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沒等唐筠打電話給倆孩子,譚鱗甲的電話就先打了進來,一接通就讓她趕緊回家,說榜榜被“退貨”了。
掛了電話,唐筠邊往回趕邊聯系盧堅。然后得知后者已先她一步,從陳鯨語那得到消息,也正往她家去。至于具體情況,跟她一樣,也沒搞清楚。
之后到家才發現,榜榜是被許拉森的媽——之前在刑警隊見過的那個老太太送來的。現場榜榜一直哭,老太太又語焉不詳,再加上陳鯨語情緒激動一直和她吵架,導致直到他們趕到,也沒說清楚怎么回事。
等把二人分開,雖然老太太還是扭捏——尤其當著盧堅的面——但緣由總算搞清。
原來,之前老太太熱情想接榜榜回去,是因為兒子一直未能生育。離婚再娶蔣美麗也有一段時間了,但還是沒動靜。老太太雖然嘴上從來沒說,心里卻已然接受是兒子的原因,所以聽說蔣美麗的兒子找來,才動念頭想收養榜榜當親孫子。畢竟榜榜親爸死了,爺爺奶奶又那樣,以后必然不會有人來搶。
“那不挺好嗎?”盧堅不耐煩地說。
榜榜已經被譚鱗甲帶進小房間,門關著,哭聲偶爾會漏出來。
至于陳鯨語,因為情緒太過激動,盧堅一來就讓她回屋冷靜去了。
許老太太自知理虧,一開始態度還挺好,結果先挨了陳鯨語言語攻擊,老臉無光,才強硬起來的。而一旦強硬,沒理也變有理,頗有點倚老賣老、撒潑耍賴的姿態。
尤其本來自述來意剛剛冷靜些,一聽盧堅語氣不佳,便防備心又起,變本加厲地沒好氣。說她兒子兒媳去海南做了試管嬰兒,已經成功懷上,還不止一個,養不起榜榜了!
盧堅道:“蔣美麗才是榜榜的媽,不是你,你說了不算。”
老太說她兒子孝順,家里大事小事都是她說了算。
盧堅問大能大得過法律嗎,還警告說遺棄是重罪,讓老太太想好了再說。
許老太不服,說榜榜親爺爺奶奶都能給他送孤兒院去,憑什么要賴著她這非親非故的老太太?
盧堅遂提醒和她沒關系,榜榜的監護人是他親媽蔣美麗及其丈夫許拉森。
“您老人家愿意怎么想隨您,但您沒權力丟人蔣美麗的孩子,一來不合法,二來情理上也講不通。別的不說,就說你今天帶榜榜來,他媽知道嗎?”
老太太嘴硬:“知道怎樣?不知道又怎樣?她吃我家喝我家還花我家的,我不想養她這拖油瓶子還不行了?”
“老太太!”
這話是唐筠和盧堅一起喊出來的。
此前她敬對方畢竟是老人,而盧堅既是警察又是榜榜尋母事件的經手人,才一直沒插話。可許老太越說越離譜,最后竟直接人身攻擊“拖油瓶子”,她才聽不下去,出言阻止。
她吸了口氣,先自己冷靜下來,然后才開口:“老太太,如果您和您兒子并非真心想養榜榜,那么從我個人的角度,我也覺得他跟著你們沒有益處……”
“是吧?”許老太以為找到共鳴,積極附和建立同盟。
可唐筠馬上嚴肅道:“可這件事不是我能決定的,也不是您能說了算的。榜榜去哪,是他和他媽蔣美麗之間的事。您不能越過蔣美麗做決定,哪怕她是您兒媳婦也不行!”
“我不是越過她,”老太說,“她現在懷著孕,還一胎仨,我……”
“一胎仨?”盧堅嚇了一跳,“這么猛!”
老太太再次積極尋求認同:“就是啊!我也是沒料到。可誰能想到,之前一直不來,這次一來來仨!這要再加上榜榜,四個孩子我們怎么養?就靠我兒子那火鍋店?那玩意兒折騰到現在都沒開得了張……”
她開始打感情牌,掏出手絹擦鼻涕眼淚,又用擦鼻涕眼淚的手抓著盧堅和唐筠哭窮。
盧堅聽她提到錢,松了口氣,說錢的事該想辦法想辦法,實在沒辦法找社區或者社會幫忙都行,不至于餓著孩子。可她自己身為母親,不能動歪心思扔蔣美麗的孩子,這不對。
好說歹說地,把老太的哭哄住了。且答應回去和兒子媳婦再商量,妥善安置榜榜。
臨走,榜榜卻不愿意跟她回,抱著譚鱗甲不撒手,一直喊“鎧甲哥”。譚鱗甲遂也護著榜榜,不讓老太靠近。許老太正中下懷,嘴上說著孩子先放這兩天,腳底下直接溜了。
她走了后盧堅才破口大罵,說距上次跑公安局裝好人這才過去幾天,一把年紀了,翻臉比翻書還快!
榜榜哭著說再也不回去了。
唐筠見他哭得可憐,主動拉過來邊勸邊檢查身上,所幸沒有受傷。
但還是不明白蔣美麗既然說得那樣信誓旦旦,怎么會放任婆婆如此對待榜榜?難道真是因為懷了三胞胎,就不想要榜榜了?不然榜榜那么親媽媽的一個孩子,怎么會哭著喊著不回去?
聽到老太太離開,陳鯨語從屋里出來,先是和盧堅一樣罵許老太為老不尊;然后陰陽怪氣說這種家庭就不能送榜榜回去,不然上梁不正下梁歪,不定把榜榜養成啥歪瓜裂棗呢?
榜榜聽不出她話里嘲諷,只以為是替自己撐腰,還挺感動。
可其他三人卻知道這話是針對譚鱗甲,內涵他爸是洗錢滅口的惡棍,所以養出來的譚鱗甲也不會是什么好人。
此情此景,唐筠只說了一句:“譚鱗甲是受害人。”
譚勇當然是他爸。可同時,也是譚勇一直打他,逼得他在家里無立錐之地,才冒死逃到C城孤兒院以孤兒譚鱗甲的身份活下來!
他確實是吃著譚勇家的飯長大的,可他不是共犯。他是受害人。
也即,如果譚勇沒死,活著進監獄,那譚鱗甲就是他第一個受害人。
而自古以來,沒有哪個受害人該為傷害自己的人背鍋,哪怕對方是他爸。
陳鯨語還是不服,但也沒什么話反駁,所以不滿地望向盧堅,等他撐腰。
盧堅看看他們,撓著頭說:“為什么你們一個個的,都表現得比我這個辦案刑警,還了解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