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福樂還有什么優點，那就是他不耍酒瘋。苦靈將被子蒙過頭之后，福樂并沒有再打擾她，踉踉蹌蹌的走到床尾那里，沉重的身軀躺倒，打著呼嚕就睡過去了。苦靈恨不得一腳給他踹下去。但想想為了避免再一次的風波，她忍住了沖動的雙腳。

在這個似家非家的地方，苦靈生活了快六年了。可是她從心底里不覺得這里是她的歸宿，福家人也并沒把她當成福家的媳婦。她除了跟福樂領了一張紙質證書，什么都沒有，就連一個金戒指都沒有。福小妞是他們之間唯一真真切切的聯系。

這樣也很好，要離開，也很簡單，苦靈也不喜歡那些人情關系。要說她天性偏冷也好，說她冷情也罷。不喜歡她的人她也不會特意去討好，喜歡她的人，她會心存感恩。她從小到大，都不是那種討喜的性格。

八點多，福小妞醒來，坐在床上揉著眼睛哭，苦靈起來給她穿上衣服，哄著她先喝點溫水，說一會兒帶著她出去吃好吃的，她才不哭。但是每一分鐘就會一直催著苦靈出門。苦靈想著她這脾性到底隨了誰，怎么性格那么急？

福樂煩躁的抱著被子，翻個身，滾下床去。福小妞看著樂呵呵的笑了。

“爸爸，太搞笑了，呵呵呵。”

苦靈聽著她銀鈴般的笑聲，心里也明亮了許多。

“福樂，起來去民政局。”苦靈淡漠道。

福樂一動不動的躺在地板上裝死。

“婚是離定了的，我不想重復說過的話。”

“那也等我睡醒再說！”福樂悶悶的聲音從被子里發出來。

苦靈想了想，她也懶得催他。上午不去，下午再去也可以。于是帶著福小妞出門去了一家早餐店。福小妞越來越懂事，帶她出門也輕松很多。只是有時候小家伙懶得走路，總賴著要苦靈抱她。

福小妞身材遺傳苦靈，都是偏瘦的纖細型，三歲多的小朋友，身高一米零幾，體重才三十斤。苦靈也才九十幾斤，抱著一個三十斤的寶寶久了，人都要散架。好在早餐店并不是很遠，就在路口的三百米。

秋天的季節，秋高氣爽，早上氣溫微涼，但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溫度剛剛好，苦靈一身簡單的寸衣牛仔褲就很舒服。福小妞只愛裙子，出門都是裙子，不然就不肯出門。

福小妞最近迷上豆漿饅頭，每天只吃這兩樣。苦靈最愛的就是早餐，午飯她可以不吃，但是早餐是要吃的，而且要吃的很多，苦靈點了一晚牛肉粉加一份小籠包，再給福小妞點一杯豆漿和一個饅頭。母女倆慢條斯理的吃著。

福小妞問苦靈：“媽媽，爸爸為什么生氣啊？剛剛他好兇，依依不喜歡爸爸。”小丫頭憋著嘴一臉的不開心。

“依依，媽媽要和爸爸離婚了，你要跟媽媽還是爸爸？”

“媽媽，離婚是什么意思？”福小妞歪著腦袋。

“嗯，就是媽媽要和爸爸分開住，不住在一起了？依依想和誰一起？”

“依依想和爸爸媽媽一起住。”福小妞雖然嘴里說著不喜歡爸爸，但小丫頭自小就懂得親情，對福樂的感情與生俱來。

“可是，媽媽不能和爸爸一起住了，依依只能選一個哦。”

“嗚嗚，我不要，我就要爸爸媽媽一起。”福小妞生氣的哭了。

“好好，那我們先吃早餐吧。”

苦靈心里泛起一股酸澀，也許福小妞長大后可能會怪她自私，但是她并不想因為所謂的為了小孩，寧愿委屈自己的下半生。也許福小妞長大了也會理解她吧。總之，她離婚的決心是不會改變了的。

吃完早餐回來的時候，剛好碰上福楚出門去上班。福楚人生的高大，不茍言笑，平時大多數都是在酒店，偶爾才回家一次。他心性淡薄，也不多管閑事，相對于自己的老婆張婷的性格，簡直讓人覺得可愛。

“大哥，去上班嗎？”苦靈微笑著打著招呼。

“伯伯。”福小妞很喜歡他的這位大伯。

“嗯，依依乖不乖啊？”福楚嚴肅的臉上微露笑容，伸手摸著福小妞的頭發。

“依依很乖，我媽媽說她要和爸爸離婚了，以后就不能和爸爸住一起了。”小孩子藏不住話。

福楚疑惑的眼神看了看苦靈。

苦靈擠了一個尷尬的笑容。她并不打算跟他解釋。

“那我們先進去了，依依跟伯伯說再見。”

“再見，伯伯。”

“再見。”福楚也不問，他生性如此。

家里除了還在睡覺的福樂，就沒人了。

苦靈吩咐福小妞去把福樂喊醒。

“爸爸，起床了。”福小妞拉扯著被子底下露出來的福樂的手臂。

福樂翻了一個身，撞到了床腳，郁悶的哼了一聲。

“爸爸，快起來。”

“好好好，知道了，煩不煩，睡個覺吵死了。”

“嗚嗚，爸爸兇兇。”福小妞站在床尾揉著眼睛大哭。

苦靈一聽她哭，情緒就緊張，心情自然不好。

“現在是九點多，麻煩你起來去把婚離了，你想睡多久睡多久，不會再有人煩你。”苦靈忍無可忍，她的好脾氣早已在這瑣碎的日子里耗盡。多好的人，都有可能會瘋掉。苦靈要感謝她自小強大的心理素質。不然怕她早已瘋掉。

“好！離就離！誰怕誰！別一天到晚拿這個來嚇唬誰啊？”福樂從地板上彈起。

“呵！我從來沒想要嚇唬誰，我說的都是認真嚴肅的事。”苦靈抱著福小妞站在門口看著福樂頂著雞窩頭的臉。心里越發覺得可笑。

“苦靈，我告訴你！離就離，福依可以跟著你，但是錢我是一分都不會給的！”福樂咬牙切齒的說道。

苦靈擰著眉頭，瞇起眼睛像看一個陌生人的眼神一樣看著面前張牙舞爪的人。

她氣極反笑：“行，我什么都不要，就只要依依。走吧。”

苦靈深深地明白，現在和他說再多也沒用，既然他對自己的女兒都如此冷漠無情，那她也無話可說。只是心里為福小妞覺得可憐。攤上這樣的一位父親，該是多么的不幸。

那會兒結婚的時候也是帶著福小妞過來的。雖然那個時候也不是多么的幸福，但至少是完整的一家三口。今天也是三個人一起，福小妞參與了他們的分分合合。

從今天開始，她們和他就不再是完整的一家子了。她會帶著福小妞離開這里，不管去哪里，都注定不會再回到這里生活。福樂對福小妞來說也僅僅只是那個只生不養的父親。

婚姻調解員看著面前的一家三口，“孩子都這么大了，能不離就不要離，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對她的身心發展是很好的。”

“謝謝您，但我們已經決定了，請您幫我們辦理吧，謝謝。”苦靈禮貌的回她。

四十多歲的阿姨深深的看了看苦靈，“你這么年輕漂亮，丈夫應該不會出軌吧，那就沒必要離婚啊。”

苦靈不說話。阿姨眼神飄過去看著全程黑著臉的福樂。

福樂不耐煩的開口：“反正我不覺得我出軌了。她要離就離。”

“唉！年輕人心性不要那么浮躁。”

說完拿過苦靈遞過來的證件一一辦理。“離婚協議都是自愿的吧？”

“嗯。”

“嗯。”福樂不情不愿的。搞得好像苦靈才是那個被逼迫精神出軌的人一樣。

福小妞很乖，也不亂跑，就安靜的待在苦靈的身邊，再過兩個月她就滿四歲了。福小妞聰明伶俐，她是知道爸爸媽媽是不高興的，她也明白了苦靈早上跟她說過的話。苦靈輕撫著她的發頂。福小妞抬起圓嘟嘟的小臉，單純的大眼睛看著苦靈，苦靈努力給了她一個微笑。

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苦靈心口壓著的一塊大石好像落下了，那里輕松了好多，但是也空落落的。她想也許這只是人之常情吧。曾經為了愛他，可以拋棄家人，工作，友情。那個時候是真的想要和他過一輩子的。

相親相愛，相敬如賓，相濡以沫都可以。但她沒想到是今天這種結果。都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對他曾經熾烈的愛，并非一朝一夕就消逝掉的。

如今，苦靈沒有那種大悲大喜的情緒，她內心那種說不出來的淡淡的憂傷，也許僅僅是為了祭奠她死去已久的愛情。也許，什么都不是。

苦靈回到家，就開始收拾她和福小妞的東西。福樂出了民政局那個大門就頭也不回的往反方向走了。苦靈無所謂的挑了挑眉。牽著福小妞坐上出租車就回來了。苦靈的東西不多，福小妞的玩具多一點，苦靈讓她挑選自己喜歡的帶著。

“媽媽。我都喜歡啊，可以都帶著嗎？”

“嗯，太多了，媽媽拿不了，依依挑自己最喜歡的好嗎？”

“哦，那好吧？”

“媽媽，那依依以后可以回來嗎？”

苦靈蹲下來把福小妞擁進懷里，“可以的，依依長大了，想回來的時候也可以回來。”

“耶！那我可以把一些玩具留到以后咯。”

苦靈那顆心頓時很痛很痛。她難過的閉上眼睛，淚水隨之滑落。