來那可是真狠。
“等一下別著急走啊,當大家的說,來人身上有藥,你有沒有?”一聽張石這話。李剛心想壞了,剛才說自己是來看她死沒死的,身上沒有毒藥可以補上一刀,怎么也能弄死她,但是現在身上有解藥,這就說不過去了,看來這一遭是瞞不住了,跑吧,被帶回去也是給二當家的添麻煩,李剛有信心在張石手上逃走,畢竟張石在山寨里也不是什么能手,要是自己殺了他?那這個女子不就......猛然想到這里,李剛轉身抽刀動作一氣呵成,行云流水一般向張石殺去。
這個女子的身份有多重要無庸置疑,而她的死有多重要也毋庸置疑,那看著她死的人呢?似乎也應該是個不一般的人,那張石真的像李剛說的那樣只是一個小山賊?一刀下去就看出來了。
李剛突然的一刀并沒有奇效,反而張石似乎早有準備,一個閃身就躲過了,緩緩的抽出刀來,平靜的的看著李剛,就像看著一個死人,張石一步一步像李剛走去,李剛一步一步后退,他看著張石仿佛看到了一個陌生人,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張石嗎?他感覺有一股涼氣向自己壓過來,壓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了,李剛已經沒有再次揮刀的勇氣了,張石身上那股煞氣已經把他嚇倒了,李剛是近幾年才上山的,趕上了最好的時候,吃香的喝辣的,去也失去了生死邊緣的磨煉。
忍住恐懼,李剛還是揮了一刀,不過這一刀在張石眼里就像小孩子打架一般,張石揮刀砍斷了李剛的右手,隨后又是一刀扎在李剛的心窩,毫不拖泥帶水的便把李剛殺了,而后在李剛的懷里找到了那瓶解藥,裝在懷里要帶回去復命。
回山的山賊在陳生的指示下沒有回山寨,而是來到了李真的煉藥室,說是煉藥室其實更像一個小型的地下城,早在給李真建煉藥室的時候,陳生就有意把它建成一個用于躲避圍剿的地方,這次殺了一個大人物,不能不在地下生活一段時間了,好在囤積的食物多,多個一年半年的完全不是問題。
暖暖的火光照在山洞里,陳生躺在石床上,李真拿著藥箱在給陳生診治,殺的人多了自然就知道怎么救人了。
“有些麻煩,你的內臟被方啟的內力震傷了,沒別的辦法只能養,要不你找個有內力的人讓他給你療傷”
“沒事,死不了就行。”
這是一個山賊走進來稟報。
“大當家的山寨的人,都過來了,山寨也燒了。”
“什么山寨燒了?還過不過了?”聽到把山寨燒了,李真很激動的說。
“這幾年順風順水,你忘了咱們是什么了?咱們是賊,殺了王老板的人還劫了他的錢,你覺得官府會輕易地放過我們嗎?”
“就那些草包,前幾次不是都躲過去了,這次這么嚴重?”
“我感覺要有大事發生了,有備無患嘛,還是小心點好,畢竟命只有一條。”
看著陳生嚴肅的樣子,李真不說話了,這幾年卻是過的太好了,哪有山賊的樣子,完全是土皇帝嘛,確是要記得自己是個山賊,不是個正經人。
“行,你躺著吧,我去給你熬點補藥”說完話,李真就去給陳生熬藥了。
李真走后不久張石就進了陳生的屋子,拿出那瓶解藥放在陳生面前,也不多說話,躺著的陳生開口了。
“二當家的人?”看著解藥陳生就猜出來了是二當家要救人,只有理由肯定是色膽了。
“李剛”
“殺了?”
“一刀把心臟攪爛了。”陳生沒有繼續問下去,反而換了個話題問。
“張石是你爹死了多久了?”
“九年了吧?記不清了。”
“真的記不清了?”
“九年三個月零八天。”幾個字一個一個的從張石的嘴里說出來。
“還這么恨我?”
“陳生,殺了你的恩人,晚上你睡得著嗎?”
“有什么睡不著的,他不死我就得死,有什么不應該的嗎?”
“陳生你真該下地獄。”
“我下不下地獄那是死后的事兒,現在說的是人間的事兒,十三年前皇后天海媚奪權,軍權站位,內亂五年只是苦了老百姓,十二年前我父母死在內亂之中,我了無牽掛流浪了兩年來到了霸王嶺,你見了,當時霸王嶺彈盡糧絕,你爹要殺了我吃肉,我和你爹說吃了我也不夠活過這個亂世,你爹問我怎么才能活下去?我帶他們屠了一個村子,算是讓他度過了眼下的難關,后來他召我入伙,實話實說當時霸王嶺的那個樣兒你也知道,我也不想做賊,但我能怎么樣,自己找死?我給你爹出主意,趁亂劫了柳州的糧倉,只花了一年的時間,就讓霸王嶺成了連官兵都不敢惹得勢力,這些你都知道,我就不多說了,后面的你就不知道了,九年前的霸王嶺在柳州算是一股勢力,天海媚和李仁爭權,李仁想借霸王嶺的勢力,你爹問我借不借,我說不借,事兒大別攙和,李仁這么一找真讓你爹覺得自己是盤菜了,連夜就和我商量,要不反了,自立為王,我不同意,但是你爹真是想當皇帝想瘋了,我不帶兵他就要殺我,我的脾氣你也知道,我能怎么樣,我只能把他殺了。”
聽著陳生的話,張石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
“我知道我爹脾氣不好,沒有你聰明,還貪,但是他是我爹,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那你怎么還不報仇?現在是多好的機會啊?”
“因為你夠聰明,我也知道自己沒你聰明。”
“這一點你比你爹強,千萬要忍住,不然一命換一命都是奢望。”
看著殺父仇人身受重傷的躺在自己面前,自己卻殺不了他,這是一種什么感覺?再沒有比這更廢物的感覺了。
“我做了九年的大當家了,現在的霸王嶺比我從你爹手里接過的時候,不知道要好多少,我把它交給你,也算是補償你一些。”
聽到陳生的話,張石很驚訝。
“你什么意思?重傷要死了嗎?”
“禍害遺千年,像我這種大惡人怎么能私自這么早,你別問了,機會我會給你的,有沒有能力活下去,就看你的本事了,不過女帝執政已經八年了,國泰民安,我勸你還是早些做點正經營生,這也是我教山上的讀書識字的原因,好了你去吧,機會來了,你會知道的。”
陳生下了逐客令,張石也就沒理由待著了。
封門石落下,霸王嶺的山賊,就開始了與世隔絕的地下生活。
事情果然如陳生想的那樣,霸王嶺二十六命案,震驚了整個朝野,女帝天海媚大怒,把霸王縣令充軍發配,在柳州知府的舉薦下任命王騰云為霸王縣令,調配三千柳州軍圍剿霸王嶺。
三千柳州軍在霸王嶺找了三天三夜,最后只找到了被燒成廢墟的殘骸,結果當然是昭告天下說鏟除了霸王嶺的山賊,為民除害了。
沒有了山賊的霸王嶺,成了商隊進入京城的一條交通要道,翻山越嶺要比繞路而行路程短得多,半年之后,霸王嶺越來越熱鬧,人們似乎忘記了死在山里的無數亡魂。
但是振威鏢局十六人神秘消失的事兒,又讓人們記起了霸王嶺的恐怖,官府也介入了調查,可是毫無結果,朝廷也一再強調,霸王嶺的山賊已經能夠被剿滅了,讓百姓放心的走,只是人們還是相信霸王嶺還是有山賊的霸王嶺,因為命只有一條。
振威鏢局的事兒,當然是陳生做的了,重見天日的山賊們,開心的搬著劫來的貨物,高興的做著自己最喜歡的勾當,大當家的陳生則是鉆在李真的煉藥室里,手里拿著本書,在問東問西的。
“我都說了,我不知道,那時候才多大,十幾年了,我怎么記得師父當時怎么說的。”李真不耐煩的說著,這半年來,陳生不知道怎么迷上了道宗書籍,老是纏著李真給他講書中的解釋,陳生就是個較真的人,煩得李真不行。
“你在想想,我照著書中所說打坐,這半年來身體恢復的多快,我都感覺我快修出內力了。”
“你以為內力是大白菜啊,說修煉就修煉,我師父說過,內力這東西要從小練起的,你早過了歲數了,別想了啊。”
“那你這兒還有你師父讓你看的書嗎?”
“沒有,這半年的功夫都讓你看完了。”
“那你給我講講你師父的事兒吧。”
“人都死了還有什么好講的”
“那個神仙是活的啊?”
“行,等我煉完這爐藥啊。”
“注意點,別在炸了”
“你不說話就炸不了了”
陳生果然沒說話,李真的也煉完了,煉沒煉好那就不知道了。
找了好位置,霸王嶺大當家二當家并排坐下,李真開始講起來了自己死去的師父的故事。
“元武年間我師父游歷天下,當時我三歲在泥塘邊捉泥鰍的時候陷了進去,我師父剛好路過就把我就起了,送我回家后,告訴我父母說我很有慧根能得道,當時還是李家的天下,道宗又是國教,我六歲的時候就被送到了青城山修道,那是我才知道我師父是青城山的掌教道號無拘子,算上我師父有九個徒弟,我是最小的,師傅說九為極,等了我三年了,現在想想在青城山上的那幾年是最痛快的了,雖說每天都有早課要起很早睡不夠覺,但師兄們對我很好,處處都讓著我...”想起在青城山修道的日子,李真滿臉的幸福。
這可不是陳生要聽的故事“什么意思?現在二當家的位子還不夠你痛快啊。”
“別打岔,還想不想聽了?”李真瞥了陳生一眼又開始說了起來。
“十三年前老皇帝駕崩,皇后天海媚和太子李仁奪權,天海媚得佛宗支持,道宗既是國教當然得支持太子李仁了,可是師傅說既已出家,就不該再理會塵事,幾個師兄和師父吵了一架后,就下山去相助太子了,山上就剩我和師父了,我問師父和尚能出手,道士怎么就不能出手了?師父說你那幾個師兄不是去了嗎?我說那不一樣那是師兄他們沒聽師父的話,師父說那肯定也有沒聽話的和尚。內亂開始以后,上山的香客就少了很多,沒過多久戰火燒到了整個天下,死傷無數,民不聊生,也就沒人在上山燒香了,師父修了一輩子道,也不會種地,山上的香油錢在那個亂世也買不了多少糧食,每次師父都說他有真氣護身,人間這些五谷雜糧會污了他的道,每次買回來包子都給我吃了,可是我知道師父最愛吃我烤的紅薯了.....”
講到這里李真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很難想象霸王嶺的二當家,心狠手辣的李真也會流淚,生逢亂世誰沒有一段不愿說起的歲月,在你面前一直堅強的人,你一定不是他值得托付的人。回顧了一下曾經,李真咳了兩聲又開始說起來了。
“后來有一天師父給了我一個包袱,他說百姓身處亂世之中,需要有人去傳道解惑,這個任務就交給我了,我問師父他怎么不去,師父說大人物要坐鎮后方運籌帷幄,這種跑腿受累的事兒是我這樣的小角色去做的,要歷練我,我說師父我傳的道解不了百姓的惑怎么辦?師父說包袱里的那些說夠用了,我知道是山上的的香油錢花完了,師父這是在趕我走,我流著淚和師父分別了,師父一直微笑著看著我,不知道在那個山頭上站了多久,反正我一回頭就能看到他,下山后我想先回趟家,當時還有,路也記不清,摸爬了一段日子總算是回去了,可是村子都沒了,村頭的泥塘也干了,我跟著逃荒的一路北上,路過霸王嶺的時候被張猛劫下了,在我包袱里就翻到幾本書,他問我識字不?我說認識,就把我留在了山上做了賬房先生,后來你就來了,在后面的事兒你都知道了。”
“很感人的故事,我差點都要哭出來了,我讓你說你師父的事兒,扯這么多自己的干什么,重說。”
講完了故事李真正在平復自己的心情,聽到陳生的話,一下就火了。
“我六歲上的山,我師父那時候七十多了,我那幾個師兄又是規矩人,我去哪知道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啊,那個歲數我對那些也不感興趣啊。”
“不是那些事,你想哪兒去了,我問你吧,你知道什么就說什么。”
“你師父說的道是什么?”
“能是什么道,天道啊。”
“那內力和天道有什么關系?”
“有什么關系?師父說內力就是強身健體的,大道飄渺,天地不仁什么的,能有什么關系?”
“你師父教過你怎么修出內力嗎?”
“沒有,我在山上的那幾年師父就讓我讀書,還給我講些老掉牙的故事哄我。”
“什么故事?”
“記不清了,貓吃魚狗吃肉這樣的吧,總說這是大道理,是天道,天道無為,天道無情,哎我說你今天怎么對道法這么感興趣了,平時不是給你講你都不聽嗎?”
回憶著往事,李真忽然想起,陳生這個不信道的大當家,竟然再問自己道法,很詫異。
“以前我太自負了,這半年來我又看到了很多東西,天下這么大,我知道的還是太少了。”想想方啟一劍就讓自己養了半年,陳生感慨的說。
“再大能大得過霸王嶺?”
“大的過。”
“你什么意思?”
“來霸王嶺十年了,該出去看看了。”
“你要走?你是大當家的,你走了我們怎么辦?”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大當家了”
“我不行,我....。”
就在李真還在想措詞的時候,一個山賊走進來稟報。
“大當家的都查清楚了,半年前霸王縣首富王騰云,借給柳州知府送賀禮之名,想賄賂知府買一頂官帽,不料半路被咱們劫了,那王騰云是元武年間的舉人,因在官場不得志,為官一年就辭官做了商人,為商幾年就成了霸王縣的首富,不過此人有個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沒人告訴他的毛病,就是愛丟錢,每天都丟幾百兩。事發之后女帝罷去霸王縣的縣令,任命王騰云為新的縣令,這是縣衙的地圖還有王騰云的出入習慣和路線。”
說完那山賊,雙手遞給陳生幾張紙,陳生邊看,邊開始問話。
“早年王騰云是知府是同窗,這應該不是給知府送的禮,是想借知府之手賄賂上面的人,那二百兩黃金是不是就少了?”
聽到陳生的分析,那山賊不禁想起來打聽消息的時候聽到的傳聞。
“大當家的,還有個消息不知道該不該說...”山賊怯怯的問。
“說吧。”得到大當家的,允許后,那山賊想了想措詞開始說了。
“我在打聽消息的是聽說,王騰云想買的官帽是蘇州知府,他托同窗是給太師送的里,至于禮聽說是一棵成精的人參,用道法給拘禁了,送給太師延年益壽...。”
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什么成精的人參,只希望大當家的別覺得自己滿口胡言就好。
“哎,我說劉富,你什么時候這么不著調兒了,這事兒也是該不該說的嗎?”聽了劉富的話,李真又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師父,因為當年他師父講的故事里,就有一個成精的白蛇的故事,還說就在青城山,愣是嚇得李真半個月沒在夜里撒過尿。
聽了二當家的話,劉富趕忙是跪下求饒。
“你別嚇唬他了,劉富起來吧,下去領賞吧。”
“謝,大當家的。”
謝過后劉富就去領賞了,聽了劉富的話李真是一點也不信,不過陳生不知怎么的想起來那個從頭到尾沒說過沒話,臉色沒有一點變化的那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