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車子行駛在夜色闌珊的黑夜中。身邊的福小妞已經熟睡。前座的陳晨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懶懶的說道：“哥，車子開慢點。”

陳銳掃了一眼后視鏡，鏡子里苦靈淡漠的側臉看著窗外，若隱若現的燈光透過車窗照在她的臉上，更顯蒼白弱小。被她抱在懷中的福小妞，小嘴微嘟，睡顏可愛。

陳銳很好奇，苦靈在想什么。她似乎熱愛發呆。陳銳挑眉嗤了一下自己。她就坐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就足以讓他心神漣漪。

車速自然的放慢。

車子停下的時候，苦靈皺眉，雙腿發麻的難以言喻。苦靈右手握拳輕輕敲打大腿外側的肌肉。眉頭越皺越緊。

福小妞因為她的動作，不悅地皺著小臉。苦靈握拳的手掌張開，輕拍她的背。

陳晨下車打開苦靈一旁的車門，輕語：“我來抱她。”

苦靈點點頭。配合著陳晨把福小妞抱出來。還好小丫頭只微微的哼唧了兩聲，就又睡著了。

“我先抱她進去，你還好吧？”

“沒事，我就是腿麻了，還使不上勁，一會兒就好了。”苦靈笑笑。

“哥，你一會兒跟小靈一起上來。”陳晨側頭低聲說道。

陳銳靠在車頭，看到陳晨抱著福小妞上樓，尋思苦靈也該跟上去，等了兩分鐘，人還沒出來。便彎腰靠近車門：“你在里面生蛋呢？”

苦靈本來因為腿麻正抓心撓肝，心煩的不得了。聽他這話，也懶得懟他，兩只大眼直直地瞪著眼前那張嘲諷的臉。

陳銳被她眼里射來的劍芒嚇得心里咯噔一下。頓覺萬箭穿心一樣，說不出來是痛苦還是愉悅。

他苦笑著伸手微微擋住那雙攝人心魂的眼睛。

“大半夜的，不帶這么嚇人啊！”

“看不出來，你這么膽小，難不成虧心事做多了？”苦靈一邊揉著腿一邊嗤他。

陳銳哈哈大笑：“虧心事沒做過，但突然想做點壞事。”

陳銳眉眼帶笑地直視苦靈只有一公分的臉。初冬的夜晚是寒冷的，苦靈此時卻覺得臉上一陣熱氣襲來。

她的腦子短暫地短路了幾秒鐘，便用力推開眼前血氣方剛的俊臉。

“有病吧你，讓開，我要下車。”

陳銳強勁有力的五指握著苦靈揮打過來的手腕。

眼里笑容漸失，路燈下的側臉如雕像一樣硬朗。

“我是有病，相思病。”

苦靈覺得眼前的人莫名其妙。他有相思病，那就去找他相思的人啊，關她什么事。

“那你確實需要看醫生了。”苦靈試圖甩開被他強制握住的手腕。

陳銳使了一下力度，輕松的把車里的苦靈拉了出來，硬生生地撞進他堅硬的胸口。

他是故意的，他想要讓她聽聽他的心跳聲。

苦靈推開他，皺眉揉著被撞疼的前額。她只覺得心煩氣躁：“你真的有病啊，陳銳！”

“你想知道病因嗎？”

苦靈翻翻白眼：“我不想，有病就去看醫生，我又不是醫生，治不了你的病！”說完忍著大腿的刺麻往公寓里走去。

陳銳無奈地笑笑，抬腳跟在她的身后。在電梯即將關上的那一刻，閃了進去。得意地挑起一邊劍眉。

苦靈挑離他最遠的角落站著。

“你不用視我為虎狼，反正我明天就要走了。”陳銳的聲音里一股落寞。

“祝你一路順風。”

“你喜歡洛陽？”陳銳冷不丁地開口。

苦靈臉上略顯窘迫：“你不要亂說。”

一路沉默，苦靈盯著數字的跳動，直到叮的一聲響起，她心口的壓迫感才呼了出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緊張什么。只覺得此時此刻，時光漫長的猶如宇宙。

她腳步快速地跨出電梯，像是被獵人追趕的獵物一樣倉皇逃離。

陳銳長腿慵懶地跟在苦靈身后，視線里的女子，身材高挑卻瘦弱。她急速的背影里有一種避之不及的心思。

明天他就要離開了，她也不會在他家常住，下一次見面也不知道何時何地。他想，那就交給時間吧。時間是個好東西。

陳銳在客廳里的沙發上睡的。第二天一早就走了，走之前看了一眼緊閉著的房門，門內的三個女人估計還在酣睡。

他輕輕地說了一聲：“再見。等我。”便輕手關上大門。

苦靈是在陳銳走了的第二天告別了陳家父母，帶著福小妞坐上飛往她從小生長的故鄉的飛機。

陳晨把她和福小妞送到機場大廳，抱著福小妞，依依不舍地：“要記得回來看干媽哦。”

福小妞沉浸在要坐飛機的喜悅里，感受不到陳晨的傷懷，開心地回道：“嗯~我會來看你的。”

陳晨拉著苦靈的手：“好好照顧自己和依依。”聲音逐漸哽咽。

苦靈眼眶泛紅，抿緊嘴唇點頭。怕一開口就忍不住哭出來。

“我總覺得我們會是一家人。”臨別的時候，陳晨抱著苦靈在她耳邊輕聲道。

苦靈當然聽懂她話里的意思。但她并未接陳晨的話，只誠心地感謝道：“晨晨，這輩子遇見你是我最大的幸運，愛你。”

“傻妞，我也愛你。”

苦靈牽著福小妞的小手過了安檢，與晨晨揮手告別，轉過頭來，眼淚終究忍不住的掉落下來。

“媽媽，你怎么哭了？”福小妞仰著小臉看著苦靈。

“媽媽沒哭，只是流眼淚而已。”苦靈嘴角向上，抬手拭去淚水。

“哦，沒事的媽媽，我有時候喔便便也是沒有哭，但是眼淚也是自己溜出來的。”

苦靈破涕為笑，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頂。心里一陣落寞。

她其實在害怕，害怕即將到達的地方，雖然是她的家，但已時過境遷，她們可能不被期待。她卻依然懷著一顆歸來的心，盼望兒時的親情。

苦靈再次踏上這片帶著兒時記憶的土地上時，是下午三點多。南方的初冬，很多時候都是艷陽天，少數的時候下著陰雨。今天剛好苦靈碰上了，陰雨蒙蒙，空氣里多了一份陰涼的冷氣。

福小妞伸手要抱抱，絲毫不顧苦靈拖著一個大型行李箱。苦靈苦口婆心地跟她說：“依依自己走路好不好？媽媽沒有力氣抱你哦。等會兒在車上再抱好不好？”

福小妞撅著小嘴，執拗地要抱抱，苦靈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里，有一種欲哭無淚的無奈感。她很想生氣，但是看著福小妞可憐兮兮的小臉，苦靈選擇妥協，她總是覺得愧疚。

福小妞已經沒有父愛了，她應該給她更多的母愛。

苦靈蹲下來一手抱著福小妞，一手推著行李箱。瘦弱的身子里，卻有一股爆發的力量。

她并未告訴她的父母，幾點到達，只簡單的說了今天回來。所以機場外并未有人接送。她自小獨立，現在更甚，她已經不再是他們的唯一。

車子停在那棟三層別墅門口時，苦靈請求司機幫忙把行李箱放到門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著福小妞牽強的微笑，伸手按了那個帶著記憶的門鈴。

“媽媽，我記得你帶我來過這里。”福小妞開心地說道。

“是的，依依來過，這里是外公外婆家。”

下午四點多，門鈴過后十多分鐘，才看到杜鵑一臉沒睡好的神情打開那道鐵門。看到門外的苦靈和福小妞，臉色微微轉晴。

“小靈你怎么不告訴媽媽啊，我好派車去接你們啊？”杜鵑面露喜色。“依依，小寶貝，長大了許多，外婆抱抱。”

福小妞靦腆地躲在苦靈身后，一雙大眼睛透過苦靈的身側偷偷打量著眼前的杜鵑。

“快進來，林嫂這幾天請假回去老家了。我剛把你弟弟哄睡。”杜鵑側身幫著苦靈推著行李箱。

“媽媽，抱抱。”

苦靈抱起福小妞，跟在杜鵑身后進了大廳。

“小淵在樓上睡，你先帶著依依去你房間，我怕他醒了，沒人陪他，他很容易就醒了，自己的家，不要拘束。”杜鵑微笑著摸摸福小妞的頭：“乖哦。”

苦靈點點頭。看著杜鵑出去的身影，輕手關上房門。環視了一番，慶幸的是這里的一切依稀如往昔。房間里也是整齊干凈的。看出來有定期整理。苦靈心里覺得欣慰。至少這里還有她的落腳之地。

“媽媽，以后我們就住在這里了嗎？”

“嗯，是的，寶寶，我們暫時先住在這里。”苦靈抱起她坐在床尾，脫下她的短靴。

“我們先去洗漱，然后睡一下，睡醒了再吃晚飯好不好。媽媽覺得好累，依依累不累？”午餐她們在飛機上吃，還算可以。

“媽媽，我想先玩一下IPad 再睡。”

“好的。”

躺在熟悉的床上，苦靈卻沒有那種歸屬感。以前這里就是她的家，是她的港灣。

如今，卻有一種過客的憂傷，這里只是她生命里短暫的休憩處。她期望終有一天，她和福小妞會有一個屬于她們自己的家的。

身邊的小丫頭吃著大拇哥睡的香甜，小臉嘟嘟的。苦靈帶著愛意輕輕地親了親她可愛的小腳丫。福小妞睡覺的時候，連腳丫子都是可愛的。

“對不起~，我的寶貝。”

苦靈內心一陣隱痛，深深地長呼一口氣才得于緩解。

她害怕這種寄人籬下的感覺。特別是不知道怎么去面對她的父親。她和他之間的隔閡，早已種下，在她選擇留在福樂身邊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